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穿越重生]——BY:莲鹤夫人
莲鹤夫人  发于:2023年03月10日

关灯
护眼

  战舰的化身抬起一根食指,霎时间,一切都如流水般退去。墙壁骤然拔高,地板重现平整,家具陈设亦恢复如初,宛如时光运用倒流的魔力,为坚固的合金赋予了液态的属性。
  天渊盯着顾星桥熟睡的侧脸,他没有口腹之欲,也不用像碳基生命一样,通过消化器官摄取所需的能量,然而此刻,他真的感觉到了令他心慌的饥肠辘辘。
  过去无聊时,他也看过人类的民俗文献,里面提到了一句用于形容溺爱的俚语,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天渊实在不能领会这句话,人类或许可以把另一个等重的同类捏起来,却不能将其含住。又或者这句俚语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可这种感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他忽然就理解了。这句话的两个动词,都蕴藏着爱之深而欲毁的冲动,只是因珍视诞生出的惧怕,又让那种冲动偃旗息鼓,像涨了复回的潮水。
  爱使人进退踌躇,自我折磨。
  天渊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人类,他忽然发现,隐藏在柔软的黑发间,顾星桥的耳垂上,有一个非常浅显的小点,不是痣。
  他打了耳洞,天渊想,我以前为什么没看见。
  出于不可言说的心理,他仔细地捻起顾星桥的耳垂。它的形状圆润可爱,触感柔软且微凉,这令他立马松开了手指。
  我会失控,他冷静地对自己说,停止发掘他身上的小细节,不是现在,我会失控。
  床头的灯静静亮着,力场的作用下,顾星桥一无所知,在天渊的怀抱里,他一觉睡到了午后。
  .
  烦死,顾星桥转着脖子,他盯着战舰内部的仿真夜空,心情很困扰。
  午觉睡得太沉,不仅导致训练计划得再往后推迟,还意味着,他今天晚上恐怕会很难睡着。
  天渊立在他身后,问:“要不要去生物圈露营?”
  在心底,顾星桥忿忿地哼了一声,然后回答:“要。”
  “好的,我去准备。”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星桥委实难以想象,就在大概一个月前,他们还是针锋相对,他得靠死亡来逃脱对方的关系……并且天渊还对他施以威胁,说要折断他的手臂,拔掉他的牙。
  他叹了口气。
  都说星际行军,有利于重组的军团磨合士兵,这个办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无垠渺茫的冰冷太空,航行数月乃至数年,每天的生活枯燥到发疯,睁眼闭眼,只能见到固定不变的人——这种情况下,就算双方结过血仇,长年累月地捱下去,也非得冰释前嫌了不可。
  “出发吧,”天渊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拖车机器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星桥鲜少见到除了他之外的机械体,此刻,看到那个做苦力的机器人又圆又小,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怪可爱的,”他评价,“过去怎么没看到它们?”
  天渊停了一下。
  眨眨眼,他不动声色地说:“这些是下层专门负责搬运的初级助手,你没去过下层,自然也没见过它。”
  当然,以后也不会见了。
  在人类的文化中,嫉妒通常被认定为“丑陋”和“畸形”,但天渊嫉妒得光明正大。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呆头呆脑的小机器人,决定再也不让顾星桥看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零件。
  “我们走吧。”他说。
  来到生物圈的草原,顾星桥挑了一处平坦的空地,他升起篝火,天渊则架起非常原始的,用于野外的锅炉,在里面咕嘟咕嘟地煮起肉汤。
  头顶是飘渺的云层,虚幻的星空,脚下是夜露深重的草地,身后是堆积着毛毯和枕头的帐篷,四野虫鸣窸窣,闪烁萤光的飞虫在远处弥散……尽管这些全都不是自然的造物,但他已经十分知足了。
  天渊坐在他身边,收拢起身后的外骨骼,一丝不苟地计量着锅里的肉熟没熟。干净的香料和蔬果都堆在一旁,顾星桥就按照自己的口味,往锅里削了一把洋葱,再加上胡萝卜块和茴香。
  “尝尝咸淡。”天渊递给他一把勺子。
  锅炉冒着热腾腾的白雾,篝火也亮堂堂地发着红光,顾星桥一点都不觉得冷。尝了尝汤,有些淡了,他就再加点盐。
  “你以前有露营过吗,”天渊问,“人类的书籍说,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消遣,以及供给家庭间合作的活动。”
  顾星桥笑了一下:“你看的书早就过时了,现在哪还有什么露营。星系之间战火不断,资源越来越匮乏,为了点蝇头小利,两个阵营就能打的你死我活……安全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天渊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没有。”
  “没有。”顾星桥说,“更何况,我也找不到人陪我露营。”
  天渊问:“为什么,你没有朋友?”
  沉默片刻,顾星桥回答:“我有,但是……在我有时间这么做的时候,我没有露营的条件,穷得一贫如洗,必须要为食物和学校的绩点挣扎;等到我有条件了,我却没有这个时间,能和友人放松地游山玩水;等到我有空闲的时间,也有富余的条件……”
  他低声说:“这个时候,我早就没有可以叫出来的朋友了。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太多人盯着,我只怕连累到他们。”
  天渊安静地看着他,忽然说:“你看。”
  “看什么?”顾星桥转过目光,发现天渊抬起手,正指着夜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星桥迷茫地抬起头——
  漫天如线的星光,宛如英灵殿的落雨,自夜幕中倾盆而下,不绝不断,美如神世的梦境。
  “流星。”天渊认真地说,“你可以对着它们许愿了,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星桥:*伤心,沉寂* 我的人生太惨了,我没有可以出来玩的朋友,没有,一个都没有……
  天渊:*保持冷静的脸,保持冷静的语气* 是吗,我明白了。
  还是天渊:*命令天空立刻下一场流星雨* 我不是神,但我立刻马上就要看到流星,否则我就亲自把你们都轰炸下来。
  星星:*哭了,开始拼命狂奔*
  天渊:*保持冷静的脸,保持冷静的语气* 看啊,流星,快许愿吧。


第118章 乌托邦(十四)
  “那都是哄小孩子的话,”顿了片刻,顾星桥略带无奈地说,“你怎么还信这个。”
  天渊固执己见:“你许吧,许了愿,我们再说别的。”
  顾星桥没办法了。
  他望着连绵如线的流星雨,思维放空,想了很久。
  临到了许愿的时候,他才发现,前路茫然,他没有什么可许的心愿。
  祈愿复仇顺利?
  不,他的复仇理应顺利,有古人类的科技遗产作为后盾,他再怎么赶不上西塞尔的家世条件,也能后来者居上了。
  祈愿酒神星的族人知晓真相,能够还他清白,对他表示歉疚?
  同样敬谢不敏,迟来的愧疚只是另一把掀开伤疤的软刀。比起那些更加狰狞伤人的斧钺,这种刀的锋芒尽管不动声色,却总能微妙地剜到最深处。
  祈愿……祈愿未来一切都好?
  这个倒还可以,哪怕以后离开天渊,去到远离人群,远离战争的地方一人流浪,他也希望自己能鼓起生活的勇气,不用在岔路口上,选择死亡的方向……
  顾星桥沉默不语,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好了,”他低下头,捧起热气腾腾的汤碗,先喝了口热汤,“我许完了。”
  肉汤浓稠味美,虽说吃太烫的食物,对咽喉十分有坏处,可是偶尔这么吞一大口,还是能让全身都舒舒服服地暖和起来。
  天渊问:“许的什么?”
  顾星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能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嗯,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许的愿望,关乎以后离开他的生活,这个人工智能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算了,不能说。
  天渊顿了顿。
  决策失误,本来是打算探听到顾星桥的心愿,然后再帮他实现的。没想到,人类关于许愿的歪理邪说怎么这么多?
  “但是,”天渊平静地问,“你不说出来,流星怎么会听见你的梦想,从而帮你实现?”
  顾星桥嚼着鲜嫩多汁的肉块,无忧无虑地回答:“别担心,星星会知道的。”
  “如何得知?”天渊锲而不舍,不打算放弃。
  “就是会知道啊!”顾星桥佯装诧异地说,“我们的共识,就是许愿的流星,可以听到人们的心声。”
  ……失策了,天渊不甘心地想,居然用客观唯心主义来招架我。
  暗搓搓地欺负了一个智能生命,顾星桥的心情难得很好。他喝着碗里的肉汤,胡萝卜香软,白洋葱也甜丝丝的,带着一丝鲜味。
  埋着头,他舀起了第二碗。
  刚掉进来的时候,他刚从帝国针对重犯的严密囚室中逃出来,又遭受了日夜不休的追杀。天渊第一次复活他,就检测到他的体脂率实在低到惊人,哪怕只从外表上看,他也是瘦得皮包骨头,脸颊亦凄楚地凹陷了下去,在苍白的颧骨下方,附着出憔悴的阴影。
  当然,被天渊精心地养了一个月之后,顾星桥的面色已经红润饱满了太多,身体同时增重了不少。看到他吃东西时专注的模样,天渊向来冷漠如冰的目光,也不由漾出了淡淡的笑意。
  总结来看,人类的许愿类项,无外乎归结于三大类:希望许愿者本人过得好,希望许愿者关心的对象过得好,希望许愿者的仇敌死相难看。
  天渊一边推演,一边熟练地拨亮篝火。
  即便他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关系。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我都会让他心意圆满的。
  夜深了,他们熄灭篝火,钻进温暖的帐篷。顾星桥爬上柔软的床垫,缩到厚厚的毯子里,垫着如云的枕头,旁边亮着一盏昏黄朦胧的小夜灯。
  天渊不用睡眠,但他还是学着人类的样子,合拢外骨骼,侧躺在另一边。
  “你想睡觉吗?”
  夜晚的草原寂静又喧嚣,不见一丝风,却有细细的虫鸣,时隐时现地从外面传进来,惬意得让人想打小呼噜。
  “我睡不着,”顾星桥转过来,诚实地说,“中午睡太多了。”
  帐篷的底座和温热的床垫,有效隔绝了草地湿冷的寒气,令人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种“空调房里盖被子,暖气房里吃雪糕”的反差安全感。
  “我们可以夜谈。”天渊说,“还可以看电影,听音乐,你想玩全息游戏吗?”
  顾星桥摇摇头,这是他罕有的露营体验,他不想破坏这种自然慵懒的意境。
  “你想谈什么?”或许是旷野太静谧,或许是夜灯太温馨,毛毯太细腻、太柔软,他的语气也较往常温和了许多。
  天渊说:“我们可以谈一谈各自的往事,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我认为是符合合作进程的举措。”
  顾星桥说:“哦,那你先来。”
  天渊思索了片刻。
  “我只上过一次战场。”他说,“然后我的意识就被设计师封锁了,直到进入乱流区,我都是以运输和威慑为主要功能的战舰。”
  顾星桥来了点兴趣:“为什么,要把你造出来,耗费的人力物力一定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只上过一次战场,不会觉得很亏吗?”
  夜灯的光照下,天渊的银白雪发在枕头上蜿蜒,昏黄的灯火软化了他五官的深邃棱角,使他便如那些古老油画上的神明,朦胧而俊美惊人,不是凡尘能够拥有的造物。
  “我猜,他们是害怕了。”天渊漠然道,“我的思考能力与临时演算能力相结合,使战舰内部的指挥团队,也变成了一群只会张嘴傻眼的白痴。
  他淡淡道:“人真的很奇怪,他们期望我绝对强大,绝对完美,然而当我真的达到了他们所期待的水平,他们又不得不为此深深恐惧,担忧我迟早有一天会取代人类的统治,用绝端的恐怖,奴役他们的政权。”
  顾星桥困惑了,他只想说,嫉贤妒能的心理人人都有,但仅凭这个原因,就用条约封锁一艘天渊级战舰,这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他问:“那你会吗?”
  天渊坦然地说:“我肯定会。”
  顾星桥:“……”
  行,就当我之前的想法都是空气。
  天渊话锋一转,道:“不过,那只是我昔时的想法。现在再思考一下,奴役一个文明,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于我而言,物欲仅是虚无,权势无关紧要,宇宙的真谛?那也不具吸引力,我对一个空泛的概念不感兴趣。”他怠慢地说,“至于寻找自我的意义,倒还是个新鲜的课题,可奴役一个或者多个文明,和自我的意义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文艺创作里的二流反派。”
  顾星桥问:“嗯……你找到了吗?”
  “正在找。”天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快找到了。”
  躲开他专注的眼神,顾星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好吧,你讲完了,到我了是吧?”他生涩地转移话题,“我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天渊的眼睛闪了闪,他静静地问:“我最想弄清的一件事,你喜欢过那个男的吗。”
  顾星桥这下是真呛着了。
  “……谁?”他皱起脸,“那个男……哦,你是说西塞尔。”
  天渊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似乎很不乐意从顾星桥的口中听到对方的大名。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