《鬼夫》上——堕天
堕天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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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自己的徒弟就忍不住含了兩泡淚,他們想弑師再另投高明也不是這樣的吧?嗚嗚,明明年前入觀的時候才是這麼兩個乖巧可愛的小孩子的說!

  「是您吩咐我們在煉丹房準備晚餐啊!那裏為了防火都是石壁,我們怎麼聽得到?不過師傅您本領高強,一、兩個僵屍惡鬼,都不算什麼啦!」

  說明了自己來晚的原因,再順口擺出師傅吹牛時常用的口頭禪堵住他的抱怨,小道童其實比較好奇什麼時候他們觀裏居然來了男女老少這麼一大批人啊?

  「......」

  在煉丹房煮晚餐......阿吊頭痛地揉著再次突爆出青筋的額角,這牛鼻子老道到底把這紫雲觀給弄成了什麼地方啊?有必要省柴火到這地步嗎?

  「節約,節約是必須的!」

  發覺了眾人不解、不屑、不明所以的目光,牛青雲乾笑。

  其實他本領實在不高,以前的名聲能讓紫雲觀吃到現在已經不容易,近來又沒個什麼出來擾亂做怪的妖魔鬼怪讓他收伏收伏,香火不旺直接導致香火錢也不旺是必然的啊!

  「這些是?您又沒吩咐我們有客人來,晚餐沒有預備這麼多材料啦!」

  再次探頭看向師傅身後、僵屍身邊的一撥人,小道童很理所當然地先訓斥老年未到而癡呆已至的師傅。有客人來連茶水飯食都不能提供充足,這樣會很失禮的知不知道?

  不過,在看到阿吊注意自己的眼光回看過來,再抿嘴一笑的殊麗容色後,不由得紅了臉。

  這姑娘生得真美......

  「在下玉飛煙,可不是什麼姑娘!」

  阿吊的讀心術再次奏效,一臉黑線地咳嗽了兩聲表白自己的身分,順便再瞪了一眼後面敢嗤嗤鬼笑無視家長威嚴的群鬼們,再清了清喉嚨:「其實在下等與牛道長是舊識,此次聽說他要上京,特地前來相送。」

  只可憐出門時還一身光鮮的牛青雲,現在釵橫髻亂、衣衫不整,氣喘得把本來就又紅又大的酒槽鼻子給漲大了一倍。

  「師傅說是要上京啦,可是習二爺送來的盤纏根本不夠啊!師傅做新衣服就花掉了二兩銀子,然後說要喝踐行酒又用掉了五錢,十兩銀子的盤纏還沒出門就用掉了四分之一,然後我還拿剩下的去還了上個月向山下糧店、酒店賒的賬錢,只剩下不到一兩了......上京起碼要走一個月呢,吃飯住宿......」

  身為賬務總管的小道童已經把算盤撥到「師傅因醉酒損壞他人器物賠償」上去了。

  看一眼完全沉浸在算爛賬當中的徒弟,和他那的確是為師不尊的師傅,眾鬼們著實同情這可憐的孩子。

  「不妨事的!我們各有手藝,一路上抄抄寫寫,賣賣字畫,既可當遊歷,又可斂遊資,也是自在。」

  這回,清亮柔和的嗓音接上了道童的話,阿吊驚訝地回頭,鮮少見會有意見的左靜言竟然開口提供出行方案,頭一次這麼明顯地表現出他要上京的意願耶!

  而且這個教書先生思維蠻縝密的,不是一時衝動想做就做的類型,一有打算,就會認真細緻地把一切可行的方案都計畫好了。這不,他們鬧著要跟牛青雲上京還只是個構思而已,他就已經連具體的方法都提供出來了。

  可是,為什麼他想要上京呢?

  還有那挖墳的軍士手裏拿著畫有他父子兩人畫像的那張畫......

  阿吊對這個先生所存在的疑問越來越多。

  可恨他身上有寶,設下了層層屏障,令自己無法竊聽他的思想。

  「咦,對喔!師傅還可以擺攤替人算命,只要他不老是開臭嘴講衰別人,多說好話,賞銀多少還是會有一點的嘛!」

  馬上就決定了自己師傅目前可行的職業,身為道觀總管、錢銀在手的實際掌權者,小道童雙手一拍,頓開茅塞。

  「喂,你真的想上京?」

  看一眼已經被未來前景給弄得背影無限淒涼,被自家道童欺壓後無聲哽咽的牛青雲,阿吊覺得內部問題還是先內部解決比較好處理。

  他鬧著說上京,不過是想看牛青雲為難,實際也很捨不得這老朋友。再加上,牛青雲這點微末的道行他是知道的,萬一上了京城又沒討到那些什麼大官、皇上、太后們的喜,就可真是掉腦袋的事情了。這裏有餓死鬼、吊死鬼、大頭鬼就已經很夠了,不需要再添個無頭鬼回來湊熱鬧。

  「......我身上的這件東西,也該還給原主兒,才走得比較乾淨。」

  左靜言沉默了一晌,淡淡的笑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笑容裏卻含有飛蛾撲火般決裂的黯然。

  他見到道長房裏的皇榜,看到上面提及的那個人,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想笑他咎由自取,可是,在怨的背後,卻是一份說不出口的擔心。

  到頭來,還是拋不開、放不下麼?

  在沾上身為尊貴皇族的他的同時,就已經預想到會有今日的結果--誰聽說過低下的賤民可與皇族結成連理?更別提他們還都是同性,什麼可能、什麼承諾都沒有保障,也不可能有未來的關係。

  死,是在自己接受他之後,同時也已經願意接受的結果。只可惜連累了小元。

  但那個孩子,初見時張牙舞爪,明明想要人接近又驕傲地把接近他的人推開,這種矛盾的個性一開始就吸引了他的眼光。

  忍不住就壞心地想逗弄他,身為一個以說教為本務的先生,能把頑劣弟 子成功的教化,對他來說才是興趣所在。

  後來是怎麼陷下去的呢?

  他到北行宮沒多久,小皇子就因為一場倏然來臨的寒潮而病了,病時,明明很渴望有人能陪在身邊,小小的人兒卻又死撐著放不下皇族的驕傲,兇狠地把這些賤民們都趕跑,看到已經燒得站都快站不穩的他,他只覺得有趣,能把這彆扭的個性堅持到這份上,也屬不易了吧?

  故意喂他苦苦的藥,還拿小元刺激他--自己兒子雖然自幼喪母,但好在個性活潑,胃口奇佳--高傲倔強的小皇子說什麼也不要被一個賤民的孩子、還是比自己小這麼多歲的小毛頭比下去了,咕咚咕咚堵氣一口喝完那些藥時才發現上當,但在那次之後,敏感的小皇子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先生雖然手段奇特,但總歸是為自己好、是不會害自己的,心防也漸漸打開。

  那之後好勝的小皇子總想打敗這個看起來總是老神在在、老奸巨滑的先生,被他說一句:「學生平生最得意者國學,若小皇子要讓在下敬服,就請用學生最擅長的東西打敗我。」然後拼了命開始努力學習的樣子也很可愛。不過值得慶倖的是,小皇子雖然天性跋扈一些,卻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越學,反而越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反而越是敬佩跟仰慕在這方面比他學得早、懂得透的先生,完全達到了他最初想用激將法將之折服的初願。

  可是,後來的發展也實在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能預料到的。小皇子跟在他身邊一年後,已經把他視若親信。同時,也迎來了他成人的時光--十五歲,十五歲是一個微妙的年紀,情竇初開,少男鍾情,少女懷春。在十五歲的五皇子身邊並沒有適齡的少女陪伴,他對自己的信賴又導致了其他人一看到是麻煩的五皇子的事就跑過來找左先生,在寂寞又囂張的五皇子身邊,一直陪著的只有自己。在那個少年由懵懂無知的孩童,褪去幼稚外表的重要時期,由敬慕發展成愛慕,其實只是那麼小、那麼小的一點偏差而已。十五歲的皇子有了初次的欲望,卻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沒象宮裏一樣有個年長的醫者或是宦臣教導,這樣的皇子很別無選擇地又找上了自己是一件自然的事。在進行詳細的教導時沒能把他推開,是感覺那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在微細地顫抖著,有一種一被拒絕就會完全崩潰的緊張。是那麼高傲的皇子啊!就象他明明渴望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卻撕了嘴也不會說出來的彆扭一樣。

  的確,身份相差太過懸殊,他的愛慕一開始的確是一場災難。首當其衝的是自己的兒子小元,被獨佔欲極強的皇子視為眼中釘,可是小小年紀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娘,凡事只會找爹爹的習性又怎麼是一時半會能改的?一個完全的小孩子,一個半大不小的大孩子,每每因為爭奪同一個人的注意而把行宮鬧了個天翻地覆,孩童天真無邪的武器對宮人有效,可是對從小就被嬌寵著長大的皇子卻是毫無作用,最後導致了小元一看到鳳辰哥哥,甚至一提起鳳辰哥哥大魔王,立馬就乖了,小身板坐得直直的,也不敢撒嬌使潑,叫他又好笑又好氣,不過由於孩子沒了娘,自己對小元也是特別寵溺,有個能制住他的人物也不錯--或者,從這方面說,也是出自於自己對鳳辰不自覺的寵愛吧;其次就是他的其他弟 子,這些人完全沒得商量,一率全被送出宮去,愣是一個也沒留下。結果終於達到了自己身邊只有他跟小元,他身邊只有自己。

  當那個夜晚,欲言又止的小皇子顫抖地把自己的手按到那初次賁起的欲望根源,無邪的眼睛大膽地看著自己,用掩飾慌張的驕橫口吻說:「本皇子......本皇子大概是病了,一想起你就會變成這樣,你要負責」時,他的神情羞澀不知所措,可是卻又有著少年人所特有的大膽熱情,他不得不承認,當時他被那個人蠱惑了。當青澀的精液味道自他手中向空氣裏散發的時候,貢獻了初精的小皇子羞恥得把整個人埋到被子裏,很久沒敢回頭再看自己一眼。自己當時跟他說了什麼?嘴發幹著,手打顫著,自己好象跟他說,這是男孩兒成長為男子漢的必經之路,以後他就是大人了......說著這些詞不達意的話的時候,自己才發現,一直以為只是個孩子的五皇子確實長大了,象一朵初綻的花,漸漸展露出他無比誘惑的美。

  再往後,他的喜嗔,他的身姿,無一不是牽動了自己心緒的存在......

  被採擷到自己懷裏的五皇子,有著世間最美好的少年身姿--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身段。妒雲恨雨腰肢嫋,薄幸不來春老,羞帶宜男草。

  「喂?喂?這人莫不是病了,好好的問你話也不答,出什麼神呢......呸,倒是防得厲害,一句也聽不到啊!」

  在他面前半天,再也拉不回他注意的阿吊很是挫敗地收回了搖晃著的手,不是他阿吊吹牛,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看著自己還能無視的男人。

  唉,自己手下不是酒鬼,就是餓到沒大腦的餓死鬼,好容易來了個有智謀的飽學之士,更難得不象白秀才那種,除了滿口文言文外就百無一用是書生的類型,他是很高興想重新認識別人一下,可是這一隻好象也有很嚴重的毛病,時常自己出神就能出個半天,還不肯把內容和同伴們說!

  照他看啊,八成是活著的時候被情人狠狠地甩掉甩出毛病來了。說不定就是那個叫什麼「鳳辰」的,他剛來的時候一天都要念叨好幾百遍的那個人幹的。

  不過,這人不會真有毛病吧?一會兒臉發紅,一會兒臉發青......

  「小元過來看你爹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元?」

  剛剛他們這些大人在討論來討論去,倒是沒有人注意那只肥肥胖胖的小鬼,跑哪去了?

  這麼想著的他站起來四下裏看了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同樣也是被眾人遺忘的,那個光著屁股就暈過去的王總兵居然醒了,想想自己昏迷前所見的那一幕,再驚見自己帶手下一直尋找的青衫書生,甚至包括那個小鬼都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知道他們應該是非我族類,本著要處理麻煩就先從容易的處理開始,恰好見那小鬼不知天高地厚跑過來查看那被定住的僵屍,於是心下有了計較,等他跑近時從雪地突然爆起,一舉擒獲了肥白小豬一隻--先擋在身前做保命人質再說--雖然冰冷的手感是叫他心裏頭發毛。

  「把小元放下,不然我叫你死得很難看!」

  逢魔時刻,鬼物借助天時而有了實體,卻也是最容易受到實際傷害的時刻。更別提小元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鬼!

  阿吊倏然爆起,舌頭伸出,指甲爆漲,卻忌于王總兵手上挾持的孩子而不敢有所行動。

  「哼......你......你別過來,不然我就先殺了這小鬼!」

  看到他吊死鬼的真身還是有點怕怕的,但立刻也發現他只是威脅而不敢有所行動,知道自己押對了寶的王總兵多少有點士氣大振。

  「小元!」

  從回憶往事裏驚醒的左靜言大驚,他不象阿吊這樣多少有點神通,仍是平凡無用的書生一個,但仍勇敢地直沖了過去,看到那軍士抽刀後止步。

  「哼!你,就是二皇子要找的那個人吧?」

  那畫像的確神似,一眼就可認出。

  想到眼前這清清秀秀的文士其實也是個鬼,王總兵又往後退了兩步。

  「二皇子要找的人?呃......是,是我。放開小元,你們要找的是我,我跟你走!」

  二皇子應該說的就是那個那天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長相端麗卻眼神陰狠的男子吧?他要找自己......屍身的理由很容易想到。

  左靜言苦笑了一下,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個男子見到自己懷擁著小皇子時的表情。震驚、憤怒、不屑,讓他提前感受到了和五皇子在一起後,所可能要承受的一切。

  「很好......那邊那個道士,你先把他綁起來,然後推過我這邊。」

  雖然他們這個道觀怪怪的,鬼和道士好象一鼻孔出氣的樣子,可是道士手上總有克鬼的咒繩什麼的吧?

  王總兵倒也不笨,眼角瞥到在角落裏的牛青雲一身道士裝扮,立刻想出了兩全之策。

  一片忙亂中,最不受影響的卻是「人質」小小元,他已經被這些陌生的叔叔們訓練得很大膽,只當別人又跟他玩遊戲呢,左顧右盼中,恰好左靜言被推出時王總兵多少還是憚忌他是鬼而又倒退了一大步,這一退幾乎要靠上那被定在觀外的僵屍,小元非常高興地歡呼一聲,他想和這一直跳跳跳的叔叔玩很久了,記得阿吊叔叔是貼了紙跳跳叔叔才不跳的,仗著自己被抱在王總兵肩上的高度剛好夠,一伸手就去撕那僵屍額上封他五感的符紙。

  「小元要和跳跳叔叔玩!」

  興高采烈的小鬼渾然不知危機已至。

  「小元不要!」

  被王總兵高大的身材掩住了視線,等阿吊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小鬼又玩出禍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嗤!」

  被禁錮了半天才重獲自由的僵屍直挺挺地向前一跳,僵直伸出的雙手直插入王總兵的背後,如穿腐土,透胸而出。

  「小元!」

  在這種時候,跑在最前面的卻是平常都醉醺醺沒什麼作為的老酒鬼。

  他一生都謹記著自己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的錯事,對小元一直是分外關注的。

  跳起來搶在那雙僵屍爪穿透王總兵身體前硬生生插入到他們那微小的空隙之間,然後瞬間吸氣,膨脹,把肚子鼓成一個圓球,硬是忍住了僵屍利爪穿心的痛楚,沒再讓那鬼爪從自己胸前透出來,傷及那闖禍的孩子。

  「哇......大頭爺爺......大頭爺爺......」

  瞬間被彈開落到地上,看著串成連體葫蘆似一串的三個人,被摔痛了屁股的小元終於知道自己闖禍了,眼見得這詭異的一串人肉葫蘆在後面的僵屍的推動下,一步一淌血地向自己靠近,不由得向最近在自己身前的人呼救,害怕得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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