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外婆,也帮舅舅弄一点好吗?他看起来好像很累了,这个时候是很需要补充营养的。”
“当然好。近庭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孩子呢!”封母皱眉向自己的儿子,“你该多学着点。”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封锡展的心里其实是火冒三丈。
不用你假惺惺!
明明就是个可恨的小鬼,真搞不懂他是从哪里学来这种装模作样的。
02
双肩被强挂着聿近庭带回来的沉重行李,封锡展有气无力地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本来是属于他一人的快乐小天地,不过从今而后……
“锡展,走快一点啦!”跟在他后面,两手空空的建近庭以和前一分钟大相径庭的语气催促道。
先前,在封父下令封锡展独自将所有行李搬上楼时,聿近庭还一脸好心好意地道:“外公,我也拿一些好了,毕竟那些都是我的东西。”
大概是他的笑容太可爱的关系吧,全家居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就是舍不得他花力气做劳动。
最后,看看状况不对劲,封锡展立刻识时务地自告奋勇,一举扛下所有行李的工作。
而这个跟在自己身边,不停说着“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重”、“还是我也来提一点”的外甥,在两人离开众人的视线转入楼梯后,态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末了还毫不客气地催他动作快一点。
“叫我舅舅!”封锡展将房门推开后,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挡在门口不悦地斜睨着聿近庭。
“为什么?”
“你在外公外婆他们面前不都这么叫的?”
他对他吐吐舌头。
“才不要呢!”
最让封锡展气得牙痒痒的,其实就是聿近庭是个表里不一的恶魔这一点!
在别人面前也就会舅舅、舅舅亲热的叫个不停,一副他当真很喜欢、很尊敬他的样子。可是只要四下无人,他就立刻变成目中无人的骄纵小鬼,毫不懂长幼有序地直呼他的名字,从很小开始就是这副改不了的混蛋德行。
妈的,反正他就是看不起我!
在心里诅咒了句,但又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却还跟个小孩子计较实在有欠见识,他只好将不满埋在心底深处。
再者,跟他们自己也绝对占不了便宜,谁教全家都被他的可爱假像收买了?
顶着一张连美少女都自叹弗如的天使脸蛋,使坏的心肠却比恶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封锡展常常忍不住幻想那个虐待自己的小魔鬼是个外甥女,因为被可爱的女孩子欺负总比被小男生瞧不起的好吧?
而且近庭要真是女孩子的话,他还比较甘愿接受这般的陷害凌虐。
* * *
五分钟后,两人各自拎了自己的换洗衣物进到浴室。
原本想藉洗澡来舒畅身心,可是身边跟了个只会害人害己的小恶魔,封锡展不由得悲从中来。
“锡展,帮我洗背。”
刻意背对着那个惹自己心情不好的家伙,封锡展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一句非常突兀的要求。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微微偏过头冲着水。
“我说,帮我洗背。”
“洗……洗背?那句鬼话是什么意思?”
皱起眉不解地瞪着这么说的小浑球,封锡展满脸困惑。
“你不懂洗背的意思吗?”小魔头也跟他一样,拧起眉心,可是表情却得天独厚、可爱得紧,“就是拿毛巾轻轻帮我按摩背部,这样的解释你应该了解了吧?”
看样子他当真把自己当他的仆人看哩!
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封锡展只得转过身子,不甘愿地抓过一条毛巾,沾着水轻柔地替他擦背。
其实他是很想狠狠地磨破这个小混蛋的背部,但一来那白皙得仿佛水晶的肌肤让他害怕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当真弄伤他,二来他怕有个万一他会去告状,届时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无可奈何地替聿近庭做着“服务”,他蓦然注意到近庭的体格相当不错,似乎曾花了番心思锻炼过。
“近庭,你住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常上健身房吗?”
“偶尔,怎么了?”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不只长高而已,就连以前没有的肌肉好像都长出来了,我想这个应该是锻炼出来的才对。”
“咦?你还记得这种事?”
聿近庭霍地转过头,脸上微泛的绯红说明他似乎相当高兴。
“记、记得什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封锡展几乎向后退去。
“我以前的样子呀!”
“那种事当然还记得,我再怎么健忘也不可能连这个都忘记。”
“是吗?”他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
不知为何,封锡展直觉他话中颇具深意,却又完全猜不透那深刻的表情是何涵义。
过了一会儿,那个静静地被服侍的小恶魔忽地旋过身子,夺去他手中的棉质毛巾。
“好了,现在转过身去,换我帮你洗背。”
“啊?”封锡展的困惑与狐疑的表现在他话中停滞的那一刻。“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转过去啊!你这样教我怎么帮你洗?”
从他面无表情的容颜上看不出有什么用意,封锡展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对付这个可怕的家伙,除了提高警觉外别无他法。
“不用了,我不需要——”
正当他打算拒绝他不知有何诡计的好意时,却被他一把握住双肩,强迫似地被转了一百八十度。
“喂!”
“你好啰嗦,我帮你洗背有什么不好的?”
“哪里好啊?”
封锡展直想反驳,但这种情况他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觉。
也罢,难得有这种机会,他要是不知好歹地拒绝,等会儿不晓得是否又会遭殃,加上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再有这种机会,他就接受他的好意吧!
背部被轻轻磨蹭的舒服感让他不知不觉地放松身体,浴室里氤氲的热气也让他暂时失去戒心,享受起这种出神的愉快。
* * *
“锡展,你的身材也变得更好了耶。”在他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聿近庭突然开口。
“啊?”封锡展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几乎快陷入迷离之中。
“这里……”带些稚气的低哑声音由聿近庭口中逸出,手指随着他的千方百计来他到的肩颈交合处,“好像比以前更结实了。”
不晓得是被轻触的搔痒感,还是他说话时那喷到自己后颈的麻痒感,封锡展诧异地在瞬间清醒过来。
“住手!痒死了!”
他一把拂开他碰着自己的手,并粗鲁地抓着被触摸的位置。
好奇怪的感觉。
他虽然不认为近庭是有意这么做的,但他那被柔滑指尖划过的地方却起了种异样的感觉。
“你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小魔头的问题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地令人猝不及防,当封锡展还在死命抓着酥麻得发颤的部位时,这个很没礼貌的假设性问题忽地窜进他的耳里。
“什么跟什么?”
他撇过头瞄了他一眼,仍然看不出他问这话的真实用意。
“都已经大四了,我们家的血统又这么好,你应该是很多漂亮姐姐狙击的对象。”抬起头来,聿近庭的眼神让人读不出情绪。
这么说可一点都没错,虽说和聿近庭的纤细色美不同,但封锡展也不愧身为封家人,彻头彻尾地承袭了封家的良好血统。
如同黑夜里的星子一般总是闪着熠熠光彩双眸,配上清晰且深遂的轮廓,再加上因对运动的热忱而在不知不觉间锻炼出来的挺拔身材,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阳刚味十足的外貌都百分之百符合女性梦中情人的条件。
但其中最令人玩味的,却是他和那精悍的外貌难以相提并论的粗线条性格,不过这自然是只有熟人才晓得的趣闻。
“这跟你没关系。”背着聿近庭偷偷地吐吐舌头,封锡展丢出一句摆明不想多谈的结论。
“小气,告诉我会怎样嘛!”
“这又不关你的事。”
“我想知道呀。”
搞不懂他真正的用意,但封锡展直觉绝没好事。
好不容易在忙碌的大学和打工生活里觅到个和自己相当谈得来的女性朋友,虽然现阶段还称不上是女朋友,但将来也不无可能。
既然有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他才不想冒着可能会被破坏的险让这小恶魔知道。
天知道他提出这个疑问的原因为何,不过从小吃他的亏长大的封锡展还没蠢到自动提供敌人整他的筹码。
“唔,反正跟你无关。”
把心一横,封锡展决定不论他说什么都绝不妥协。
然而,聿近庭的年纪虽小,观察力却因见多识广而锐利异常,像封锡展这种支吾其词的推托,他一听就晓得当中涵义。
“这样听来……是有 ?”他立刻攻入核心。
“胡、胡说什么?”封锡展简直像被一语道中心事似地红了脸,他赶忙转过头去,不想再让自己的情绪被识破。
“什么嘛,果然有吧!”
“你别乱猜……”蹙紧双眉转过头来,封锡展下面的话在不知不觉中逸去。
被那仿佛会说话的深眸一盯住,想大声反驳的话不知为何就此卡在喉头出不了声。
“不过你就快要毕业了,之后要去当兵对吧?听说兵变现在很流行耶,锡展,你要当心一点喔。”
“闭嘴!”
看着那姣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微笑,封锡展实在很想大吼,可是他生怕只要声量大一点,又会被当成自己在欺负他,然后永世不得超生的只会是自己。
都还不够格称作女朋友就碰上兵役这个问题,他有点讨厌身为役男的身份,加上眼前笑得很可恶的小恶魔那种看好戏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期待的恋曲,很可能在有机会实现前就先告腰斩。
* * *
“老妈,你说啥?”难以实信地瞪着在厨房里忙得像个陀螺的母亲,封锡展确认似地问道。
“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老没注意听别人说话?”她回过身,大力地摇了摇头,“反正你都大四了,课业也没以前那样吃紧,就当当近庭的家庭教师有何不可?”
“为、为什么?”咽了口口水,他紧张地问。
“近庭回来的时间很不恰巧,刚好赴上他这次转入的学校期中考,又因为搬家忙得很,你就帮他看看功课嘛!”
“开什么玩笑!”
他的恶梦果然成真,那个人前人后不同样的小恶魔一回来,他平稳的生活就在他跟前眼睁睁地碎灭了。
“那是他自己要挑这种时间回来,大不了重读一年。”他不死心地嘀咕,希望母亲能改变心意。
“锡展!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心?”放下手中的菜刀,封母带着沉重的气氛踱步到他面前,神情严肃地道:“近庭之所以会在这种时候回来,还不是为了想跟你在一起,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冷漠?”
为了他?
那是完全不晓得内幕的人才说得出口的话!就算真是为了他,也只不过是为了欺负他吧!
“可是我还要打工呀!”
“那就把打工辞掉,你姐说过会付你家教费,而且那个老是早出晚归的打工有什么好?当近庭的家庭老师薪水也不会比较少,又轻松许多,不是吗?”
“可是,妈……”
“不要再 哩 唆了,叫你把打工辞掉就立刻去辞掉,明天晚上开始,你就每天都到梨 家报到,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偷懒的话就走着瞧。”
听到母亲撂下的狠话,封锡展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计可施,他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乖乖听话。
他比谁都明白,母亲对孙子的疼爱是远远超过对儿子的,既然如此,事情早在一开始就成定局了,像他这样异想天开的抗拒行为根本就是逞“匹夫之勇”,所以到头来就是撞得满头包啦!
唉,谁教他在封家成员心中的地位是这么地微不足道?
03
久违的房间里,依然充斥着让他不自在的味道。
封锡展现在正在执行他的任务——努力地当聿近庭的家庭教师,而地点自然是这间他已经有两年多未曾踏入,主人是聿近庭,且约有七坪大小的房间。
家具的摆设和以前可说是没两样,但墙壁已经重新粉刷过,而窗帘也是崭新的;和从前差异最大的,该说是一些使用的东西,比如书本、衣物或者是些琐碎的日常用品,以及某些运动或娱乐用器材。
在紧连书桌旁边的床铺上坐下,替聿近庭看过一遍做好的习题后,封锡展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因移居国外而荒废课业。
“你的程度很好嘛,根本不需要我帮你看功课才是。”轻轻地蹙起眉心,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有英文和数学没问题而已,这种东西反正不论到哪儿都大同小异。”聿近庭耸耸肩,说着会让绝大多数人为之气绝的自大话,“倒是国文、历史、地理那类的,我要背的东西好像很多的样子。”
“那让我看看你写好的国文小考。”边说着边将他递过来的考卷接手,封锡展快速地浏览了下,发觉他口中声称苦恼的科目其实还不是拿手得很!
“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小魔鬼……”
才读没多久就能拿这种足以让人自得意满的成绩,他究竟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原本就是资优生的聿近庭一直以来在全校排行榜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本来封锡展还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希望他在离乡背井两年后会一时对课程不适应,当真拿了个不甚理想的分数,但从眼前这份虽让他愁眉苦脸,却足够使他人欢天喜地的考试分数看来,惹人厌的优等生不论走到哪儿都还是惹人厌的优等生!
“你考得很好啊。”封锡展终于摆出一副不大爽的模样。
这种人哪需要家庭教师!
他深深觉得当真顺从母命辞去打工的自己是白痴,任谁来看都知道聿近庭压根儿就毋需额外指导。
不过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只见他面露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对班上那群笨蛋来讲,这种成绩或许就算满意,可是这还差最高分的人整整一分耶!”
“一……分?”
“对啊,所以这种分数根本不能看嘛!”
封锡展无言地瞪了他一秒后,“才一分而已你有什么好计较的?我看你根本就不必讲什么家庭教师嘛!”
“当然需要!要是连那个只会死背书的蠢家伙都考不赢,我还真想去跳楼自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