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强制爱之四)——拓人
拓人  发于:2008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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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爱(全)
01
瞄了眼右腕上的手表,封锡展悄悄地叹了口气,同时加快脚下的步伐。
  “又搞到这么晚……”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天边的月色正明亮,但以一名大学生的身份在这种时刻才要回家,实在是太晚了点。
  人才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踏入大门一步,他讶异地瞅着险些和自己迎面撞上的母亲。
   “啊,锡展,你回来得正好。”抬起头来的封母笑盈盈地看着他。
   “咦?”
   “到超商去帮我买瓶乌龙茶,要2000C.C.装的那种。”她将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任务交给刚回到家的儿子。
  “妈……开玩笑的吧?”
  咖啡店的打工将他累得半死,又因接大夜班的人迟到,原本十点就可以下班的封锡展硬是被店长多留一个钟头余,心想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以洗个热水澡舒缓身心,却在门坎边被母亲拦了下来,还顺便被派了个无聊到家的任务。
   “赶快去啊,你还杵在门口做什么?”
   “你有那么口渴,非现在指定要喝乌龙茶吗?”他挑挑眉,带些无奈和调侃地看着身高不及自己下颚的母亲。
   “胡说八道什么?傻小子,是家里有客人来啦!”她伸手捶了他的头顶一下,皱起眉白了他一眼。
   “客人?”
  是哪个不识趣的人会在这种时间造访他人?
   “对呀,反正你快去快回就是。”
  说好听是孝顺,说难听是没胆违抗供养自己的人的命令,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后,封锡展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搔搔脑袋,转个方向,拖着疲累的身子往隔壁街的便利超商快步走去。
  * * *
  沉重地推开家门,封锡展将买来的饮料往玄关上一摆,朝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喊道:“我回来了。”
  十分钟前就可以说的话,在母亲的一声令下拖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口。
   “真是的,怎么去那么久啊!”听到他的叫喊而出声的是封父,只见他一脸责备地瞪了累得几乎垂下双肩的儿子一眼,还不满地埋怨:“你是逛到天边去了是不是?你妈没叫你要尽快回来吗?”
   “我已经是连走带跑的了耶!”忍不住抓了抓头,封锡展低声下气地为自己辩解。
  被莫名其妙地使唤来使唤去也就算了,可是拖着一身疲劳完成使命后,居然还得忍受抱怨。
   “不说废话了。”明明是一开口就数落人家不是的封父,却一脸拖延时间都是儿子的错的模样。“赶快到客厅来,有个令你大吃一惊的客人喔!”
   “谁?”
  一头雾水地跟着不知为何一副神秘兮兮又兴奋不已的父亲,封锡展满腔疑窦地走过连接玄关的走道。
  在还差几步就到达目的地前,由客厅传出的愉快笑声让他不知不觉地立定并拧起眉头。
   “那个声音是……”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可能会是他想象中的那位小恶魔的,因为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台湾了呀!封锡展赶忙安抚自己。
   “你干嘛?”察觉他突如其来的犹豫,封父转过头不解地问。
  “没、没事。”
  虽然用尽方法想解除自己的疑虑,但不知怎地颈后的寒毛竟竖立了起来。
  大力地摇了摇头,他坚定地告诉自己,只要到客厅求证一下,心中的担忧就能立即一扫而空。
   “打工打昏头了呀你。”百思不解地盯着一回到家就净有些怪异行为的儿子,封父如斯评论。
  封锡展干笑了声,加快脚步地走进客厅。
   “唷,你长这么大了。”恰巧面对着他的封梨 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久违的弟弟。
  见到将近两年没见的惟一姐姐,封锡展却没办法真心地高兴。
   “姐?”他相信自己此刻一定是瞠目结舌的蠢相,因为既然姐姐回来了,那就表示……
   “舅舅!”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有着一头既乌黑亮丽又飘逸柔软发质的男孩旋过身子也站起身。
   “果然!”
  张大着嘴,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吐不出声音。
   “我好想你喔,舅舅。”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他身边,男孩有着一张连美少女都自叹弗如的绝丽面容。
   “近庭……”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封锡展发觉自己直想转身逃跑。
  聿近庭,他命中的克星,果然跟随着姐姐回到台湾来了。
  一瞬间,封锡展发现自己冷汗直流。
  眼前这张令所有人神魂颠倒的甜美笑颜,对他来说,不啻是宣告他平稳安定的生活即将到此结束。
  今年应该是国一的聿近庭,很不可思议地仍和从前一样,有着胜过电视上那些什么少男杀手的绝美脸蛋;微弯而上翘的柳眉水亮而清澄的迷人眼瞳,接着下来是小巧笔直的鼻梁,然后配上一张红润并诱人的薄唇,最后,让这张已经美得勾魂摄魄的脸庞更加动人心弦的,是他那有如凝脂并白里透红的柔嫩雪肌。
  由于年纪尚小,他的身高只及封锡展的眼下而已,但因还有足足七、八年以上的发育期,很难说何时会超越他。
  怎么看都令人很难相信这绝色容颜会出自一个男孩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更令人惊叹不已的,是他那副因不断拉高而略显单薄的身子,怎么看怎么有模特儿架势。
  然而,在封锡展看来,聿近庭的出现却只是勾起他恶梦连连的回忆。
  这话要从封家“重女轻男”的家学渊源说起了。
  * * *
  二十二年前,只有一位宝贝明珠的封家夫妇,原本是没打算再度“增产报国”的,可是,封夫人却在不意之间怀了孕;而在知悉肚子里的胎儿是男婴后,她和丈夫竟决定要将他打掉。
  表面上的理由是因她当时的年纪已不算小,有当高龄产妇的危险;然而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是因为夫妇俩都只想要可爱的女儿,而对将来可能会惹是生非又不懂体贴的儿子敬而远之。
  既然如此,封锡展这个人现下应该并不存在于世上才是,但幸运的是,当时已二十岁的封梨 ——也就是封家夫妇疼入骨髓的掌上明珠,一直想要个可以抱在怀中逗着玩的妹妹或弟弟,所以封锡展的出现可说是正是时候,也因此他才被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封夫人生了下来。
  换句话说,封锡展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得要感谢那位年纪跟他相差甚多的姐姐封梨 当年向双亲的百般游说。
  虽然尚未呱呱落地就注定不受宠爱是种霉运,但封锡展真正的劫难却是在聿近庭出生后才开始的。
  就在他小学三年级时,姐姐生下原本应该和他一样不怎么受到欢迎的男娃,那就是聿近庭。
  照理说,既是抢走封家夫妇心中宝贝女儿的男人的种,又是生为男性的聿近庭,理应受到这个家族的所有人排挤才对。
  可是因为他一生下来,就靠着那张赛过这世上所有女孩的绝丽容颜,再加上不知怎地,他超级会向封家夫妇——也就是他的外公外婆撒娇。不知不觉中,原来对他稍有反感的封家家族成员,竟被他轻易地收服,全家疼他疼得只差没真的将他捧在手心上头爱护而已。
  然而,这些疼爱他的长辈里,并不包括那个年龄只和他相差九岁的舅舅。
  最初,封锡展对于他的出现和受宠是毫无反应也无所觉的,因为他早已习惯双亲想要女儿胜过儿子的态度。
  让他开始对这个脸蛋比所有美少女都要漂亮的外甥起反感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只要有他在,自己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因封家夫妇疼这个外孙疼入心坎里,所以他们便要求自己的儿子也必须这么做;而封锡展的劫数就从这里开始。
  不被双亲重视也无所谓,反正从他一懂事就习惯这种对待,最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他们命令他必须将聿近庭保护得滴水不漏。
  所谓的滴水不漏,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是指不准违逆他的意思、不得让他失望;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他想要什么,封锡展就得拼命去替他做到或买到,而这还算是相当容易达成的任务。
  最让封锡展头痛不已的,是“不得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一项。
  在聿近庭上小学前,是个似乎有好动症状的儿童,经常生龙活虎地四处跑,让正好处于国中联考阶段的封锡展不得不放弃他宝贵的读书时间,乖乖地陪着这个爱到处乱晃的外甥。
  有一次,就在他一个不留神的当儿,聿近庭不小心摔倒在地,膝头上不过也只是个连破皮都没有的小瘀血而已,他却被罚一个月不准领零用钱。
  对一个没有谋生能力也找不出时间打工的中学生而言,零用钱无非是主宰了除了读书睡觉时间以外所有事务的关键,因此口袋空空的那个月他真的过得相当困苦,连忘了带便当的时候都只能先向同学借贷。
  自此之后,他只有全心全力地保护小外甥的安全,比如在他又即将跌倒前先滑到他身下当他的“垫背”,以求让他毫发无伤。
  而不知是否明白自己有了这么个“替死鬼”,在第一次之后,聿近庭很快地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跌倒,次数之频繁让封锡展想不怀疑他是故意的都难。
  如果说是由聿近庭摆明讨厌有他为伴的话,他或许还有机会可以从这种恶梦中获得解脱;但不晓得为何,聿近庭似乎非常喜爱他的陪伴,总是像跟屁虫一样紧紧黏着他不放,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个舅舅。
  拜这个让人头痛的外甥所赐,他的国、高中生涯实在是过得很胆战心惊,一直到聿家夫妇因工作而必须暂时移居到国外前,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坐针毡并如履薄冰地战战兢兢。
  但让他实在没办法喜欢这个外甥的,其实是另有原因……
  * * *
   “锡展,你怎么在发呆呀?”封梨 好笑地看着睽违已久的弟弟。
   “呃,我……”不敢说出实话的封锡展只有呆呆地猛笑。
   “锡展当然是因为见到好久不见的近庭,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嘛!”封母笑呵呵地解释。
  不知是否因聿近庭爱跟在他身边的缘故,竟让全家都误会他和他的感情是好到如胶似漆,殊不知他心里其实讨厌这个外甥讨厌得要死。
   “说的也是,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封梨 吁了口气,感叹似地说:“也难怪当初近庭会舍不得离开。说真的,要不是近庭一直吵着要回来,我们可能还要再等个两、三年才可能结束那边的工作呢!”
   “咦?”封锡展心里一悸,偷偷瞄了聿近庭一眼,发现他正以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很喜欢舅舅嘛,而且我都已经乖乖忍了两年,再不回来我会发疯的。”聿近庭振振有辞地说着。
  他转过头,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楚楚可怜神情立刻赢得封家夫妇和自己双亲爱怜的目光。
  这小恶魔又在搞什么名堂?
  封锡展戒心十足地看着他,很难解释那压在心头上的不安代表什么。
   “梨 ,你们也真是的。”怜惜地拍着心爱外孙的头,封父对着女儿埋怨:“早知如此,当初照我们说的,将近庭放在台湾不就得了?”
   “才不要哩!我哪舍得和可爱的儿子分开。”
   “什么话!近庭还在上课,而且年纪也还小,像你们这样把他带来带去的,对教育实在不是很好。”
   “哪会呀?我们夫妇都很注重他的教育啊!”
   “但再怎么说,还是安定一点比较好呀!”
  就在封家夫妇和女儿女婿展开口舌攻防战之际,封锡展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乘隙逃回房间,却被眼尖的聿近诞逮个正着。
   “舅舅,你不陪我了吗?”他故意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不、不是啦!”马上接到全家射杀过来的怨愤眼光,封锡展忙不迭地摇着手否认,“我只是有点累,刚刚打工回来嘛!想先去洗个澡。”
  好险,差点又要倒大霉。
   “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洗吧!”封母突然建议道。
   “啥!?”封锡展的心藏被吓得差点跳了出来。

 
 
“近庭也累了吧?赶快去洗个澡比较舒服。”
   “好的,外婆。”
  聿近庭给她甜甜的一笑,看得封父和聿家夫妇嫉妒地瞪了封母一眼。
   “为什么?他们回去以后再洗不就得了?”在事情成定案前,封锡展赶忙做垂死的挣扎。
  聿家的宅第距离这里步行约十五分钟,两年前聿家一家子只是暂时离开,因此房子仍然保留着。
   “我没说吗?你姐他们一家子会暂住在这里几天。”
   “咦?”
   “他们才刚回来,房子空了两年打扫起来可是很费工夫的,所以先暂时住在这里等房子整理好再说。”
   “住……住这里?”封锡展发誓他有不好的预感。
   “对啊。”封父理所当然地颔首,“反正梨 的房间一直都空着,他们夫妇就睡那里。至于近庭,他就睡你的房间好了。”
   “我、我的房间!?”
   “你的床铺不是有上下层吗?把积放在上层的东西整理一下,就可以当近庭暂时的床了。”
   “为什么我——”
  封锡展才开口想为自己的隐私权争取些什么时,聿近庭瞬间截去他的话,并楚楚可怜地歪着头看他。
   “舅舅不喜欢跟我同一个房间?”
  在脸色霎时一白的封锡展还没来得及肯定或否认这话前,封母又自以为是地笑着摸了摸宝贝孙子的头。
   “怎么可能?你舅舅只是因为我们事先都没跟他提起,在闹弯扭而已,他当然也很喜欢你呀!”
   “可是,舅舅可能觉得房间里突然多一个人会太拥挤,所以不太高兴吧!”
   “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啦!”封父也插嘴道。
  封锡展再次深切地体认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多么缺乏地位,他将无奈藏地心底,顺从地扮演着好舅舅的角色。
   “哈哈,你想太多了。”他牵动僵硬的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容,“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
   “对呀,你们的感情那么好,睡同一个房间刚好可以聊聊。”不明就里的封梨 拉着点点头。
   “真的?”韦近庭仍旧是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
   “谁舍得骗你?”她宠溺地抱抱儿子。
   “那就赶快去洗洗澡吧,洗出来外婆帮你弄个点心好不好?”
   “谢谢你,外婆。”又是一个美得让人晕眩的天使笑靥。
   “真是差别待遇啊。”
  封锡展悄悄地在内心为自己哀叹,他可从来没能耐在这种时间让母亲为他下厨房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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