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有人往这里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金袍魔法师开口提醒。
名唤「金」的少年挑高一道眉,再次将注意力移回肯诺比的身上,微笑道:「我们要暂时分开了,别辜负了今晚这么美丽的月光,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好享受它吧!」
抛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之后,金和四名金袍魔法师瞬间化成光点消失了,而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空气中的那一刹那,地面上包围住肯诺比的小圆石也瞬间改变了,不像先前只是发出淡淡的异光,而是一瞬间进射出璀璨银光,而每一道灿烂银光皆化成了光柱,「咻」的一声直直射入肯诺比的身体--
「啊!」肯诺比发出痛苦的叫声。先前这些光点只是轻柔缓慢地没入他的体内,但现在却是以一种强制的方式贯入,虽然是无形无体的银色光箭,但在进入自己身体的瞬间却和一般利刃无异。
排成五角形状的小圆石,像是要将夜空高挂的银月之辉全都贯进肯诺比体内似的,持续地吸收月之华、再化成光,然后一次又一次射入肯诺比的体内,最后当肯诺比再也支持不住,「咚」一声倒地后,光箭这才停止,接着,地上的小圆石裂成一块一块,之后全部变成了粉末状,不一会儿,晚风一吹,便彻底的在空气中烟消云散了。
「肯……肯诺比大人?您在哪里?」
「在那里!肯诺比大人昏倒了!」
当三、五名巡逻士兵来到树林里的时候,只看见昏倒在地上的肯诺比,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虽说他们确实看着肯诺比往树林的方向走去,但肯诺比的身分非比寻常,他是全营中地位仅次于约瑟夫王子的魔法师,谁也没胆子询问他到偏僻的树林去做什么,更别说是跟在后面去看个究竟,要是惹得他不高兴,遭殃的一定是自己。
巡逻的士兵们等着等着,眼看时间都过了半小时却不见他回返,这才鼓起勇气来到树林里找人,却没想到会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肯诺比!
「现在要怎么办?」奉命守夜的士兵一身冷汗,倘若被约瑟夫王子知道他们如此失职,一定会砍他们脑袋的!
「……我看先把肯诺比大人扶回我们的营帐,说不定他休息一下就会醒了。」另一名士兵当机立断,这件事不能让已经休息的约瑟夫王子知道,要不然他们几个就完蛋了!
「嗯,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其余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迅速达成协议后,巡逻士兵们不再迟疑,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肯诺比,将他带回军营休息了。
※ ※ ※
「扑通」!
小小的石头笔直地朝湖心飞去,在激荡出无数的涟漪之后,最后「咚」的一声没入湖心--
「即便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一旦握紧它用力投向湖心,就会造成改变;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可以砸死一条探出头觅食的鱼,运气若是差了一点点,你会把湖里的鱼吓跑、让岸边的垂钓者跳脚,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在小石子沉没湖心之前,它必掀起阵阵涟漪。」在湖面阵阵涟漪消失过后,站在湖畔的红发男子,对刚才朝湖心投出一颗石头的金发少年开口说道:「我们生存的世界就如同眼前你所看见的湖面,而你刚才投出去的小石头就代表你自己,不管你做了什么,势必都会造成改变。所以,身为魔法师的我们必须谨守法则,绝对不能扰乱这世间原有的轨道,因为一旦我们干预了,就会造成巨大的改变,甚至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肯诺比,你明白吗?」
金发少年一怔,低头望瞭望自己掌心上剩余的小石头,半晌后有些不安地抬头问道:「金,你说的是真的吗?照你说的,那……刚才我用力朝湖心投了一颗石头,不会怎么样吧?」
「呵呵……老实的孩子,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用这么紧张。」金的绿瞳闪过一丝戏谵,笑着安慰一脸惶恐的弟子。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只在空中盘旋的老鹰,突然对准湖心俯冲而下,当它再次展翅凌空的时候,嘴里已经多了一条挣扎不休的小鱼。
湖畔的肯诺比直觉地出手,以剩余的石头投向老鹰,试图拯救它嘴里的那条小鱼--
小石头「咚」的一声,精准地打在老鹰身上,老鹰吃痛的松开了嘴,就在老鹰口中的小鱼跌落湖面的瞬间,潜游在水底的大鱼适时探出湖面,张开嘴一口将小鱼吞人腹中,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潜回湖底。
「啊!」肯诺比吃惊的轻呼一声,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他转头看向金,这才想起老师方才教导过的,身为魔法师不可干预命运轨道的道理。肯诺比脸色胀红,难为情地道歉道:「对不起,明明你才告诉过我……我却出手了!」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金并不生气,只是微笑问道。
「看法?」肯诺比一愣,沉思了半晌后才说道:「小鱼很可怜,在这湖里生存一点也不安全,应该想办法先让它长大以后,再放回湖里比较好。」
「湖里如果没有小鱼,那大鱼和老鹰不就没有了食物?一旦它们没有食物死掉了,那么湖里有没有小鱼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金微笑着反问。「如果这条小鱼注定无法成长,那么就算你出手将那只老鹰击退,湖底也会窜出一条大鱼将它吞到肚子里去,大鱼吃了小鱼,才能产卵生出更多的小鱼,有的小鱼被吃掉、有的小鱼可以顺利成长,这就是生命维持平衡的方式。」
「这就是你所说的,身为魔法师不能涉入既定命运的原因?因为这会破坏大自然原有的平衡?」肯诺比沉思片刻,终于体会了金要教导他的道理。
「你很聪明。」金满意地点头,伸手拍拍肯诺比的肩头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就算明白了,也未必做得到。肯诺比,我优秀的弟子,有朝一日当你不再只是孩子,而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的时候,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个道理,因为未来你能握在手上的,将不再是一颗小小的石头,而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巨石,究竟你要将它用力往前扔,还是放下?一切都得由你自己决定了……」
「金,我不会忘记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 ※
「大祭司,占卜……占卜的结果真的是这样?无论如何--都请您保住皇家最后的血脉……」老迈国王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向来坚毅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脆弱,迟疑了半晌后,终于开口道:「他是『乔伊』的孩子,看在过去交情的分上,你不会舍弃乔伊的孩子不管的,对不对?」
乔伊……被自己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发誓要随着那棵被封印的树永远埋藏起来的名字,在十多年后的某一天突然被提起,让肯诺比向来平静无波的俊脸染上一层阴影。
「……或许我当年的决定太过仓卒……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老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想再提起当年的往事,但是这些年你对爱德华的疼爱我都看在眼里,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不光因为他是聪明可爱的孩子,只因为他是乔伊的儿子,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陛下,您别再说了,守护兰开斯特宫廷的继承人,原本就是我应尽的责任。」肯诺比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一时之间不愿面对老国王那双好象什么都明白的双眼,匆匆告退了。
「难道你想让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年纪轻轻的就结束了生命吗?」老国王再也忍不住,呐喊出声。「如果我可以预知未来,当年我绝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那么我的弟弟就不会抑郁而终了!」
即使肯诺比已经走远了,但老国王的话语依旧像幽魂一样缠绕在他耳边,怎么也不肯散去……
※ ※ ※
肯诺比,我优秀的弟子,未来你能握在手上的,将不再是一颗小小的石头,而是足以掀起惊淳骇浪的巨石,究竟你要将它用力往前扔,还是放下?一切都得由你自己决定了……
将自己封闭在这座高塔已经整整七天了,望着眼前画好的魔法阵、阵中奄奄一息的婴儿,还有婴儿四周早已准备妥当的、各种猛兽的精气魂魄,肯诺比却迟迟没有动作。
有的小鱼被吃掉、有的小鱼可以顺利成长,这就是生命维持平衡的方式……身为魔法师的我们必须谨守法则,绝对不能扰乱这世间原有的轨道,因为一旦我们干预了,就会造成改变,甚至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在这七天里,每当肯诺比掀动嘴唇想念咒语,或是有所决定的时候,当年魔法导师金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就会浮现在脑海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迟疑,最后颓然放下了施咒的双手。
肯诺比!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从六岁那年初见,就对自己绽开一抹仿佛天使笑容般的爱德华……瞬间就掳获自己的心的纯真爱德华……如果不这么做,爱德华怎么也逃不过命中的死劫……自己真的不救他吗?
肯诺比,难道你想让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年纪轻轻的就结束生命了吗?如果我可以预知未来,当年我绝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那么我的弟弟就不会抑郁而终了!
查里士陛下高声呐喊出的悔恨话语,也道出了肯诺比多年来深深藏在心中的悔意,如果当时自己已经是法力高强的魔法师,知道乔伊回国后会抑郁而终,那么自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跟着乔伊、陪着他一起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当年自己更有勇气一点、如果当年自己的能力再强一点、如果当年自己做出另外一个选择的话……乔伊是不是能拥有不一样的命运?!
肯诺比,我喜欢你……
肯诺比,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不知不觉的,乔伊的脸和爱德华的脸重迭在一起,过去他们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也都一一浮现在肯诺比的脑海中。
「如果当年我拥有现在的能力,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乔伊……」肯诺比喃喃低语,双腿像是拥有自我意识那样,缓缓走到魔法阵的前面。
澄澈的蓝瞳不再平静如水,而是浮现了将一切都赌上的决心。肯诺比拿起一把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腕,让滴落的鲜血缓缓地流到地上的魔法阵中央,等到鲜血流过整个魔法阵、汇集到中央的婴孩身上时,肯诺比嘴角扬起了苦涩的微笑。
「乔伊,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也会选择救你,现在,这干涉人子命运、扭转死劫的魔法已经开始运转了,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从此刻起连我也不能预测了,因为我一样涉入其中了,但是你放心,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是天堂或是炼狱,我都和你的儿子一起承受。」
说完后,肯诺比不再犹豫,轻轻举起了双手,口唇翕动,任由源源不绝的魔法咒语自两片嘴唇中逸出……
二、
韦那伊--
隔着平原与四十万大军遥遥相望的,是驻守在韦那伊、誓死效忠兰开斯特宫廷的禁卫军和奥尔良的援军,还有以艾萨克为首的黄金圣兽骑士团。各方菁英聚集在此,原本将前往东方边境的兰斯平原,与入侵的格兰大军决一死战,但是事与愿违,在讨伐外侵的敌人之前,他们必须先平定团团包围住韦那伊的约瑟夫王子的军队。
天亮之后,就是两军交锋、一决生死的时候。正因为如此,入夜后的韦那伊城里城外一片静默,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紧绷气氛。
身为主将的艾萨克并没有留在温暖安全的碉堡里,而是和驻守在韦那伊城外的军队在一起。一整天下来,他都和其它军队的将领开会协商,讨论明天攻击、防御的方式,当所有的讨论都告一段落的时候,夜晚也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当艾萨克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军帐的时候,才一掀开帘帐,就看到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纤细身影。
「爱德华!艾萨克眉头一紧,大步走向软榻,这才发现躺在上面的爱德华睡得正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回返了。
艾萨克踏前一步,沿着软榻边坐下,伸手将熟睡的少年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一边以指尖梳理他的紫发,一边低头凝视睡得极沉的爱德华,当文萨克发现他的眼眶下居然浮现淡淡黑影时,金色的眼瞳闪过一丝不舍!忍不住以指尖轻抚他精致如瓷的面颊。
「……唔……」熟睡的爱德华发出舒服的低鸣,脸颊主动贴向对方的掌心轻轻摩搓,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
爱德华可爱的反应让艾萨克露出微笑,凝望的目光变得柔和,光是这样凝视着熟睡的爱德华,就感觉身体的疲倦已消除了一大半。
「真是让人不放心的家伙……」艾萨克摇头苦笑。应该留在碉堡让众人保护的爱德华,却完全不顾安危,任性地偷溜到自己的军帐来,艾萨克知道此刻应该要叫醒爱德华,再派士兵护送他回碉堡,但眼看他在软榻上睡得如此香甜,实在舍不得这么做。
在不忍心吵醒爱德华的情况下,艾萨克只好将他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移到软榻的内侧,并为他调整好更为舒服的姿势,过程中艾萨克虽然竭力将动作放轻,但爱德华依然被惊醒了。
「……艾萨克?!你回来了?」爱德华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瞳在看见艾萨克以后,绽放出愉悦的光晕。
「我还是吵醒你了?」见爱德华已经醒了,艾萨克忍不住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任性一个人跑出来?洛蒙呢?你又想出什么方法支开他了?」
战争即将开打,艾萨克自知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爱德华的身边,特别吩咐洛蒙,要求他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爱德华身边,现在既然爱德华出现在这里,想必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支开了洛蒙。
「你这个大笨蛋!」爱德华原本充满笑意的脸因为对方的不解风情而垮下,同时忍不住伸手揪住艾萨克胸前的衬衫,紫瞳圆瞪,不悦道:「明天就要开战了不是吗?每个要上战场的人,今晚最想停留的地方会是哪里?当然是心上人身边。我让洛蒙到罗莉雅那里去了,你说,本王子善解人意,哪里做得不对了?」
「现在的情势非比寻常,你的身分特殊,实在不应该--」艾萨克教训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飞扑到自己身上的爱德华以吻给打断了--
当爱德华温热的嘴唇热情地贴上来的瞬间,艾萨克一时间错愣住了,但是他随即张开嘴,积极地响应爱德华的热情;充满渴求的舌尖在彼此的口里交缠、舔吮着,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了才分开。
「笨蛋……笨蛋……艾萨克你这个大笨蛋……」爱德华气喘吁吁,语气半是恼怒半是撒娇,双手依旧揪着艾萨克的衣领,张开双腿,以蛮横的姿态坐在艾萨克的下腹,白瓷般的脸庞已经因为刚才激情的热吻而染上了淡淡晕红。「你以为,我今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这里的?」
明日一战非比寻常,甚至可以说是艾萨克生命中最凶险的一场战斗,因为对手是曾经击败艾萨克、让他在森林里昏睡了将近半个月的黑狼。即便如此,艾萨克却没有退缩,他依然选择了和黑狼对决,不为韦那伊、不为法蓝丝,只为了爱德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