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彤觉得自己被裘致远的话快弄哭了,可裘致远还在说:“你明不明白,我不想在你告诉我你爱我的时候,其实只是为了麻痹我,我也不想每次都要苦苦地想,你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又在骗我,又是为了什么,而不得不撒的谎。”
一片静默。
郑飞彤不是没有想过裘致远知道自己来定波岛,其实也是受命于宗政呈。可郑飞彤绝没想到裘致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隐瞒,对于军警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对任何人都不自觉地用一种防备的姿态隐藏着自己,这,是职业病。郑飞彤也不能幸免。
“你走吧,如果放心了,你就离开定波岛,如果不放心,把我拘押回崖洲,我也没有二话。叶非云尚且宁死不反,我更没理由反。这条命本来也是总统给的,想收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郑飞彤没有任何的解释,这样沉默的郑飞彤简直让裘致远伤透了心。
“我不是为了骗你。”郑飞彤低低地说,只是因为隐瞒了宗政呈的手令,就把裘致远激怒成这样,郑飞彤不敢想象裘致远发现之前那些手脚之后的反应。
来定波岛,如果没有宗政呈的授意,郑飞彤自然是没有办法来的,而宗政呈要求也极古怪,明明知道裘致远和郑飞彤之间存在着很多非同寻常的情愫,依旧对着当时病发的郑飞彤说:
去定波岛,护住你的主子,让他永不叛国,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阻止他和顾家联婚,阻止他和至尚大陆联系,必要时,可以出示我的手令拘捕他,他不会反抗。这是对他的保护。
郑飞彤并没有刻意欺骗,只是,隐瞒了一些而已。
可显然,裘致远无法接受这样的隐瞒,他宁愿接受戚少龙那样的叛变,也接受不了这样的隐瞒。郑飞彤有些欢喜,也有些痛苦,害怕真正爆发的那一天的痛苦。
裘致远大约是真伤到心了,站都站不稳,被郑飞彤一抱,就松下了架子,坐到椅子上,灵魂出窍一般:“你说,只要你说得圆满,我就信。”
从宗政呈莫名其妙的手令,说到公国内乱的可能,说到顾家的婚事,说到郑飞彤最早怀疑的戚少龙,易道东的受伤彭雪涛的配合,裘致远第一次知道,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始终是自己这个幌子上的司令。
一切都这么朦朦胧胧,而一切,又都这么顺理成章。之前想不透的,一一点开,之前感觉到的,慢慢连续,拼出最后的地图,原来,只是一场无名之怒。
宗政呈,也不能不算是用心良苦,要让所有人都接受这么一个不但残废,还行事肆无忌惮地人去担当军方要职,实在是犯了太多人的忌。
“司令一向行事肆意,总统担心司令再授人以柄,让我阻止司令和顾家联婚。”郑飞彤偷偷看了裘致远一眼,放下许多心。
“我受命总统,和我跟司令……那个……在一起,没关系……”郑飞彤说得坚决无比,脸却不争气地红了,仿佛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你是甘心情愿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因为别的?”裘致远已经平静下来,这一顿怒,蒸发了郁气也蒸发了力气,坐在那里,连动根手指头都懒得。
郑飞彤点点头,很自觉地过去给裘致远捏肩膀:“易师长给我枪的时候说,有心人,会在某天出现,虽然不知道是哪天,但可以肯定会出现,让我好好等着。”
裘致远明白,如果政指的是顾念,那么他不肯联婚,必然就昭示了他拒绝军政联合的可能,杀身之祸自然难免;如果不是顾念,必然就给了所谓联合政府的人错觉,以为裘致远无心在公国增强势力,或许是个可趁之机。
可如果是顾念,那么戚少龙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否则在裘致远同意联婚的时候,应该会去试探裘致远的真实意图。
“我以为另外一个内贼是你。”裘致远叹气,却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愿意相信郑飞彤的心。
郑飞彤无可辩驳,本来,很多事情就是越描越黑的,解释得越多,反倒越说不清楚,只好选择沉默,可沉默,在某些时候也会引来巨大的信任危机,所以,郑飞彤也不得不试图做些改变。
“可我爱你。”郑飞彤的眼睛亮晶晶的,深潭一样的眼睛,平静而真诚,“易师长说的对,如果是你,那么自然是誓死追随,如果不是你,自然宁死不从。”
如果,反的是裘致远,军政勾结的是裘致远,那么,毫无疑问,将会有这么一批人誓死追随,可如果,反的不是裘致远,那么,无论对方是谁,也自然有那么一批人,是宁折不弯到底。
易道东是,郑飞彤自然也是。
裘致远也知道,怀疑郑飞彤的一切,建立在郑飞彤受命而来,建立在顾念是藏得最深的那个叛国者,建立在郑飞彤的那些水汪汪的眼神全是虚情,那些呢喃而出的话语全是假意。
而一切的怀疑,也是从易道东的那句不肯说是谁的话而来,在发现郑飞彤藏着的那张宗政呈亲笔的密令时,得到了发酵。
裘致远愿意相信,相信郑飞彤此刻的解释,才是真正的真相。愿意相信,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状况下,还想着演这么完美的一场戏,愿意相信,自己所触摸到的郑飞彤,才是真正的郑飞彤。
“靠着我……”裘致远的要求其实很不过分,郑飞彤自然很情愿地满足了他的要求,轻轻地把裘致远的腰背部垫好,倚了过去。
还不太懂事的童年时候,那些血淋淋的噩梦的夜晚,是这个男人帮助自己支撑着渡过,这个男人,任何时候,都如同那时一样,具有那种强大的安抚人心的安全感,即使他已经残废至此。
不过郑飞彤并不打算告诉他。
不会告诉他,有个孩子,曾经在一个人人都很忙碌很热血的军校里,每天晚上都抱着枕头坐到他的半身像底下,借着他那副严肃凶狠的模样,吓退所有来骚扰自己的恶灵。
第三十七章 处长小七
“为什么不帮我打走坏人!”小小的郑飞彤含着眼泪,用手指头恶狠狠地戳裘致远画像,又一次站在画像下骂,“你是坏蛋!你要是也死了,就可以去把那些恶鬼都收拾了!”那一群血淋淋的人,看不清面目的死人,全都化成了厉鬼,天天无止境地折磨着他。
裘致远忽然出现在荣誉之路上,狰狞着面孔,捏着小飞彤的下巴:“你为什么想我死?为什么?你爱我?你只爱你自己!你克死了你爹克死了你妈,连你哥哥你也不放过!所有带过你的人,全都死于非命,现在你又要来克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