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咨询之夜恋篇》————素熙
素熙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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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没有这麼说!」
我呆呆地站在那,心想 Chris真是的,虽然说只是开玩笑,但也不应该在 Louis先生面前这麼做,要是他吃醋怎麼办呢?
我忽然觉得肩膀上好重,还来不及回头,原来是我的友人抓著我的肩头,把我整个人转了过来。
「John?」
友人紧抓著我的肩膀,露出一副要把人吃下去的表情看著我,有一瞬间我还以為他要打我的脸。他好像在考虑些什麼,考虑了大概一分鐘左右,那期间一直抓著我的肩膀不放,害我痛得要命,然后忽然转身拖著我的手。
「回家。」他果决地说。
「啊?什麼跟什麼啊?我们还没听独奏会啊!」我大惊。
「我说回家就对了!」
「等等, John!你今天是怎样啦?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你是吃错药囉?」
我一面抗议一面挣扎,但友人的力气异常的大,我几乎是被他拖离休息室的。
John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眼看著我就要被他拖离演艺厅大门口,一个声音却叫住了我们:「John?还有小鬼?」
是女人的声音。我抬起头,随即如获救星般大叫起来:「啊!Ailsa阿姨!」
「叫姐姐!跟你说几遍了!」
那个人是 John团队裡的研究员,虽然是雌性,但是却比任何雄性还能干,据 John的说法,為了取得研究资料,就算要她隻身跳进亚马逊河她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不过今晚的她倒是很 Lady,穿著一袭玫瑰红的连身长裙,头髮挽在脑后,脚上还穿著高跟鞋,一派千金贵妇人的模样,她踏著鞋跟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Ailsa?」友人也有些惊讶,终於放开我的手。「你来这裡做什麼?」
「不好意思,小女子我除了和鱷鱼搏斗以外,还是有正常的兴趣好吗?」
「你来听音乐会?」
「不行吗?我和你这个满脑子地球的人不一样,是很有品味的, John。」她朝我的友人拋了个媚眼。
John看起来心事重重,不过没再坚持把我拖回家,真是谢天谢地。
Ailsa又继续说:「好吧!其实是我家那个老爹拿了一封公关请柬,我听说这个钢琴家还挺有名的,不听白不听,所以就自己跑来了。」
Ailsa口中的「那个老爹」,据 John说过,好像是他工作那间研究院的幕后赞助者,这位大姐的来头似乎不小。
「喂,不错嘛,两个人一起听音乐会跨年?」 Ailsa用手肘顶顶友人,背对著我使眼色,不晓得在做什麼。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John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因為这个音乐会是不对外开放的,必须要拿邀请函去换门票,有了票才能入座。本来想回家的 John也被 Ailsa拖著进了观眾席,大姐还擅自帮我们换进高级包厢,从这裡可以用最佳角度审视舞臺上的表演者,不过音质没有原来的位置那麼好就是了。
John从头到尾都板著一张脸,抱著双臂沉在高级天鹅绒沙发椅裡,我只好和大姐聊天。
上半场大都是慈善合唱团的节目, Chris到最后才出场,他鞠躬时我和 Ailsa大声鼓掌,他还用眼角朝我们瞥了一眼,偷偷比了个俏皮的中指。
中场休息时, Ailsa趁著友人起身去厕所,把我拉到包厢一角。
「喂,你们怎麼会来听这场独奏会? John邀你来的?」
「啊,其实是因為......」
於是我把认识 Chris和 Louis的经过,大略地解释给 Ailsa听,甚至连在后臺发生的事情,都一併和 Ailsa说了。大姐边听边「嘿」了一声,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
「Ailsa姐姐,研究室有发生什麼事吗?我觉得 John今天好怪。」最后我问。
Ailsa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支起下颐,靠在包厢的栅栏上。「谁知道呢,John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不是吗?」说完,这位阿姨竟然吃吃地笑了。
我的友人回来后,下半场也刚好开始了,我们也不再交谈。
下半场几乎就是 Chris的独奏,John周围方圆一公尺的气温还是很阴森,但台下反应却很热烈。我从未听过他的正式演奏,现在我再也不怀疑他是知名的钢琴家,Chris真的选了很多我喜欢的曲子,姑且不管他是不是為了我,但我从头到尾都听得很尽兴。
曲目结束时,我和观眾一起站起来大声鼓掌,到处都有人在喊「安可」。
Chris向观眾鞠了个躬,然后说:「接下来这首曲子,我想献给两位曾经陪著我们走过一段人生,但却没法走到最后的朋友。」
我觉得异常憾动。虽然那是我不认识的曲子,但据 Ailsa大姐的解说,这首歌叫《月光》,本来是很哀伤的曲子,Chris把它弹得比较俏皮,我从旋律裡,彷佛就能看见那个在屋顶上晒月亮的福尔摩斯。
我认识的人类裡,能把自己毕生引以自豪的技艺,献给另一个物种,并将它们当作对等的存在一般看待的,只有这两个人而已。
「啊─偶尔风雅一下,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终场结束时,我本来想再向 Chris打个招呼,但舞臺实在被太多人包围,连他自己离开都有困难,我们只好自行散场离去。
Ailsa大姐边伸著懒腰,边大叫走下臺阶,然后提出要载我们回家的要求。
「不必,我自己有开车来。」John很快地拒绝。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没听过吗?大学者。」
「我什麼时候喝酒了?」友人皱起眉头。
「酒是没喝,但你在喝别的东西啊。」Ailsa朝友人眨了眨眼睛。
我总觉得 John和 Ailsa之间,有种我无法介入的默契,总之最后 John被说服了,我们坐上 Ailsa那辆鲜红色的流线型 Ferrari跑车。我坐后座,友人则坐在助手席,因為闹了一夜,我也很累了,坐在柔软的义大利小牛皮座椅裡,我昏昏沉沉地闔上了眼睛。
我有感觉 Ailsa一面开车,一面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著 John。
「今天这样很帅喔,感觉到危机意识了吗?」大姐开口。我模模糊糊地听著。
「给我专心开车,大小姐。」
「哎哟,这麼凶,本小姐可是关心你耶?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的研究生涯可就毁了,我们 Team的大神大人。」
「不是还有家业可以继承吗?」 John从鼻子哼了一声。
「那种无聊的东西,送给我我都不想要。喂,再怎麼说,我可是唯一知道你和小鬼之间所有事情的人,有烦恼不找我谈,你要找谁?」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别这样嘛!我说啊,你也不用这麼死心眼,一定要等到他几岁之类的,早点定下来不是比较好吗?这个年纪的小孩,可是很血气方刚的喔,连看泳装照片都会勃起哟,虽然你家那个是有点怪,说不定看母鱷鱼的照片反而比较有反应?
「不管怎麼样,还没到手就跑掉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用真的採取行动,先做点什麼不是比较好?」
「不是这个问题。」
我彷佛看到 John低下了头。
「干麼?你是怕被抓去关喔?没有啦!我记得T市的法律,超过十六岁就......」
「就跟你说不是这个问题了!」
Ailsa忽然安静下来。John缓缓摘掉他的眼镜,用手按住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好像喃喃自语了什麼,但我想睡得很,没有听清楚。
「......我本来就有心裡準备,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所以不管到了那时候情况怎样,我都会让他自己下决定。」
友人呼了口气。
Ailsa好像专心地开著车,眼睛盯著前方。
John继续说:「但现在的我对他而言,就像亲人一样、像父亲一样,但我又是他的朋友,这两样对目前的他而言都不可或缺,我不希望他在这种混杂的情况下被迫抉择,他会无法分辨他想留下的是一位亲人,或是一位......更重要的人。
「在他大到足以為自己的人生仔细思考、大到足以做自己生存下去的情感依靠之前,我不能如此自私地夺取他的未来,你能明白吗,Ailsa?」
Ailsa转回头来,深深地望著我的友人良久,然后「嘿」地一声。
「你真的是个好男人耶, John。」她说,半笑著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对男人没兴趣,我一定会娶你為妻的。」
「动词!你用错动词了!」
「做任何事情前深思熟虑是你的优点,不过深思熟虑也有可能变成你的致命伤喔, John。你确定要是那天那个人拉著一位年轻正妹跑到你面前,笑著对你说:『我亲爱的友人,记得来参加我的转大人 Party喔!』你不会跑去跳亚马逊河吗?」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别逞强了,才不过初吻被抢走就气成那样子的人是谁?」
「就跟你说我不在意这种事了!」
「不过你放心啦,那才不是他的初吻,我看过他跟别人接吻过。」
「跟谁?」
「看吧看吧,还说你不在意,明明就在意的要命。」
「...... Ailsa小姐,下个案子我想我们不必合作了。」
「哎哎哎,别生气嘛!开个玩笑都不行,这麼木头,小心被年轻人讨厌喔。」
「到底是跟谁?」
「跟研究院培育园裡的皇帝企鹅。超─可爱的说!真可惜你没看到,大概是他四岁多的时候吧,和企鹅抱在一起,真的是嘴对嘴喔,亲了快一分鐘才分开呢。顺便说一下,那只企鹅是公的哟。」
「......」
车子继续向前开,他们好像又说了什麼,但我已经不记得了。因為我睡著了。
「...... Happy New Year to You.」
朦朧中,我彷佛听到 John这样轻声对我说。
而今晚听见的音乐,依旧回荡在我的梦中,直到新的一年来到。
─番外《Happy New Year, Mr. John!》完
番外 保育学者的育儿日记
「咦?你怎麼会在这裡?」
因為 John工作的地方在T市的另一头,那裡没地方让我停直升机,当然更不会有机场之类浪费空间的地方,所以我只好把
交通工具停在市外,再搭挤死人的电车抵达这座位在市郊的研究室。
门廊前的柱子上以冰冷的金属字排列著: National Laboratory of Wildlife and Nature。虽然 John常戏称它是地球防卫总部,
但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实在算不上亲切。
我走到自动门前,因為门口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我本来想打行动电话,叫友人出来接我,但是我才拿出手机,就被裡面的女人叫住了。
「阿姨你好。」
「真不讨人喜欢,叫我大姐! Ailsa姐姐!」
我无言地看著眼前这位明明就大我十五岁以上的女人。她是 John带领 Team裡面的研究员,John身边的同事我没有一个喜欢的,特别是雌性。对John有好感的女同事,不是知道我和 John的关係,摆出未来继母的样子对我过度温柔,就是什麼都搞不清楚的人,一副「你為什麼要妨碍他?就是因為有你在,John才会到这把年纪还没结婚」的嘴脸。
总之都是把我当成 John的附属,开口闭口都是我的友人,好像我是空气一样。所以我非常不喜欢来这裡。
「你来这裡干麼?这麼想 John喔?」
只有这位 Ailsa大姐,她会把我当成人一样地对谈,和 John一样和我打屁开玩笑。听说她是 Team裡头仅次於我朋友的第二把交椅,地球未来的希望。
「他忘记带资料了,叫我帮他送来。」
「你一定不会这麼听话吧? John那傢伙给了你什麼好处,他的初夜?」
「......只是一星期份的免费晚餐而已。」
「这麼贪小便宜啊。你不是满有钱的吗,有很多遗產之类的?」
「来路不明的人留下的东西我才不想多用。」
「嘖嘖,现在小学生都这样吗?说自己的爹娘来路不明。」
「我已经高中了,这位伯母。」
虽然她的嘴巴坏了点,但她还算是个好人。
至少我见过的人类裡面,除了 John以外,她可以排第二名。她带著我往研究室走,沿路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还有穿著白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还不时低声交谈。
「......不符合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準......上月监测两侧溶氧量增加。生化需氧量超过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準......磷化物和硝酸盐超过标準值 6.5mg/L,优氧化......」
「......每年百分之十一点六五速度沙漠化,高达十二点四八公顷......栖息地的减少与改变,拟暂造人工湿地,减少森林砍伐,目前和拉姆萨尔地方政府进行交涉当中......」
虽然我的友人常说他的工作和动物很亲近,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他们是与我相同的物种,却说著我听不懂的语言。
「你小时候常来这裡,记得吗?」 Ailsa回头对我说。她在走廊上倒了两杯咖啡,端了其中一杯给我,还替我进会议室裡探了探头,然后说 John还在开会,要我在会客室裡稍等一下。
「嗯,有点印象。」
「你喜欢这裡吗?」
「......很讨厌。」
Ailsa对著我哈哈大笑。「是吗?其实我也很讨厌呢。」
Ailsa说得并没有错,这真的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我的友人是个优秀的学者,在大学时代也是个优秀的学生。我五岁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常常到研究院来协助研究, John很厌恶坐在研究室裡空谈的傢伙,他嚮往著地球的每一处伤口。
当学生实地考察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每次都极力争取,有时候去的地方不远,一日来回已足,我就会被他寄在这所研究院裡,给大哥哥大姐姐们照顾。
虽然我并不觉得如此,但我的友人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帅哥,在研究室裡很有名,雌性追求者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扑到名為 John的大地上,非常壮观。
印象中,我常看友人一面撕著成堆的情书,一面愤恨地抱怨:「浪费纸浆,她们不知道地球已经没有多少树可以砍了吗?
至少也用再生纸吧!」
John一点也不避嫌地带著我到处跑,听说我还在繈褓中时,他就抱著我去大学听课了。这样的行為当然会惹人非议。
「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是谁啊?」
「哪个小男孩?」
「就是 John身边的那个啊!每次来研究室都会抱著他来,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亲戚的小孩?」
「怎麼可能每天都托他带啊!他们连回家都住在一起耶。」
「该不会是 John的小孩吧!」
「不会吧?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就是没有女朋友才可疑啊。我说啊, John该不会曾经和某个女人同居过,后来那个女人玩弄他又拋弃他,还留下这个祸胎,所以他才会对女人彻底失望,到现在每个人和他告白都失败不是吗?」
我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讨论,偏偏这些雌性大人还常很不懂事地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好像我听不懂人话似的,而且打扰到我偷听蚂蚁聊天。
她们还常套我的话。老实说,虽然我不相信那些雌性人类编造的故事,但我也不知道我跟 John是什麼关係,他从来不提我父母的事情,也不说他成為我监护人的原因,无论我再怎麼威逼利诱,他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我是你的朋友,作朋友需要解释理由吗?」
因為以上种种原因,在研究院的日子就变成最难熬的时间。
我常常一面和壁虎聊天,一面看著缓慢移动的指标。那些研究员私底下都叫我「讨人厌的孩子」,因為我不会讨他们欢心,不会在他们给糖果时笑著说「谢谢叔叔阿姨」,而且在他们眼裡,我一有空就对著空气喃喃自语,像个疯子一样。
「John,今天下午会有大雷雨喔。」
「為什麼?」
「刚刚经过那家人的屋簷,燕子跟我说的。」
友人的工作虽然并不见得和动物有直接相关,他做的是动物栖息地的保育工作,还有濒临绝种动物的控管,有时候也会带我去位於各地的保育实验室。有些误闯人类区域的保育类动物,迷路或流离失所的幼兽,都会被带来那裡暂时由人类照顾。
我很喜欢和它们聊八卦,有些比较和善的动物,还会唱歌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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