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咨询之夜恋篇》————素熙
素熙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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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和他是一见钟情啦!」
「谁......谁和你一见钟情?」
记得我当时坐在一迭充作坐垫的书上,端著 Chris泡的好茶,呆呆地听著他们炫耀认识的经过。 Louis先生已经把衣服穿起来了,虽然钢琴家还是一直毛手毛脚。
「他那时候用Z字型移动到老子的BMW前面来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老子开车比快的,来不及煞车就擦撞到他,结果只好把他带到车裡,用我车裡的小医护室帮他疗伤。老子本来说要带他回家的,这个小笨蛋就硬是不要,真龟毛!」
「又......又不是什麼严重的伤。而且你......而且你根本就心怀不轨......」
「后来老子就每天到他散步的路上去等。没想到这笨蛋一听到老子的脏话就落跑,气死我了,我只好一路追,追到他家裡。
老子本来只是想送伤药,可是看他那个躲我的样子,老子就是有气!老子你他妈的有这麼可怕吗?你不让老子进去老子就偏要!干!」
「那......那是你的错!谁叫你送个伤药还一副兇神恶煞?我......我被讨债公司追习惯了......有惯性......所以才会跑成这
样......」
「他既然躲我,老子乾脆太阳一下山就跑去他家堵他,让他没空出来散步,老子知道他白天不敢出来啦!我本来也是看他笨成这样,想说帮他一点小忙,顺便送食物过来,可是后来有一天我们就喝了点小酒,啊他又诱惑我,所以就......」
「我......我哪有诱惑你!明明就是你故意,我一直说不要我不要......」
Louis和一般人说话时看起来有点懦弱,但对这个看起来很恐怖的流氓钢琴家,倒是完全没有一点胆怯的模样,只是脸有些泛红。
「就跟你说你一个人住很危险,搬到老子家不是很好?」
「我才不要住你家......那个地方让人无法专心......」
「大不了我在我家院子裡盖一间铁皮屋,让你和你家导盲犬住在裡面,老子再每天过去,这样也好给你照顾一下,还可以扶你出去散步,顺便把讨债公司的人做掉,那不是很好?」
「我......我才不要接受你的施捨......」
「施捨个屁!老子跟你上床,你也要说是你施捨我吗?老子爱你,难道也是我施捨你吗? Louis,老子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讲什麼施捨不施捨了?你就这麼不爽天天看到我吗?啊?」
我记得 Louis那时候大叫一声,跳起来捂住了钢琴家的嘴,两个人类顿时在狭小的室内翻滚起来,然后接下来又不知道翻滚到那去了。我只觉得脑袋很混乱,刚才开门看到的那一幕还像烙铁一样印在我脑海裡,於是我决定先行告辞。
白猫跟著我出了门,一路送我到对街的车站,它愉快地跳上我肩头。
「谢谢你了,恋爱专家。」它对我说。
「其实我什麼忙也没帮上啊。」我说的是实话。
「不,要不是你的话,我不会想到要跟踪 Chris,那是你的功劳。虽然说照这样发展下去,小导迟早会住进我家,不过还是很谢谢你。」
「他们会......在一起吗?」我很迟疑地问。
「这还用问吗?」波斯猫轻鬆地说著。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它脸上浮现属於猫的幸福笑容。
事情好像就这样落幕了。
听说那份诡异的手稿,是 Louis和 Chris初夜之后,作家灵感大发写下的作品,后来投稿到T市的知名出版社,好像评价还不错的样子。
那晚我回到森林裡的小窝时,已经很晚了。我连澡也没洗,倒在沙发上就睡了,我脑袋裡想著那两个男人的事,又是到了很晚才睡著。
没想到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就觉得右手臂一痛,整个人被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唔......?」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睁开眼时视线还很模糊,但突如其来的大吼很快吓醒了我。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驀地清醒,在我面前是 John那张总是缀满胡渣的脸,他的眼睛裡还有血丝。我惊讶极了,照理说这个人现在应该还在苏门答腊,要一个礼拜后才会回来。
「John?」我叫出友人的名字,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怎麼会在这裡?」
「你还敢说!」
大概是确认我平安无事,友人愤愤地甩开我,在沙发上坐下,要我也跟著坐下。
「你去做什麼了?」
「做什麼?我没做什麼啊......」我的脑子还无法思考。外头传来鸡叫声,原来已经天亮了, John还真是爱在奇怪的时间来访。
「那之前那通电话是怎麼回事?」友人的声音还是很冲。
「那通电话......啊......你是说 Chris先生吗?」我想起来了,因為之后发生太多惊悚的事情,结果我反倒把那件事给忘了,连带把 John也给忘光光了。
「Chris?」
「就是......哎,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什麼大事啦, John,你别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打到你的手机,结果却被另一个男人接过去,跟我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恐吓臺词,你说我大惊小怪?」友人越讲越激动,几乎是贴著我的脸大骂。
「我警告你,你不上学我也不太管你,你爱在森林裡待多久我也由著你,但是有件事你给我记著,那就是永远、不准、去做会伤害你自己的事!」
虽然同样是耳提面命的嘮叨,不过我觉得 John的囉唆,至少比学校那些人来得诚恳许多。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就是嘛。」我赶快说。
我的友人一副犹不解怀的样子,抱著胸沉在沙发裡,明显没睡饱的眼睛瞪著前方。
我看到地上丢满了他的睡袋行李,好像刚从蛮荒地带的沼泽爬回来。
我又问他:「你怎麼会这麼早回来?不是还要一个礼拜?」
「我待会马上要赶回去。」John闷闷地说。
「什麼?為什麼要做这种蠢事啊! John,有事打手机就好啦,要不然你打到学校就可以了不是吗?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看护。」
我的友人瞪了我一眼,我实在不懂他干麼这麼凶巴巴的。
「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掛断之后,我再打你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我只好先跟研究生取消明天的行程,一个人匆匆赶到印尼机场,但又遇上东南亚暴雨,飞机不肯起飞,后来转机又出了点问题。就这样耽搁了快两天才回到T市。」
「喔。」我不明白他说明这些事為了什麼。
「总之你没事就好,我要走了。」
John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身捡起他的行李,好像急於想逃离我家。我连忙跳起来。
「这麼快就要走?至少等天亮吧?而且你看起来快睡著了耶!」
「反正你也还有事情要做不是吗?」
「John,你在生气喔?」
我的友人好像叹了口气,停下提行李的动作,然后抬头看著我。
我一脸不解地盯著他,最后他好像终於放弃了,放开行李重坐回沙发上,我觉得他应该是太累了。 John用手揉著太阳穴,像睡著一样闭起眼睛。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本来以為他睡著了,突然讲话吓了我一跳。「谁?哪个?」
「那个在电话裡对我大吼大叫的人。」
「喔,他是 Chris啊,他的钢琴弹得很棒喔,他还说要教我弹宗教歌曲。」
我跑去小厨房泡了水果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友人听,不过跳过了真相大白的那部分。 John一面听,一面表情也慢慢不那麼紧绷了。
最后我问:「John,白化症是遗传疾病吗?」
「是啊,和六指症、兔唇那些一样。不过白子在猫裡面并不多见。」
「生病会造成眼盲吗?」
「当然会,急性的高烧、脑部的损害或者先天性糖尿病引起的视网膜病变,都有可能造成孩童终生失明。你不是看过海伦凯勒的故事?她就是因為急性脑充血引起的高烧,才让听觉和视觉都一起失去,是很不幸的例子。」
「盲人能够识字吗?」
「要看是几岁开始才失明啊。如果像海伦凯勒那样,从来没有接触过『字』这种概念的话,光是要她理解文字是什麼都很困难。
「但如果是学龄之后,比如五、六岁才渐渐失明的话,那教起来就比较容易。
「除了一般字母外,也可以学点字,虽然现在公共场合的点字环境还是很不友善,一般人大概连 Louis Braille〈注一〉是何许人也都不知道吧?总之,就算能够学写字,也必定比一般人要辛苦上千百倍。」
我沉默了下来。以往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诸多抱怨,但现在我觉得自己还算很幸运的了,至少上天没有在我毫无选择餘地下,剥夺我的健康和身体。
「John,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我又开口。
「嗯。」
「男人和男人做爱是什麼样的感觉啊?」
我听到「噗」地一声,我的友人把刚喝到口边的水果茶喷了出来,还喷在我平常睡觉用的沙发上,我赶忙跳起来:「啊─John,你在干麼?!我待会还要睡耶!」
友人扶著沙发椅咳个不停,好像被呛得很严重,好半晌才虚弱地发言。
「......為什麼......忽然问这个?」
「喔没有啊,想说你不是什麼都会,就顺口问一下嘛。」我说。
「问这个问题你还太早了!」
「什麼太早,我已经十七岁了耶!」我抗议。
「你以為十七岁多大?毛都还没长齐!」
「哼,不回答就算了。那我去问 Chris好了。」
John听完我的话,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他的行李统统拖到我的五斗柜裡,然后把睡袋摊开坐了下来
我看著他,「喂,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回印尼去吗?」
「不去了。」John冷冷地说。
「什麼?那研究怎麼办?」我大惊。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了。从今天开始你被禁足三天,哪裡都不准去,算是你随随便便蹺课又不接电话的处罚。
「什麼鬼!我蹺了十二年的课你都没罚过我,為什麼就罚这次啊?还有,禁足我我要怎麼去学校?这种处罚根本不合理嘛!」
「吵死了,大人说了算!」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情,都要亲身体验才会知道。
我的友人真的说到做到,我们在森林裡度过大眼瞪小眼的三天,直到 John的教学助理打电话来哭著把他请回苏门答腊,我才重获自由。
禁足过后一个月,我收到了 Chris给我的信,地址是我把唱片还给他时顺便抄给他的,虽然邮差常找不到我家在哪裡。
信上说, Louis先生总算同意和他一起住了,Chris先生当真替他的情人盖了一间小屋,还加上大锁,让他可以安静地自由创作,不用担心钢琴家每晚恶质的「骚扰」。
导盲犬和波斯猫,现在理所当然也住在一块, Chris还附上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给我,白猫和小导很和谐地并肩站在一起,背景是那架平臺式钢琴。
大约过了半年之后,我几乎快忘了这件事,那时是寒冷的耶诞前夕。我在放学回家时又收到一封信,寄件人是 Louis和 Chris,他们连袂寄了这封信给我。
我在门口那棵大橡树下把信拆开。信上开头就写著,白猫和导盲犬在今年初冬时去世了,好像是一起走的。
Louis说,它们彼此相枕著躺在院子裡,晒著日出的阳光,走得非常安详。那是白猫这辈子第一次迎接曙光。
我带著复杂的心情把信重新折好,抬头看著渐落的夕阳,虽然是耶诞夜, John人却还在鸟不生蛋的喀什米尔,留我一个人在T市的边缘。我想我终究是个很怪的人吧!即使如此,我也有我的生存方式,就像那只爱玩侦探游戏的猫一样。
我正这麼想时,我的行动电话又响了。友人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帮我重办了手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高档货,结果我在家也能接到他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话。
「耶诞快乐啊,过得还好吧?」
听见电话彼端传来熟悉的嗓音,我捏著手上的信纸,看著天空初雪微微笑了。
注一: Louis Braille,法国盲人少年,十五岁时发明了点字板,从此造福了不少盲人。
─《导盲犬篇》完

灰狼篇 第一章
「怎麼样,今年生日想去哪裡玩?」
「嘿─你今年三月还会留在T市喔?」
坐在友人研究院附设的宿舍床铺上,我接住 John扔过来的可乐罐,一面踢著脚一面拉开铁环。眼前的 John正蹲在他堆积如山的研究资料前,不晓得在找些什麼。
虽然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小鬼,但我的友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是生态保育学者,用他的说法来讲,就是地球防卫战队的一员。
因為他是崇尚实战的务实学者,所以整年下来,可以说是居无定所。这个宿舍虽然是研究院专门派给他的,但是除了资料和书以外,几乎没什麼东西,John常说他的家当用一个背包就装得完。
如果不是成為我的监护人的话,他大概会一个人浪跡整颗地球吧!
「就是因為三月要去南极,研讨会才提早到现在啊。每年这个时候,T市的学会都会开全年研讨会,所以这裡的事情比较多。」
「去什麼地方都可以吗?」
「只要在我经济和能力负担范围内。」
「那─动物园。」
「......你有完没完啊?」
「不行吗?」
「大前年也去,前年也去,去年也是,今年还要去?你去不腻啊?」
我的友人兼监护人回过头来,满是胡渣的脸瞪著我。我从小就有和各种动物沟通的能力,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能力从何而来,我也因此和动物特别亲近。
除此之外,比起号称活动估狗的学者友人,我在各方面都很普通。
「驳回,除了动物园以外。」
「喂,奸诈!你刚才说只要在你经济能力负担范围内,哪裡都可以的!」
「我才不要陪你去动物园,那种地方你根本不用我陪。你根本是去串门子开 Party的吧?我又听不懂你和它们在说些什麼,每次去都像多餘的一样,无聊死了,我不要,要去你自己再找时间去。」
「那就算啦,反正我也没说生日一定要出去玩,都十八岁了,低调一点也不会怎麼样,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家裡睡觉还比较省钱。」我将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
「......你真的还想去?」
其实我也没有真的很喜欢动物园。因為讨厌城市的缘故,我自己一个人独居在离T市数百公里远的森林裡,平常开直升机通勤上高中。
比起我家附近种类丰富、性格爽朗的各种动物,动物园裡的动物因為长期被人类餵养,不用费心生存,加上住的地方又形同牢狱,所以大多个性阴沉,不大喜欢动脑筋,有的甚至不具备语言的能力。
「好久不见了,麋鹿先生,今年也过的好吗?」
不过,再次造访睽违已久的动物们,还是令我很高兴。
有些动物的生命週期很短,例如兔子或骆马,去年来时还是孩子的动物,今年已经儿孙满堂了。虽然动物园的动物大多记忆力衰退,但仍然有些还记得我的,我趴在草食动物区的栏杆上笑个不停。
「John,那只母斑马说它还记得你耶,还问我说去年那个帅哥怎麼没来?你不过来打个招呼啊?」
相对於我的兴奋,我的友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靠在一棵大榕树下避阳光,远远看著我和动物叙旧。
听了我的话,他眯起眼睛,「动物的审美观和人类一样吗?」
「不一样啊。所以它说,如果你脸上有黑白条纹那就更完美了。」
「......」
我和 John沿著夜行动物馆往园裡走,这是T市最大的动物园,今天又正好是假日,所以到处挤满了人。
友人在流动摊贩买了两支霜淇淋,我们边走边吃,走过草原动物馆、亲子动物园区还有海洋生物馆,在动物园最深处的是餵养肉食动物的猛禽猛兽区,其实所谓猛兽,也只是人类自己的分类罢了。像是狮子或老虎之类的动物,我觉得有时候还不如人类本身可怕。
一到了猛兽区, John就显得特别紧张,明明园方就架了一层半楼高的铁丝网,人和动物间还隔了一道濠沟,每回我到这裡,都没办法好好和肉食动物交流。我在非洲狮的栅栏前徘徊,白天它们几乎都躲起来睡觉,所以没人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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