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致远还没有搭腔，郑飞彤已经警惕地掩了半个身子，挡住裘致远的要害，左手绕到身后，拽了一把裘致远。
裘致远很自然地把手搭到郑飞彤的肩上：“不用这么草木皆兵，不管是谁，真有胆子杀我，易师长就不会遇袭。留着我，有更大的用途吧？”
一定是一个易道东很熟悉的人，根本没想到的人，根本没设防的人，以至于这样一个沙场百战的人会被一枪打中要害部位。
摊开易道东手里死死攥着的那张纸，裘致远苦思，最后的那句话，和这张纸有没有联系？为什么要杀易道东？难道是因为他阻碍了什么，影响了什么？
联合政府……难道是叛国者打着联合政府的旗号？联合谁？谁联合？和兴农党？和程国重？你想联合，就能联合吗？什么时候，共争天下，赢的那一方会允许败寇和自己联合执政？要有这个心思，当初怎么会斗到你死我活？
“大家有什么想法？”裘致远开口，表情依旧平静，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平静，没有失去心腹爱将的悲恸，也没有急于揪出凶手的震怒。
一时间，全都无语，变故来得太快。
“或者，有人是想找我来谈价码，可我想不明白，易师长到底阻碍了你什么路？有什么不能跟我谈？联合政府，连总统和程国重都和谈过，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第三十五章 联合政府

易道东没有昏迷多久，裘致远亲自看着他，郑飞彤也随侍一旁，不断地站起来去倒茶，递给裘致远。
“好好睡一觉。”困顿的感觉蔓延着占领所有情绪，裘致远只想睡一会儿，握着易道东的手，由着医生在那里折腾，“天亮我就送你回崖洲，或者，哪怕是去鹭岛也行。”
郑飞彤的眼皮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满上来，有些警惕地盯着易道东看了半天，又端详了裘致远一阵，最终还是泄了气，默默地站到裘致远身后，靠得很近的距离。
关于那个伤了他的人，易道东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裘致远，叹气：“外患不足虑，内乱动军心，司令，如果是你，我愿意追随，可如果不是你，宁死而已。”
易道东的话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藏了无数想说的玄机，裘致远了然地拍拍他的手：“安心养伤，既然是为了玉碎，那就不要想这些。”
崖洲果然还是没有消息。
海面也封锁着。
裘致远当着众人的面，向黄震东电波喊话，要求人道主义一下，把易道东立刻接过去手术。
明码喊话，还是求助，战场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黄震东那边沉寂了许久，终于回来电报：允许随行三名警卫护送易道东上对方的军舰，去至尚大陆接受治疗。
裘致远松了口气。
郑飞彤揪着颗心，却没有反对。
戚少龙和彭雪涛自然震惊不已。
似乎，裘致远这样的举动，就已经坐实了他是真正内外勾结的叛贼。
而观望的情绪，在裘致远送走易道东之后，就开始蔓延。
谁都不肯轻易动，谁都拿不准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谁都判断不了，到底，易道东是跟随裘致远作为内贼被剪除，还是被内贼当初障碍清除。
戚少龙找上门来时，裘致远正跟死活不肯让步的郑飞彤生气。
“怎么就不行！”裘致远难得这么焦躁，在院子里踱着步，蹭蹭蹭来，蹭蹭蹭去，从院子这头踱到那头，踩过易道东躺过的位置，带了些暗红色血迹的沙地被裘致远踩得尘土飞扬。
“可能会中毒！”郑飞彤认真起来恶狠狠的模样十分骇人，真不愧是军警出身，居然直面裘致远的怒火寸步不让。
“屁话！连面对我都不敢的内贼，敢在这水源头下毒？要毒死我，下在饭里我早去见国父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折腾？”裘致远显然也是恼怒了，连日来的怒气，找不到地方撒，自然晦气一天到晚跟在身边的郑飞彤。
这郑飞彤还偏偏不解趣，裘致远抽烟，要拦着，裘致远活动幅度大了，要规劝，裘致远想爬山，要阻止，裘致远想喝口山泉，还是要制止！
到底谁是司令谁是警卫！这不是都反了吗！
没天理，没王法！
“谁给你的权利！你又是仗了谁的势！”又是蹭蹭蹭几步，浑身焦躁的劲头冒出来，恨不得找个人抽一顿。
裘致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狂躁的情绪了，一切都得从郑飞彤每晚的限制、克制和每天不厌其烦的规劝说起，连带着易道东的意外受伤，崖洲的音讯全无，烧成一把火，挑战着裘致远的理智。
“你！”郑飞彤和裘致远对峙着，不是恃宠而骄的那种对峙，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张狂对峙。
裘致远气得咬牙切齿，却只是在那里踢沙子摔东西，始终克制着自己。
“司令。”即使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戚少龙也不得不开口，时间紧迫，形势不等人啊。
“什么事？有什么事急成这样？”裘致远终于克制了点脾气，定了定气，走到郑飞彤面前，甩了一巴掌，“别老用看着那种眼光看我，有本事就跳出来跟我明着干，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一直打光棍！”
裘致远撂下句狠话，领着戚少龙进房。
“说吧，什么事。”裘致远一脸的不耐烦，什么东西碰到手都是一顿挥扫，把整整齐齐的一张桌子片刻扫得凌乱不堪。
“郑飞彤怎么了？惹得司令这么生气。”戚少龙笑。
裘致远捏了手指伸到戚少龙面前，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搭了搭，示意：“有吗？”
戚少龙赶紧摸兜，掏出一盒烟递过去。
“你存货倒多。”点燃一根烟，裘致远眯起眼睛吐了两个烟圈，“戚处长今天是代表谁来跟我谈判的？”
戚少龙显然楞了愣，随即笑道：“道东还是说了。”声音干涩难听，有一丝感伤似的难过。
裘致远看了他一眼，继续嗞嗞抽烟。
“其实我不想伤他。”戚少龙走到裘致远面前，半跪下，低着头，把脸靠在裘致远的膝头。
“继续说。”裘致远很低沉地回了一句，没有拒绝戚少龙表达出来的臣服。
“总统自从薛校长死后，就开始变得孤僻，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建议，也不接受任何和谈，国父曾经说过，民主共和，才是我们公国要走的路，而不是一党独裁。”戚少龙看裘致远没有反对的意思，放了些心。
“如今的局面，是总统一意孤行的结果，多少至尚大陆的子弟有家不能回，而国父的心愿，至今未能实现。湄国愿意协助我们实现民主，实现共和，多政党轮流执政，成立联合政府，还请司令举义旗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