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呆呆的静坐了会儿,忽然很神经的站起来大声道:“他要去见小佳!”
说完就带着手铐要往门外跑。
夏实立刻揪住他的后领使劲阻拦住,骂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叶谦不管他,拼命的挣扎起来,一双长腿又踢又踹,最后还是加了两个警察才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叶瑾坐在那冷冰冰的说:“所以你不把底盘交出来,他根本没办法让你出去,下个礼拜他必须回美国了,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而后便款款起身,转头要走。
叶谦脑子里全是可怜兮兮的易佳,真的很怕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小孩儿,竟脱口而出:“底盘连带相机在晴翠园那个别墅里,他扔在阁楼了。”
叶瑾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把眼镜推正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房间。
张小娴写过:当爱情来临,当然也是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是要付出的,也要学习去接受失望、伤痛和离别。从此,人生不再纯粹。
也许的确是这样,幸福,完美……都是极度幸运才会发生的事情。
而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学会接受的往往是那些与想象不符,残缺不全的伤痕。
那样,我们便不再只拥有当初那种干净的灵魂了。
多出许多理智,多出许多顾忌。
这就是成长的另一种解释。
叶谦是一个礼拜后枞拘留所里出来的。
他很多天没有洗过澡,好好吃过东西了,原本健康结实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英俊的脸都有些凹陷。
可小少爷还是看都没看停在大门口的跑车,孤魂野鬼似的便顺着马路向医院走去。
叶瑾坐在车里紧皱眉头,真的很想上去把他抓起来。
但转念又觉得,让易佳把他伤够了,也好,因为以后再怎么困难,也不会有第一次那么痛了。
在太阳下走了两个小时,叶谦还没有去询问,便看到易佳牵着只小的可怜的狗狗站在草坪上笑,面色红润,眼睛水亮,根本不象传说的要得绝症的模样。
他并没有因为被骗而愤怒,反而稍微松了口气。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双腿已经朝他走去。
可易佳猛然抬头看见叶谦,却完全是另外的反应。
小脸顷刻唰白,恐惧的后退道:“你……你要干什么?”
叶谦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说:“我好想见你,你好吗?”
易佳使尽挣脱,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带着哭腔喊:“放开,不许碰我,放开我!”
细小的声音都喊破了,傻在旁边的喜羊羊立刻英勇的咬住叶谦的裤脚,呜呜的表示着愤怒。
叶谦不耐烦的把它一脚踢开,才两个月大的小狗惨叫了声,倒在草地上抽搐了起来。
易佳急了,想蹲过去抱它,又因为被叶谦拉住,身体拖在草地上弄得一片混乱。
叶谦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其实他并没打算干什么,可每次都成这样。
真的要疯了。
正在拉扯之际,忽然一个高挑的身影冲过来推开叶谦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叶谦不禁弯着腰捂住嘴角,很惊愕的看向这个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男生。
林亦霖只是穿着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耀眼的是那张精致诱人的脸和修美的身材,只不过此刻他全无平日的温和,美眸中渐渐泛起反感和愤怒。
他把易佳挡在身后,冷冰冰的说:“小佳已经放过你了,再纠缠还有什么意思,真的很想去死在监狱里吗?”
叶谦向来跋扈惯了,回过神来很不客气地纠住林亦霖的衣领道:“你是谁,干你屁事。”
林亦霖懒得和他废话,皱眉道:“松手。”
易佳看到喜羊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了,赶快站到中间推他们两个,哀求道:“林哥哥,叶谦,你们不要打架啊……”
叶谦立刻瞪他,骂道:“你哥哥怎么这么多,真贱。”
原本不想继续挑事的林亦霖因为这句话生气了,轻轻地拉开易佳说:“到一边去。”
说完就抬膝盖重重地撞向叶谦的胯下。
片刻两个大男生就滚到在草地上,也许都是性格里那份偏激在作祟,下手一个比一个狠毒。
易佳被他们吓坏了,叶谦还情有可原,但林亦霖平时都那么温柔疏离,很少露出声色,现在却和这个神经质的小少爷有的一拼,简直太恐怖。
喜羊羊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围着他们转着圈狂奔。
过往的人都不敢插手,只是侧目指指点点。
程然去外地办事了,小孩儿正急得没法的时候,路边正开来辆蓝色跑车,他赶紧大喊:“路哥哥,你快过来,快呀!”
片刻,陈路就和杜威吃惊的打开车门跑过来,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个人拉开。
叶谦被林亦霖那下挺得太狠了,气喘吁吁的皱了眉说不出话来。
林亦霖冷笑:“知道疼啦?你打易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啊!”
陈路搂着他的腰往后拖,无奈的劝道:“行了,行了。”
小林子很不爽的拿修长的食指擦了下渗血的唇角,终于没再去还手。
杜威认得叶谦,见他冷静了便松开手,桃花眼很好事的乱瞟,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谦看陈路和那个漂亮男生动作亲密,又穿着情侣装,终于发出声音了便骂道:“奸夫淫妇。”
杜威站旁边立刻喷笑出来。
林亦霖立刻又想往前走,气道:“你说话干净点。”
陈路远没有从前那么意气用事,或者他的心思更复杂了,上去把叶谦揍一顿并不能消除他现在的愤怒,所以王子殿下反而低头微笑着吻了吻林亦霖的发丝:“宝贝不要和他认真。”
语调温柔,搂着他的手臂却根本无法让人挣脱。
杜威已经习惯了这种暧昧折磨,只有叶谦很恶心的看向他们,大约也知道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目光深邃的看了眼抱着狗蹲在那的易佳,便磕磕绊绊的走了。
陈路给杜威使了个眼色,不愧是多年的狐朋狗友,杜威立刻坏心眼的从小孩儿手里抢过喜羊羊,说道:“跟我家狗一样,借我玩玩。”
易佳注意力顿时转移,伸着胳膊叫道:“给我,给我。”
杜威挺大岁数玩心不改,抱着贵宾犬便跑远了,哈哈的奸笑。
陈路站在原地捏了下小林子的下巴:“来,让老公看看,他竟然敢打我老婆的脸。”
林亦霖吃痛的皱起眉头,推开大少爷很疲惫的坐到草地上缓劲。
陈路无奈的坐在了他身边,轻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叶谦神经兮兮的还要跟他硬碰硬,万一把他惹急了他以后对你做坏事怎么办?”
林亦霖捂着被踢到的肚子歇息片刻,淡淡的说:“我看不惯他总欺负易佳。”
陈路忍不住轻笑:“总说我冲动,你现在比我还冲动,讨厌一个人有很多办法去对付他,暴力……最没有用。”
人都是从自己做的错事中学到生活的经验,林亦霖想到陈路十几岁时的所作所为,忽然有些欣慰。
他忽然把手伸向陈路的牛仔裤,旁边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把大少爷吓了一跳:“干什么?”
林亦霖问:“你有烟没?”
陈路一脸没办法的从兜里掏出半包香烟和打火机:“说话,别乱摸。”
小林子半笑不笑的点了根,放在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闭眼,轻雾缭绕。
他等到身体的痛没那么尖锐了,才侧头看向陈路,发觉陈路也在静静的看他,疑惑:“怎么了?”
陈路微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吸烟,太性感了会让人想上你。”
林亦霖哼了声:“你以为谁都象你似的。”
说完就把烟塞进他手里,皱眉道:“不要了。”
陈路随便吸了口,竟然很坏心眼的吻住林亦霖,小林子没防备,让烟一下子呛着。
他捂住嘴巴几下猛咳,满眼泪水的向大少爷投去愤怒的眼光。
陈路倒是很满意的笑道:“我今天没事,我们约会去吧,杜威会看好易佳的。”
林亦霖郁闷的起身说:“那我回去睡觉,都毁容了还约会呢。”
陈路笑:“我不嫌弃就得了,走,先去上药,你打架可真会挑地方。”
冰凉的水哗啦啦的从头顶淋下来,叶谦赤身裸体的站在酒店的浴缸里,脑间完全空白。
这些日子在拘留所里的悲惨生活再也不想回忆了,还有易佳,也有些不愿再想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站在他们之间象排斥有害物质一样把自己远远的隔开,其实谁愿意事情发展成这样子,叶谦也开始明白了曾经的错误,那么愚蠢,那么徒劳,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身体全都沁到寒冷之中,渐渐清醒了些。
他颤抖的趴在玻璃墙壁上,眼泪不知怎么就流出来。
一个大男生自己躲起来痛哭流涕实在是太难看了,但叶谦忍不住,他的心中全是易家看陌生人那种冷漠又恐惧的眼神,几个月前短短的温馨,如同幻梦,来得快碎的也快。
慢慢的蹲进浴缸,叶谦抱着满身的伤,哭到失声。
年轻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极度绝望。
爱之初,情之深,痛之切。
随着相片事件静静的解决,很多本不应该存在的人和事似乎淡出了易佳的生活。
他不久便出院了,林亦霖也很快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
学校里并没有谁知道内幕,只当他是休了次比较长的病假,依旧简单,依旧友好。
唯一的变化就是程然很快结束了所有琐事,搬来北京和他一起生活。
是从前的独栋洋房,很久没住过,却也没卖掉,还是最近才找来房产评估商谈价位,看来是真的打算出了国便不回来了。
傍晚的西餐厅客人并不是很多,音乐优雅配着侍者小心的动作,反而让人觉得比外面要安静的多。
易佳坐在那兴致勃勃地点好了菜,便问忍不住问道:“那个……那个老师说我的画怎么样?”
今天程然熟食的法国画家来北京玩,去央美讲座后便顺道去审阅自己未来的学生,可惜他中文不怎么好,易佳又不懂法语又紧张,最后只会站在那傻笑,什么都没听懂。
程然喝了口水,故意逗小孩说:“你不是跟人家点头了吗,还来问我。”
易佳无奈的眨眨眼睛。
程然微笑:“他说很喜欢你,笔触的很真实。”
拿出去的是描绘了很久的油画作品,上面的沐菲笑颜如花,在奶茶店里用手语比了个飞翔的动作。
让人看到便觉有希望,一切生机勃勃。
但易佳没有分享过那背后的故事,也许这个柔弱又伟大的朋友,只有自己记得便足够了。
程然很怜爱的看向小孩儿,却问道:“小佳为什么不画我呢?”
易佳脸红了,说:“有画,但不想给别人看……”
程然笑:“为什么呢?”
正巧侍者把易佳的食物端上来,小孩赶紧低着头用叉子弄起块蘑菇吃,苯苯的逃避着不想多说。
他是天生的娃娃脸,不象很多男生长大了会有棱角,皮肤白白滑滑的看起来很乖很可爱。
程然已经习惯视线里总有这个小东西的存在,不用再去想些复杂的情感和压力,仿佛自己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易佳碗着左手的叉子,忽然说:“我好想去赚钱啊,什么都要你来支付……”
外面夜色微薄,灯盏却已经慢慢的亮了起来。
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想法,程然沉默片刻露出微笑:“我喜欢。”
易佳皱眉:“可是象林哥哥……他大学都没有毕业就在事务所有工作,那么聪明……”
大概任何男人面对陈路王子背后的巨大财团都会有种能窒息的压力,小林子自尊心比谁都强,除却这样强迫自己去承受实际年龄本不该有的担子外,他又有什么方法呢?
想想也很可怜,只是易佳不懂,小孩儿看什么都觉得积极向上,万事背后的无奈悲哀都与他无关。
程然并不想去剖析别人背后的痛苦,只是简单的说:“所以小佳现在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自己的成就。”
易佳点点头,喝了口刚端上来的蟹肉粥,叹道:“好喝~”
而后便放好勺子。
程然奇怪:“好喝就多喝。”
易佳很严肃的回答:“我要给喜羊羊带回家。”
程然忍俊不禁的说:“小佳先吃饱,我们可以打包再买一份。”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傻傻的,易佳刚把嘴角翘起,笑容便被旁边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
“真巧,又在餐厅遇见你们了。”
两人抬头,是俊秀帅气的纪念,他这次的穿着打扮比较休闲,看着年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