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兒喜歡賀蘭心不假，但是在這世間，會因為對方而心神大亂，值得他用生命去守護的，卻並不是賀蘭心，更不是蘇琴。

　　蘇琴向著茫茫的黑夜走去，她走向一條無方向無結局的道路，也不知道這條路她走不走得。小靈兒去了哪裡，他在想什麼，蘇琴完全無法瞭解。她連往哪裡尋他都失去了方向。

　　「江靈軒，死靈兒……」蘇琴含著淚走在冷清的黑夜裡，唇咬得青白發紫。他竟然把完全不懂武功的她拋下，拋下她的一腔深情，拋下兩人曾經的約定，就這麼走了！她真的恨他，恨死他了！

　　江靈軒去了哪裡？縱使天下最聰明的人，也無法猜到他去了哪裡。

　　他的十個大師父已經死了，昔日惡名滿江湖的鬼門關也沒有了與他親近的人，這世界上，除了洛雪劍，小靈兒實在想不出來他還跟誰的關係比較好。他嚇瘋了歐陽九妹，歐陽家的人看到他的話，非追殺他不可。

　　他也不能去冷雪宮。當年他盜落日功的時候，正遇上冷月在冰雪峰練功，被他的闖入而走火入魔，功虧一簣。冷月命洛雪劍全天下地追殺江靈軒，如果回冷雪宮，不被她給殺了才怪。

　　但是江靈軒並不恨冷月，如果沒有冷月就不會有洛雪劍，更不會有洛雪劍和他的相遇相知。

　　女人啊女人……小靈兒歎了口氣。冷月要洛雪劍殺他，除了報仇之外，也是要斷絕洛雪劍與小靈兒的這份友情。害怕被人復仇，連自己的妹妹都懷疑，她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親人、她的一切，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得到，這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殺了她又能怎麼樣呢？她死了，讓江靈軒怎麼面對洛雪劍？

　　冷月對任何人都冷酷無情，唯有洛雪劍，她將自己全部的功夫都傳給了他，從小給他最好的待遇、最好的生活。小靈兒不想與冷月的恩怨延續到洛雪劍的身上，洛雪劍更不願意如此。他們活著，便已經足夠幸福，再造殺戳，便是不美。

　　所以小靈兒一開始就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

　　他要去找江蘭洛。

　　江蘭洛陰險、狠毒，受冷月之命來殺江靈軒，為了害死江靈軒，他把幾十位武林高手都捲入其中，心機之深沉令江靈軒都暗暗心寒。

　　如今江蘭洛已經被江靈軒廢了武功，送到陳家莊裡當園丁，有陳劍心盯著，料想他也生不出什麼是非來。險死還生之後，江蘭洛應該已經收斂了許多吧……

　　小靈兒想著，眉頭皺了起來。江蘭洛武功雖然廢了，但那顆腦袋還沒有廢，陳劍心為人忠厚老實，又怕老婆，哪有空天天盯著他們？

　　小靈兒越想越頭疼，看來這個地方他是非去不可。江別情老了，怕死，但是江蘭洛卻還很年輕。年輕的人，即使沒有了武功，也不會甘心待在一個地方，無所作為。尤其是江蘭洛，要他不去動歪腦子，恐怕比讓他吃屎還難。

　　小靈兒的武功已經今非昔比，所以他也不想驚動其它人，只是趁著夜黑風高，別人都在睡覺的時候，潛入了陳家莊。

　　白天的時候他在莊外跟莊丁聊天，大致瞭解了莊內的情況，為了摸清方向，他還扮作菜農，到外院晃了一圈。

　　雖然陳家莊比不上段大富豪的家裡那麼大，但也有幾十間大屋，好幾個小花園，小靈兒不禁搖頭歎息。他和洛雪劍的房子都是自己一塊木頭一捧黃泥建起來的，這些有錢人，生活怎麼過得這麼奢侈？

　　一想到洛雪劍，小靈兒心裡猛地刺痛。他已經出門二十來天，為何心痛只比以前深刻，絲毫不見舒解？此時此刻，想必洛雪劍已經與賀蘭心同床共枕、共魚水之歡了吧……

　　小靈兒眼睛一酸，慌忙揉了揉，輕輕地跳下牆面。

　　他已經來到了江蘭洛和江別情住的小屋。白天，江蘭洛出去採購一些時令鮮花或是花肥，江別情則拿著剪刀修剪花枝，除除雜草，陳家莊的花園雖然不是很大，料理起來卻也十分費時。

　　白天的勞作如此辛苦，晚上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但是江蘭洛的房間裡仍然有微弱的燭光在跳動。小靈兒眼睛一眨，悄然來到窗前，在窗紙上戳個洞，探頭向裡觀瞧。

　　江蘭洛已經沒了當日公子哥兒的丰采和囂張，身上穿的也是簡陋之極的園丁服，但是他的面前卻擺著許多的銅錢，反射著燭光，閃閃發亮。江蘭洛小心地抽出一根麻繩，數著銅錢，五十個串成一吊，極其細緻認真。

　　小靈兒摸了摸身上，他帶出來的銀兩花得也差不多了，沒想到江蘭洛一個小小的園丁也能存這麼多錢，早知道這樣，小靈兒應該讓陳劍心請他來做園丁才對。

　　江蘭洛數完銅錢，幽幽地歎了口氣。小靈兒眼睛一翻，回頭看向院子裡，他是沒有發現什麼異狀，但是他並不相信江蘭洛真的改邪歸正。

　　摸摸身上的銀兩，想一想晚上的寒凍，小靈兒在窗外輕咳了一聲。

　　江蘭洛臉色頓時一變，慌忙把銅錢塞入懷裡，低聲吼道：「誰？」

　　小靈兒嗯了一聲。江蘭洛悄然推開窗戶往外觀瞧，小靈兒倒吊在屋簷上，一個翻身進了屋，江蘭洛先是驚叫了一聲，爾後

　　緊緊地捂住嘴，他已經看清了來人是誰。

　　小靈兒腳步落地，回頭莞爾一笑。「江兄，別來無恙？」

　　江蘭洛摸了摸胸口，笑道：「靈兄，你嚇死小弟了。」

　　小靈兒眼睛一翻，跳坐在桌面上，眼睛直直地盯著江蘭洛的胸前。江蘭洛毫不介意，笑吟吟道：「沒想到靈兄現在也做起小弟當年的勾當了，實在是出乎小弟的意料，佩服佩服。」

　　小靈兒跳了起來，一把拎住他的衣領，怒道：「我做你當年的勾當？你倒說說看，我做什麼勾當了？」

　　江蘭洛也不擔心，慢條斯理道：「夜入民宅，非奸即盜。靈兄當然是不會姦 小弟，但是做做強盜也是難免的。小弟懷中倒是有十吊銅錢，靈兄若是缺錢，儘管拿去便是。」小靈兒又跳了起來，「我缺錢？我何時說過我缺錢了？你一個小小園丁，哪來這許多銅錢？」

　　江蘭洛不慌不忙道：「園丁也是靠勞力賺錢，靈兄何必明知故問？」

　　小靈兒瞪著他，一時間倒想不出來理由責備他。江蘭洛關好窗戶，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想了想，又站起來給小靈兒倒了杯水。小靈兒從來也沒見過他給別人倒水過，一時間吃驚地看著江蘭洛，彷佛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江蘭洛歎了口氣。「靈兄請喝杯水，寒舍簡陋，無茶可奉，尚請見諒。」

　　小靈兒當真拿起水喝了一口，他奔波了數百里，此時已經是又渴又累。

　　「沒想到江兄也有為我倒水的時候。」小靈兒嘻嘻一笑。江蘭洛笑了笑，不知道為何，屋中的氣氛與當初兩人相識之時，竟然完全不同。

　　江蘭洛又歎了口氣，「靈兄，你不跟蘇姑娘比翼雙飛，又來這裡盯著小弟，實在是讓小弟受寵若驚啊！

　　「不過靈兄你放心，小弟我已經改邪歸正，如非當年你求燕大俠放過我父子倆，今天江蘭洛早就不在這裡，靈兄的大恩大德，小弟是沒齒難忘的。」

　　小靈兒放下杯子，斜瞪著他。「你不會是要趕我走吧？」

　　江蘭洛慌忙道：「小弟不敢，靈兄大駕光臨，小弟歡喜都來不及了，怎敢趕靈兄走。靈兄今天晚上若是不嫌棄，便在那簡陋的床上歇息，小弟就算是靠著把凳子，也是睡得著的，靈兄儘管放心。」

　　「放心……我當然放心。」小靈兒笑嘻嘻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他當真毫不客氣地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

　　便蓋。

　　雖然未到冬季，但是秋夜寒涼，那床薄被是無論如何也溫暖不起來的。小靈兒躺著，眼睛卻沒閑著。江蘭洛把兩把凳子併攏，躺了上去，竟然毫無怨言，小靈兒當真是意外之極。

　　雖然不過數月，江蘭洛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實實出乎他的預料。不知道是江蘭洛城府更深了，還是當真改邪歸正？

　　小靈兒閉上眼睛，他靜不下來還好，一靜下來，那些回憶便如潮般湧上心頭。

　　洛雪劍的身影，原本是淡淡地，不想起時便不會在意，而今他的音容笑顏卻如真影一般，栩栩如生地出現在眼前。

　　那一天，當洛雪劍拒絕跟他去老鼠洞救他的十位師父時，他本想一笑而過，但是他卻生起氣來，莫名地怒火沖天。他為無法說服洛雪劍而氣惱，本想像對蘇琴或是賀蘭心一樣大罵出口，但話到了嘴邊卻是：「我們已只剩下七十五天就要決鬥了，你竟不願陪著我？」

　　七十五天……直到今天，小靈兒也不願意承認，與洛雪劍成為朋友的那三個月，是何等讓他刻骨銘心？他幾曾喜歡讓人陪過？他又何時在意過一個人的寂寞？

　　如果不是洛雪劍，他永遠也不相信，自己也竟然會因為有人伴在身邊而無法克制地喜悅。

　　小靈兒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他看向了江蘭洛。夜黑露重，江蘭洛武功盡失，此時躺在長凳上瑟瑟發抖，自然是睡不著的。

　　「江兄，你睡著了嗎？」小靈兒問。他實在沒辦法睡著，也忍不住不說話。

　　「我沒睡著。」江蘭洛蜷起身子看向小靈兒，哀求道：「靈兄，這夜晚冷得很，若是小弟今夜冷病了，明天一定會被管事的責��……」

　　「這裡只有一張床，你說要怎麼辦？」小靈兒哼了一聲。

　　江蘭洛長歎口氣。小靈兒閉上眼睛，但是還是睡不著，他看向江蘭洛，又想想外面那偌大的花園，開聲道：「江兄，你來睡床吧。」

　　江蘭洛睜開眼睛，搖了搖頭。「靈兄遠來是客，小弟冷雖冷點，但幹慣了農活，倒是凍不著的。」

　　小靈兒掀開被子跳了起來，走到江蘭洛的面前，一把將他拎了起來。「我叫你睡床就睡床，難得我一番好意，你竟然不願意？」

　　江蘭洛嚇了一大跳，看到小靈兒惡狠狠的神情，只好灰溜溜地爬上了床。小靈兒則一翻身，睡到了長木凳上。他反正是睡

　　不著覺了，在凳子上想想以後要做些什麼，倒也不錯。

　　江蘭洛在床上躺了半天，欲言又止地看著小靈兒。

　　小靈兒甕聲甕氣地說：「你看什麼看，你要是想睡這長凳，我讓你便是。」

　　「不是不是，小弟絕無此意。」江蘭洛急忙搖頭，「小弟只是在想，這床雖然不大，但勉強可以擠得下兩個人，如果靈兄不嫌棄的話……」

　　小靈兒正想說誰願意跟你睡，心念卻又一轉，大大咧咧地站了起來，走到床邊。「往裡面一點！這點位置我怎麼睡？」

　　江蘭洛立刻往牆裡縮，讓出大半個床來，小靈兒也不客氣，橫身一倒，拉過被子便蓋。睡在長凳上實在很冷，小靈兒可不想為了江蘭洛而感冒。

　　江蘭洛側身睡著，小靈兒面朝床外，小靈兒突然間覺得有些好笑。無論誰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小靈兒會來找江蘭洛，更想不到他們睡在一張床上。

　　小靈兒難道淪落到無處可去的地步了嗎？

　　小靈兒一邊想著，一邊閉上眼睛。

　　身邊躺著人，寒夜裡自能感受到一股溫暖，小靈兒迷迷糊糊間，突然期盼起來，若是身邊睡的人是洛雪劍，又會如何呢？

　　小靈兒迷迷糊糊地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但是他身邊的江蘭洛卻真的睡不著覺。他的眼睛一直看著眼前那灰白的牆，聽著身後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感受著背部傳來的溫暖，他的神經異於平常地清醒。


[发表时间：2008-3-16 15:09:05]







天天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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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頂的小屋已經化成了雪白的顏色，窗外的飄雪將寒意送入屋中，怔忡之間，洛雪劍感受到一股溫暖，從手中傳遞到心間。抬起頭，賀蘭心正含笑看著他。

　　「你在想什麼？」那溫柔的聲音，毫不懷疑的口氣，如一重錘般敲擊在洛雪劍的心裡。

　　「蘭心。」洛雪劍握住賀蘭心的手，眉深深地糾結，「我們的婚禮……可以不可以晚一些？」

　　賀蘭心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蘇琴的表情不對，又不告而別，在她心裡已經是一個結。而小靈兒既沒有陪蘇琴來，又沒有出現，綜合白天種種奇異的情況，她心裡隱隱升起了不祥之感。

　　「出什麼事了嗎？」賀蘭心低下頭，她看見了洛雪劍手裡拿的百花裝，不知為何，心莫名地有些痛楚。小靈兒也會送人禮物了，這真是件稀奇事。

　　「小靈兒和蘇琴……明天不能來。」洛雪劍深吸口氣，看向賀蘭心，「蘇姑娘已經去找他了。」

　　賀蘭心吃驚得睜大了眼睛，她站了起來，失聲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洛雪劍垂下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你只是不願意告訴我，對不對？」賀蘭心握住他的手，眼眶一紅，「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究竟小靈兒出什麼事了？不要瞞著我，好不好？」

　　洛雪劍目光微微閃動，他溫柔一笑，將賀蘭心拉到身邊，讓她坐下。

　　「小靈兒沒有出事，他只是走了。」

　　「走了？」賀蘭心仍然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

　　「嗯，他走了。」洛雪劍溫和的臉龐上罩上淡淡的憂鬱。「蘭心，如果……妳去尋他，也許他會回來。」

　　賀蘭心立刻跳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她叫道：「我是你的妻子，我一心一意只對著你，對小靈兒，我，我……」

　　「如果小靈兒喜歡的是妳，妳會更幸福的。」洛雪劍依然在微笑，「小靈兒聰明絕頂，一定能逗得妳開心。」

　　賀蘭心尖叫起來，她拼命地搖著洛雪劍。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洛雪劍，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流下眼淚，「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的好兄弟，我們怎麼

　　可能，怎麼可能……」

　　洛雪劍依舊沉默著。當初若不是他的出現，賀蘭心應該會與小靈兒一起，再也沒有矛盾。賀蘭心願意陪他一起生死與共，但是為了小靈兒，她捨棄的，只怕比生命還要多許多。

　　小靈兒的懇求，他不能視若無睹，更不能瞞著賀蘭心，讓她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放棄小靈兒。那只怕會讓三個人都後悔、都痛苦。

　　「雪劍……小靈兒喜歡的不是我，是蘇琴啊！」賀蘭心趴在洛雪劍的膝上痛哭起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

　　洛雪劍溫柔地將賀蘭心扶起，凝視著她的眼睛。「我怎會不相信妳？只是……只是有件事，我不能不讓妳知道。」

　　賀蘭心看著洛雪劍，那俊朗的臉龐上滿是矛盾與困惑，讓她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今天……小靈兒……求了我一件事。」洛雪劍慢慢地說著。如果不讓賀蘭心知道，他會負疚終生。「他求我……不要跟妳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