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還有誰!男扮女裝在我面前演戲的人,不是人妖是什麼?還是你要告訴我你有變裝癖,不打扮成女人就會全身不舒服?"
"就算我有變裝癖,也比你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溜到女人房間打算霸王硬上弓來得強吧?你這個借酒裝瘋的色狼!更何況,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你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
"小子!在你指控我之前,最好先留意一下你現在的立場有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小心我報警捉人!"
"我沒什麼好怕的,你要報警就去報警,反正強暴未遂的人不是我!"
"臭小子,你說誰強暴未遂?你有什麼證據!"
籐堂桌揪起牧野晴海敞開的衣領,怒視著這張令他著迷的臉。直到現在,他還不願意相信他是男人的事實。
"你要證據是不是?在我身上應該還有你留下的唾液和吻痕,如果警方需要的話,那應該會是很好的證據吧!"
"住口!要不是你扮成女人趁我酒醉的時候勾引我,我才不會瞎到雌雄不分!"
"你真是做俚暮白劫,簡直不可理喻!三更半夜我好好的睡在床上,誰勾引你了?你根本就是因為我不是女人,也不肯乖乖就範,所以才會惱羞成怒!"
"混帳!有種你再說一次試試看,如果不想被侵犯,你為什麼不把房門鎖上?你這個不男不女的詐欺犯,你最好趁我還沒把警察找來之前給我滾出去,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不用你說,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牧野晴海才剛走到門邊,隔壁就傳來小寶寶的哭聲。
他想要過去,卻被籐堂桌制止。
"我不要人妖碰我的兒子!"
牧野晴海緊緊咬住下唇,心裡雖然不捨,在這種情況下卻也只能默默離開。
隨著計程車的移動,從牧野晴海腦中閃過的,儘是一些無意義的事。
夠了!要是早一點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講清楚就好了。
這麼一來,或許就可以不用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至少不會這麼難堪,籐堂桌也可以少受一點衝擊。
真是狼狽,竟然被當成女人吻了,而且光只是親吻,就讓他沉睡中的細胞全都甦醒過來。
那些在他心裡鼓噪著想要被愛撫、取悅的聲音,到現在都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吵死了!
他一定認為自己是一個卑劣的騙子吧?
"對不起......"牧野晴海將頭靠在門上,望著窗外飛快流逝的景色,喃喃道歉著。
如果能夠在第一時間對他說出來,那該多好......
籐堂桌翻了一個身,大大的吐著氣。
他沒有辦法入睡,暗戀了三個月的牧野晴海竟然是男兒身的事實,使他受到相當大的打擊。
他感到焦躁,也有幾分不安。
是不是自己哪裡病了?一向自豪的嗅覺竟然沒有察覺他身上的男性荷爾蒙。
他抱住枕頭,用力往床上捶了一下。
牧野晴海不是女性著實讓他飽受打擊,因為自己差一點就真的愛上他了,尤其是為他的吻深深陶醉的瞬間。
真的,只差一點!籐堂桌安慰自己。
躺在床上的小拓整個晚上哭不停,抱著他一整夜的籐堂桌也沒有合過眼。
第二天早上,連刮鬍子的力氣都沒有,他就頂著一張憔悴的臉進工作室。
凹陷的眼窩底下出現黑色素沉澱的痕跡,緊緊抿著的嘴唇也沒有血色。
經過佐佐木清人的一番拷問,才得知昨夜發生的一場大鬧劇。
"真是太稀奇、太有趣了!"儘管已經用手摀住笑開的嘴,但是笑聲還是不斷從他的嘴角逸出。
"你少幸災樂禍了!"
剝開漢堡的包裝紙,籐堂桌洩憤的大咬了一口。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沒想到你對女人的靈敏嗅覺竟然也有失靈的時候,而且對方還是個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男人。真不知道要說你老了,還是佩服那小子!"
"都免了吧,與其有那種無聊的精神,不如介紹個治療系的美女給我收收驚,我昨天嚇得連老二都差點縮進去。"籐堂桌誇大的說,為的是要掩飾他心裡所受到的嚴重創傷。
先不管叱吒風雲的籐堂桌是如何受到驚嚇,光是想到他竟然會因為貪圖美色向酒借膽做出夜襲的舉動,就教佐佐木清人覺得好笑。
只是,為了追求年輕保母而潔身自愛了三個月竟然換到這個結果,佐佐木清人也不得不對他表示同情。
幾個星期過去。
牧野晴海的離開,感觸最深、表現也最直接的,莫過於每天都要躺在籐堂桌懷抱裡超過兩個小時的小拓了。
少了牧野晴海的照顧,不只小拓的生活一團糟,就連工作室裡的氣氛也受到影響;原因就出在被小拓的哭鬧聲吵得天天睡眠不足的籐堂桌身上。
連日的疲勞讓籐堂桌身心俱疲,索性連刮鬍子的時間都省下來補眠,下巴上的鬍渣現在看起來已經像是故意蓄留的山羊鬍了。
成天煙不離手的他,還沒進辦公室,濃濃的煙味就先預告了他的到來。厚厚的雙眼皮腫成了金魚眼,眼白上的血絲也清晰可見。
比較小拓在牧野晴海離去前後的生活,以前,他只要睜開眼就可以見到的和煦微笑,現在變成了一張緊皺眉頭的臭臉;空氣中的爽身粉香味,也被嗆眼刺鼻的尼古丁取代;規律的生活作息也變成三餐不定時、不定量,聽不見晨鳥歌唱、看不見綠樹陽光、日夜顛倒的悲慘世界,也難怪小拓天天哭個不停了。
如果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不要說他們父子,整個工作室都會受到拖累。身為合夥人的佐佐木清人自然不能放任情況惡化下去,故意利用員工都離去後的下班時間找籐堂桌談談。
"阿桌,我看你還是去把牧野晴海帶回來吧,小拓不能沒有他......"
你也不能沒有他!佐佐木清人想這麼說,卻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這傢伙正在氣頭上,現在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只會收到反效果。
"要我去找那個人妖?免談!"
"你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等你找到完全符合你條件的新保母之前,不要說你們父子,我怕連工作室也會跟著一起垮掉,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把你的女人和保母這兩個功能分開來呢?"
"我現在不想聽你教訓,要我向那說謊的人妖低頭,我辦不到!"
"阿桌,你會這麼生氣,是因為你真的喜歡他,所以......"
"誰會喜歡那個人妖!你當我瘋了嗎?"
被打斷話的佐佐木清人歎了一口氣,"拜託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好嗎?我的老闆大人。"
"剛剛那種話你要是敢再說一次,就別想我以後再聽你什麼意見。"籐堂桌提出了警告,煩躁的用手托著下巴。
"首先,請你把性別先放到一邊。請你回答我,就保母這個工作而言,他的表現是否有達到你的要求?"
籐堂桌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在蹺起二郎腿的膝蓋上彈了又彈。
"請你憑良心作答。"佐佐木清人握起拳頭,在自己的左胸前輕敲了兩下。
"你明知故問。"不想親口承認那小子的表現,籐堂桌迂迴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承認他表現得非常好羅?"
"隨便你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
心裡的真實感覺被他用揶揄的口氣赤裸裸的說出來,籐堂桌眨眨眼把臉轉向窗外,不願意被看見羞赧的表情。
"牧野晴海冒充女人來應徵這份工作,以你對他的瞭解,你真的認為他是為了誘惑你才這麼做的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籐堂桌當然知道。
不管是任何時候,牧野晴海都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只要他一靠近,牧野晴海就會後退一步,即使他不經意觸碰到他的身體,他也會在第一時間立刻迴避閃躲。
之前還以為他是因為害羞,現在想起來才知道原來他只是害怕身份曝光才故意和他保持距離的。
所以,牧野晴海扮女裝誘惑自己的這一點並不成立。
說穿了,那根本是籐堂桌一廂情願的想法,或者說,他希望"她"這麼做。
除了照顧小拓的保母工作,牧野晴海還很主動積極的替籐堂桌整理家務。籐堂桌很清楚,那是牧野晴海迴避他的暗示,想要還他人情的方式。
只是他越想要拒他於千里之外,籐堂桌想要征服他的野心就更加壯大。
牧野晴海和他認識過的女人有著天壤之別,正因為他的特殊,所以籐堂桌才會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甚至做出了夜襲的舉動。只是沒想到......
"你還沒回答我。"佐佐木清人追問。
"問東問西的,你煩不煩?有什麼話就快說!"被複雜的情緒搞得心煩意亂,籐堂桌對佐佐木清人也失去了耐心。
"你要我講重點是不是?"
籐堂桌沒有回答,眼神也沒有與他交會。
翻了一個白眼之後,佐佐木清人也放棄了。
"你需要他!好,我說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離開呈現僵局的辦公室,佐佐木清人關上門,留給籐堂桌一個可以靜思的空間。
第四章
為什麼他要吻我?
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久,這個不可能有解答的問題始終困擾著牧野晴海。
上課鐘已經響了,可是他的腦袋仍是一片混亂,思緒完全無法集中。
搬出籐堂家的這幾個星期,牧野晴海再度回到了長島家借住。對於在籐堂家所發生的事,尤其是被夜襲那件事,牧野晴海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去。
每當他憶起籐堂桌當時鄙夷的眼神和語氣,就讓他胸口抽痛。
那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在真實身份曝光之前,他不是這樣看他的,更不會用那種態度跟他說話。
牧野晴海甚至可以從籐堂桌言行舉止之間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好感......
"晴海......晴海!"
長島叫了幾聲,牧野晴海趕緊收回紊亂的思緒。
"你沒聽到嗎?"指著一群瘋狂衝出教室的學生,長島狐疑的著著他。
"聽到什麼?"
"搞了半天,你在發呆啊!難怪你沒反應,他們說籐堂桌就在外面耶!"
"那又怎樣?"牧野晴海佯裝不在意地朝長島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當長島口中說出"籐堂桌"三個字的時候,牧野晴海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
就算真的是籐堂桌又怎樣?還沒有從那次夜襲事件中完全恢復的牧野晴海,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為了避免洩露心情而虛張聲勢雖然可以保住面子,不至於成為姿態較低的一方,但是那樣針鋒相對的氣氛,卻也讓牧野晴海自己受到傷害。因為那只會讓兩個人的關係越演越烈,永遠回不到原點。
想這幹嘛?牧野晴海不禁苦笑。
早在搬出籐堂家的時候,他就跟籐堂桌沒有關係了,不是嗎?
"搞不好他帶了警察要來捉你,你要不要趕快閃人?"長島好心的提醒他。
"我為什麼要逃?"
"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你在履歷表上的性別欄位勾選了女性,最後還簽了名,那個是罪證確鑿的證據。他卯起來要告你詐欺的話,你真的會吃不完兜著走。"
"就算我詐欺罪成立,但是他呢?他強暴未遂就不用判刑嗎?"
"你真的很天真耶!你有證據嗎?你有他的體液採集樣本嗎?如果沒有,那都是空口說白話,警察不會相信你的。"
長島說得振振有詞,這下子,牧野晴海想不逃跑都不行了。
要是被自己暗戀的對象送進牢裡,那才真的是天大的悲哀呢!
正當他拎起背包往教室後門快步想離開的同時,人潮突然從走廊上向內湧了進來,把正要開溜的牧野晴海和長島又擠回座位上;原來是教授把大家趕回教室準備上課。
穿著深灰色西裝的教授前腳才進門,籐堂桌後腳就跟著進來。
幾個星期不見,臉頰明顯凹陷下去的籐堂桌還是令牧野晴海忍不住心跳加快。
怎麼辦?再不逃就沒機會了。牧野晴海焦急的看著敞開的後門,雙腳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趁著教授介紹的同時,籐堂桌的視線不停在學生席上梭巡......
原本還擔心會認不出變回男裝的牧野晴海,看樣子他是多慮了。
在可以容納兩百名學生的半圓形階梯講堂裡,籐堂桌一眼就找到他在哪裡。
是因為他的外形相當引人注意嗎?籐堂桌也說不出來。
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牧野晴海差點失去呼吸。等他意識到的時候,雙腳已經本能地朝門的方向跑去。
教授正在介紹特別來賓的歡迎詞才講到一半,牧野晴海突如其來的大動作,加上跟著追出教室的籐堂桌的不尋常舉動,在教室裡引起一陣騷動。腳程快的、愛湊熱鬧的學生,紛紛搶在教授制止的第一時間跟著衝了出去。
就在快要抵達電梯門口前,為了閃避從廁所走出來的女生,牧野晴海**緊急煞車;當籐堂桌抓住牧野晴海的瞬間,四周響起一陣驚叫。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籐堂桌邊喘邊壓低聲音,在牧野晴海企圖掙脫的手腕上更加用力的捏緊。
牧野晴海不懂,他為什麼要用那種哀求的眼神。"我不知道我跟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請你放開我,大庭廣眾這樣拉拉扯扯不好看。"
那蘊含著氣質的音域,是籐堂桌第一次聽見,那是牧野晴海真正的聲音。
他的話一字字傳入耳裡,那帶著困惑與憤怒,似乎還有一點點懊惱的臉孔依然美麗,找不到一丁點瑕疵。
被他茫然的直視,牧野晴海感覺全身似乎快要燒起來了,他扭動肩膀想要掙脫,籐堂桌的大手卻抓得更緊。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籐堂桌眼神認真得不像在說謊,牧野晴海不由得畏懼起來。至於害怕什麼?他一時也不明白。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一樣。"
牧野晴海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不是因為被抓得發疼的手,也不是慌亂失控的心跳,而是被一群同學指指點點的包圍著,那種彷彿要穿透身體的目光實在讓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