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喘着气把一个包装好的画框放进林亦霖的手中,笑道:“堵车了,我以为你们都要走了呢,这个……是结婚礼物。”
林亦霖很好奇的想打开来看,却被易佳阻止说:“不行,必须结婚了才能看。”
其实是画的陈路和小林子的合像,是小孩儿记忆很深刻的他们在蛋糕店约会的时候。
心心相映,若无旁人,成了爱情最诚实的写照。
陈路在旁边觉得好笑的问:“你怎么都不叫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易佳扁了扁嘴,叽叽道:“以后都不许欺负林哥哥。”
看热闹的杜威顿时笑起来:“小鬼,你说反了吧?”
林亦霖看了看表道:“不要闹了,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杜威立刻拍了拍陈路的肩膀:“赶紧走吧,等你结婚那天我肯定会去的。”
陈路点>点>头。
小林子很不放心的对杜威说:“你要好好的……”
而后又看向易佳:“还有你,到法国一定好好学习,不能太贪玩。”
易佳乖乖的点>了点>头。
原本都打算走的林亦霖又迟疑了两秒,忽然松开陈路的手,大步走到程然面前,伸手拥抱住他,轻声说:“对不起……”
早就想认真说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程然依旧温和,摸了摸他的短发道:“照顾好自己。”
林亦霖慢慢松开他,微笑:“我走了。”
程然应声:“恩。”
曾经擦肩而过的情缘,有这样干净的结尾。
也是好事。
林亦霖回去拉住陈路说:“走吧。”
大少爷的脸上分明有点>不悦,却也迈开了步子。
林亦霖看着爱人沉默的侧脸,在进安检口时忽然叫道:“亲爱的。”
在大少爷回头的刹那,便于他唇间落下亲吻。
后面杜威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哄笑。
林亦霖打赌,这回他真的做到了自己努力了好几年的目标:王子殿下脸红了。
曾经那两个耀眼的人彻底消失在生活中之后,易佳也渐渐平复了心境,每天都努力着让程然更快乐,让梦想更接近。
他四处找资料学会做了很多蛋糕,弄得屋子里总是香甜四溢。
还很用心的把程然照过的所有照片都分门别类的结集成册,规格相同的本子,又亲手画了装饰和花纹,摆满了整个书柜。
虽然在央美的学习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小孩儿依旧会背着书包回去找选修课听,整天忙忙碌碌却也充实。
程然多半时间都在外面办事,不出门的时候就会做好吃的菜或者在花园里训训小狗。
两人越过越有家的样子了。
北方六月的太阳是很毒辣的。
易佳下了课随人流走出教学楼,不仅因为迎面而来的刺目阳光而抬手挡住了眼睛。
手表的指针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他想赶快回去吃冰淇淋,结果正准备一路小跑向地铁站的时候,却又被路边好多人围着的展板吸引了目光。
垫着脚挤进去一看,竟然是程然要当央美摄影系的客座教授,而且有宣传演讲。
帅气的照片大大的配上很多噱头,看着熟悉感倒是顷刻减少了。
易佳站在那面对着大家兴致勃勃的讨论声感到很自豪,不过片刻又皱起小眉头:自己怎么没听过这件事?
“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我演讲过很多大学了。”
回到家里,程然系着围裙无所谓的回答。
易佳放下书包认真道:“可是我都没有参加啊,我要去看。”
程然站在酒吧式的厨台前淡笑:“你想知道什么就现在问我就好。”
小孩儿偷拿了个草莓,而后露出酒窝:“我想知道……晚上吃什么呢?”
程然边切奶酪块边说:“当然是小佳喜欢的。”
易佳只得抱着喜羊羊在对面看热闹。
谁知道程然忽而没有忌讳的提道:“我今天出去遇见了段默生。”
易佳微怔,问:“他怎么样……”
其实小孩儿背地里很关心段默生的事,经常会在网上搜集消息,但他回北京后,却没有依照大家的想象立刻复出,反倒彻底沉寂的无影无踪。
不晓得到底为什么,易佳其实有些恐惧那个人过得不好。
而程然只是像说于己无关的闲话,回答:“他要到日本发展,过阵子就去拍电视剧了。”
闻言安了心,易佳低下头抚摸着总是困困的小狗,不晓得要讲什么,便笑了一下。
程然带着笑意看了看小孩儿再浅显不过的想法,没有故意去捅破。
他很熟练的把各种新鲜的食材放进水早就烧开的锅里,洗干净了手摘下围裙,才走到易佳面前把小狗拎到地板上,捧起他的脸问道:“我没做什么,怎么又不高兴了。”
易佳扁扁嘴:“你肯定是特意去见他的,北京这么大哪里那么容易遇见。”
程然忍俊不禁道:“就算是吧,我要离开了总该帮帮他,只是给他点>钱而已。”
易佳生气:“你怎么不给我钱啊。”
程然笑:“你要多少?”
易佳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住他委屈的说:“我不要钱,我要你不许对谁都好,那样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程然无奈,哄他道:“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你不用理会那些。”
易佳把脸埋在他胸前,只穿着短袖T恤的柔弱身体可怜兮兮的颤抖着,轻声说:“我好喜欢你,越喜欢就变得越自私……不想和别人分享你,很讨厌自己这样,可是我改不了了……”
程然早已习惯这个男孩儿动不动便低落至极的情绪,他很温柔的抚摸着易佳白皙的脖颈,安慰道:“我也受不了小佳被别人占有啊,这不叫自私,傻瓜。”
易佳深吸了口气,使劲想平复好自己过于脆弱的心理。
程然扶起他的脸庞,很认真的说:“我的人际关系比小佳复杂的多,可那些不过是成人间的交往,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可爱,你呀……就少乱想一些,乖乖的在家里当我的小老婆就好了。”
说完便温和的微笑。
易佳咬着嘴唇点>点>头。
程然索性便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看小佳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对我说,有时间……去做心理咨询好不好,把负担讲出来,人会开心许多。”
易佳张着大眼睛有些吃惊。
程然小心解释:“我并不是说你有什么病了,只是……”
小孩点>着头打断他:“我明白的,周末我就去看医生。”
程然见他并无介意才释怀微笑,在旁边被冷落许久的喜羊羊又不乐意了,呜呜的咬着易佳的拖鞋。
小孩儿立刻松开程然的腰,把狗狗抱进了怀里。
程然不禁叹息:“我真的很后悔买下它。”
易佳呵呵的笑,跳下吧台椅便去客厅看电视了。
年少丧失双亲,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
朋友稀少,身边唯一的亲人兼爱人只有程然。
易佳对于现状与未来不可能还有全无压力和担忧。
很多个夜晚程然都想把熟睡的小爱人叫醒,问问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但几乎不可能,没有谁对谁是彻底透明的。
越是爱,越想把真实隐藏的很好,我们总会希望自己在对方眼里完美无瑕。
这个毛病,对任何人都无一例外。
那天演讲小易佳很早就去了,和学生会的师姐央求半天才要到前排的票。
他不晓得大家会不会对喜欢的人很崇拜,但至少程然在他眼里就是高大并且无暇的形象。
好像什么艰险都难不倒,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惧。
和别的学生没差别,他也会坐在台下用手机给程然拍照,然后对着大摄影师偶尔掠过的温柔目光傻笑。
不同的是,比起仰慕易佳心里更多的是骄傲与向往。
他很想变得离程然近一些,甚至变得比他更有力气去面对生活。
因为那样就可以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了。
医治胆小的良药,就是因为你才有的一次又一次的勇敢。
每每摔倒都选择站起来跟着你继续前进,久而久之,便总有天会展翅飞翔吧?
“你真的很像个老师!”
刚躲着大家的目光坐进车里,易佳便忍不住说道。
程然声音温柔磁性,谈吐文雅,形象美好又不刺目,站在台前总能用丰富的知识和恰到好处的幽默感吸引住所有的学生。
大摄影师发动了车子,闻言微笑道:“恩,大学毕业就有留校的机会,坚持下来的话也能当全职教授了吧。”
易佳奇怪的问:“那为什么不留校。”
程然答案很简单:“赚的太少。”
易佳想起自己很平常很平常的家境,感叹道:“教授赚的很多呀……”
但是做知名的摄影师,尤其立足时尚界兼学术界,通告多出书多的话那么收入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一线艺人和畅销作家——虽然在小孩儿眼里钱太多了是没有什么用的。
程然稳当的开着车,又开始教育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是没有错的,自己没有实力惹到谁都可以当掉你的工作让你走投无路,那人生就太惨了。”
易佳皱眉:“怎么会有那种人。”
程然笑:“有啊,比如我爸妈,他们巴不得我穷困潦倒好回家结婚。”
易佳很少听他提起家里非常厉害的父母,便静静一笑不再说话。
正巧程然手机响了,他插上耳机接起来面无表情的恩了两声,那头便挂掉了。
小孩儿好奇:“谁啊,都不讲话。”
程然踩下油门皱眉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明天……就跟我去哈尔滨吧。”
程然父亲的病来的非常突然,家里大约一年多没打过电话了,那天通知,竟是肝癌晚期。
老人家年轻时就很了不起,是北京医科大学毕业的国防生,又去美国公派留学,成了心脏外科专家,而且家境很好,没多少年就当上了哈尔滨著名军医院的院长。
也许是军人的关系,他对儿子要求很严格。
谦虚,谨慎,独立都是在童年时期便被程然嵌在骨子的东西。
而且一直到出事前程然都是个让父母很满意的孩子。
但亲生骨肉喜欢男人的事实,是多开放多英明也很难接受的。
在程然的外婆死后,他就被送到北京的亲戚家里,后来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有了自己的工作,竟足足二十年没有回去看过父母。
也许是当年他父亲眼中的耻辱太深重了,深重到让人根本就不想再面对。
首都机场无论何时都会有很多乘客来来往往。
易佳叼着登机牌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可乐,颠颠的跑回去递给程然,又哀怨的叽叽道:“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好不好?”
程然回答的很干脆:“不好。”
小孩儿立刻跪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满脸委屈:“求求你啦。”
程然侧过头微笑:“我说过不放你一个人了。”
易佳保证:“我肯定不出门,每天都待在屋子里,真的……”
程然伸手便把他抱到腿上,问道:“你到底怕什么,跟着我没有人会欺负你。”
易佳被旁边一外国小孩瞅得不好意思了,趴在程然肩膀上哼了两声,没说出话来。
也不晓得程然这个人怎么想的,竟然没半点忌讳的和他妈妈讲了易佳的身份,听说老头老太太都特别严肃,搞的易佳想起来就胆怯,还有可怜的喜羊羊被寄托在别人家,临走时小狗急的流泪的模样,让易佳心疼的饭都吃不下去。
程然摸了摸可爱老婆的小脑袋,安慰说道:“我爸病的都起不来床了,我妈毕竟是个女人,他们能拿你怎么样?”
易佳抬起脸说:“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很生气。”
程然浅笑:“要气二十年早就气完了,谁有那么大力气没完没了的。”
易佳想了想,又耷拉下大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很担心……”
程然淡淡的说:“迟早有这么一天吧,只不过我爸是大夫,永远都给别人看病,没想过他也会有病倒的时候。”
易佳很认真的安慰道:“爷爷会好起来的。”
没想到程然竟笑了出来:“你这么叫我真的感觉有点奇怪,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
小孩儿纠结了:“那要叫什么,我妈妈的姐姐的老公的表弟的爸爸……要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