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男生不满,却不敢反抗,低头抓起笔和草稿纸。
就在这时,裴厉再次出声:“暂时还不能走,徐老师,他们走之前,必须向我们道歉。”
见寸头男生瞪过来,江颂立刻瞪了回去:“‘月考卷最后一题这么简单,你们整个年级都没人做出来,不愧是学长们’,原话是这么说的吧?说那道题简单,你现在做给我看看?”
裴厉这一次看向了徐寒林:“徐老师,高二年级第一次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您的出题风格。我认为,这道题就算是在数竞培训里,也属于拔高的难度。但这位同学却说,这道题很简单。对题目难易程度都没有一个正确判断的人,我不认为他能在数学竞赛这条路走多远。”
沉默几秒,徐寒林颔首:“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板寸男生一开始还一脸不屑,在听见徐寒林的回答后,一脸惊愕,张了张嘴,慢慢白了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徐寒林皱紧了眉心:“还嫌不够丢人?道歉!”
带着几个学生走出了多功能室,门口,徐寒林停下脚步,喊了一声:“裴厉。”他回过头,沉声道,“如果你想继续搞竞赛,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拿到金牌。”
裴厉没有承诺什么,只礼貌回应:“谢谢徐老师。”
这时,走在前面扎马尾的女生忽地回过头,惊讶地看向裴厉:“老师,他就是你说的——”
徐寒林摆摆手:“走吧。”
多功能教室里,几个人对视了几眼,江颂忽然蹦了起来:“卧槽!太解气了!要不是在学校,那个寸头早就被颂爷我揍的脑袋开花!”
罗轻轻手指缠了缠肩膀处的头发:“你动手,我往他脸上撒散粉,呛不死他!”她看看门口,“不过那个老师真的吓人,一看就是那种会因为一道题把人骂哭的水平,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贺闻溪好奇地用手肘撞撞裴厉:“刚刚那个徐老师,是你以前在七中的老师吗?”
他都能看出来,那个徐老师走的时候,看裴厉的眼神,就仿佛恨不得去找个麻袋,直接把人绑去数竞的考试现场。
裴厉点头:“是,高一教过我一段时间。”
江颂也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厉哥以前的老师,而且,厉哥你竟然搞过数竞!”
这时,被寸头男生嘲讽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的汤锐突然道:“我回一趟教室拿东西。”
说完,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
江颂摊摊手,知道汤锐这是被伤了自尊心,对着他们,面子挂不住,问罗轻轻:“估计调整心情去了,我们要不先排着?”
罗轻轻想了想:“行,汤锐扮演的是摄政王的下属,溪哥你提起看过剧本,一会儿先顶上?”
贺闻溪又恢复了平时的倦懒,好像刚刚发火的人不是他。
靠着一张课桌,他点点头:“我无所谓,都行。”
罗轻轻拍拍手:“江颂,小草,你们看施微那本剧本,施微一会儿跟我一起看。”说着,她的视线落到贺闻溪了空着的手上,“溪哥,你的本子呢?”
贺闻溪摸了摸鼻子:“走的时候忘了。”
晚自习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刚刚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回教室去拿,显然太耽误了。
听贺闻溪说忘了,裴厉想起离开教室时,他回过头,正好看见贺闻溪拿起剧本,又背过身,顺手将剧本塞进桌肚里的小动作。
罗轻轻提议:“要不溪哥你跟裴神看一本?”
于是,贺闻溪顺理成章地凑到了裴厉旁边。
虽然一直持续到周二的那场发热已经消退,但此时被浓郁的信息素围裹,贺闻溪依然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吸气。
罗轻轻再次拍了拍手:“鉴于是第一次彩排,我们今天晚上的任务很简单,了解故事背景和角色设定,过第一幕的台词。”
说完,她翻开剧本,开始介绍:“这个故事全架空,跟现实和历史都没什么关系,但为了好理解,国家名都用的大家熟悉的。”
“出于和法兰西停战的目的,奥地利的女大公嫁给了法兰西的国王,生下了王储西泽尔。但国王另有所爱,并且在联姻前,就与情妇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洛伦佐。
公爵夫人想让国王承认洛伦佐的血统,但国王迫于奥地利的压力,拒绝了公爵夫人的请求。公爵夫人心中愤恨,每天都在年仅十四岁的洛伦佐耳边重复,你才应该是那个执掌法兰西黄金权杖的人。”
她又翻了一页:“十四岁以前,洛伦佐和西泽尔视对方为最好的玩伴和知己,在充满诡谲阴谋和复杂矛盾的宫廷中,他们一起度过了明朗的少年时期,西泽尔曾经允诺说——”
“若有一日,我登临王座,你就是我的剑,我的盾,我王座旁最璀璨的荣耀之光。”
贺闻溪流利地接下了这句台词。
罗轻轻惊讶:“你都记住了?”
贺闻溪还没来得及否认,就见她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正好,溪哥你没有再背剧本的必要了,来,先把江颂辛苦拎过来的演出服试一试,有问题抓紧改!”
贺闻溪绷着一张脸,恨不得穿回一分钟前,把顺口背台词的自己的嘴捂上。
他还故意没带上剧本。
一番心思白费!
十分钟后,脱了校服外套的贺闻溪,穿上了黑色天鹅绒斗篷。
为了这身衣服,罗轻轻熬夜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网店和实体店的图册,后来又根据贺闻溪的提议,到处找纹章贴,找仿制的祖母绿胸针,累到暴躁。
但事实证明,辛苦没有白费。
当她看见贺闻溪将这件斗篷穿上的效果时,只觉得,累什么累,再备个五套演出服她都愿意!
天鹅绒斗篷表面上流动的光彩与贺闻溪的眉眼相得益彰,气质复古又矜贵。贺闻溪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便自然透露出一种由几代人用无数的金钱与无尽的权势堆砌出来的优越和矜贵。
天经地义一般,他无需迎合任何人,他只需坦然享受所有人的奉城与效忠。
一切荣耀,皆源自他。
没忍住,罗轻轻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勉强也算是“定装照”了。
贺闻溪双手拎着斗篷,看了拍出来的照片,有片刻的惊讶。
因为手机照片里的他,跟任务世界里,为了觐见皇帝而身着全套礼服时的他,足有六七分相似。
下意识地,贺闻溪朝裴厉看去,没想到正好触到对方投来的视线,连忙移开了眼。
一旁正在看剧本的江颂望着贺闻溪,咽了咽唾沫,憋出来一句:“你说等文艺汇演那天,我们学校的女生,不止,还有五校共进群里的女生,是不是又要疯一波?”
彭蒿重重点了点头。
贺闻溪很久没穿斗篷了,突然穿上,有点不习惯,他转向罗轻轻:“能换下来了吗?”
罗轻轻怎么可能答应:“好不容易才穿上,多穿一会儿吧。正好,溪哥,你穿着演出服,跟摄政王对对戏?说不定感觉就起来了?”
贺闻溪无奈,只好拖着夸张的斗篷,艰难地坐到了裴厉面前。
或许是因为这身衣服,让贺闻溪总是想起任务世界里,他要求裴厉咬他时的情形。他极力清除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吧。”
第一幕,是从十二岁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的两个人,八年后再次相逢。
通往郊外的小道上,洛伦佐牵着缰绳,与独自出宫的西泽尔擦肩而过,忽然停下来,转过身,问:
“我是否曾见过你?”
贺闻溪心里一跳。
一瞬间里,贺闻溪竟觉得,刚刚那句话,并非只是洛伦佐在问西泽尔。
难道,裴厉想起了什么?
对完第一幕的台词,几人回到教室,还差五分钟下晚自习。
贺闻溪有点心神不宁的。
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在密室里一直被他忽视了的细节。
裴厉没有任务世界的记忆,为什么会想到去碰他的后颈?
以及,他后来听江颂说,当时江颂和小草都觉得他不怕黑,不用担心他,只有裴厉毫不犹豫地返回去找他,就像是笃定他一点会怕黑一样。
原本想直接问裴厉,但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做题,贺闻溪干脆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到了裴厉教材的封面上。又在课桌下,轻轻撞了撞裴厉的长腿,提醒他快看。
浅绿色的方形便利贴上写着:那天在密室,为什么要捏我的后颈?
问号画得很大,都要从纸的边缘飞出去了。
裴厉将便利贴揭了下来。
手指捏着笔,却像是拥有生理记忆一般,泛起几分温热的痒意来。
便利贴被递了回来,贺闻溪看见上面多了一个单词:clipnosis。
什么意思?
难得遇上一个不认识的单词,贺闻溪求知欲上来了,马上打开手机查了起来。
clipnosis。
夹子催眠。
捏掐诱导的行为抑制现象。
意思是,被捏住了后颈的幼猫,会瞬间变得安静,方便成年大猫将它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是有点道理,但,幼猫?
贺闻溪在便利贴上重重写下一行字:“老虎和狮子也是这样!”
你才是幼猫!
第19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率是真的。
贺闻溪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幼猫,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巨大,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一片宽大的叶子滑到地面,努力跳过一块大石头, 然后踩进了一个水坑里。
没想到, 水坑比他预想的要深,他似乎也格外的小。
就在他在水坑里挣扎着,即将沉进水底时, 后颈忽然被咬住,他直接被拎出了水面。
贺闻溪想着,来救他的肯定是一只大猫, 等他重新站好,仰头一看,却发现是穿着校服, 像个巨人一样的裴厉。
贺闻溪直接吓醒了。
一直到下楼吃完早饭, 贺闻溪都还想着这个梦。
幼年狮子幼年老虎都很酷,为什么他会梦见自己是幼猫呢?
又想到在裴厉眼里,自己的形象竟然会跟幼猫挂钩,贺闻溪忽然有了点危机感,立刻捞起扔在书桌上的手机,给江颂发微信。
【he:我酷吗?】
江颂一看就是在玩手机, 秒回。
【你颂爷:当然酷!昨天晚上, 溪哥你靠眼神就把那个寸头和他的同伙震住了,这就叫, 靠眼神御敌!】
【你颂爷:不,不需要眼神, 溪哥靠名字就能御敌!】
没错,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酷哥的形象深入人心, 威慑力十足。
贺闻溪心里安稳了许多,还有点飞扬,不过手指点了两下屏幕,还是云淡风轻地回复:
【he:嗯。】
【你颂爷:说起来,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个寸头,咱们四中竞赛不是年年都拿不出手,菜的不行吗,所以才花大价钱把徐老师给挖过来了。为了这个,上次七中的校长去开会,还跟咱们校长在门口阴阳怪气。】
【你颂爷:徐老师在高一挑了几个人,那个寸头叫乔路明,在高一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之前还去骂人家搞物理竞赛的,说只有学不懂数学的渣,才会去搞物竞。】
贺闻溪忍不住回了六个点。
【he:他成绩很好?】
【你颂爷:这就是重点了,他在竞赛班里吊车尾,听说徐老师劝他别搞数竞。但他对自己可能迷之自信,动不动就说以后集训队肯定有他一个,不用高考,他也能上top1的学校!】
很快,对话框里又跳出了一条信息。
【你颂爷:厉哥那么牛逼,为什么没有继续搞数竞啊?】
贺闻溪心想,他怎么知道,于是很诚实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没想到江颂不相信。
【你颂爷:溪哥你跟你裴厉哥哥关系那么好,你肯定知道,就是不想告诉我!】
【你颂爷:我懂,我是多余的!哪闻旧人哭!】
后面江颂发来的一连串消息,贺闻溪都没太认真看。
他忍不住想,谁跟他关系好了?
半小时后,才在心里觉得自己跟裴厉关系很一般的贺闻溪,手里拿着剧本,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站在走廊的栏杆前,往下看了看。
顾叔正在打理餐桌上摆放的鲜花,隔得远,听不见楼上的动静。
贺闻溪这才站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前。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知道裴厉就在墙的另一边,心里就跟有草芽顶着土层想冒出尖来一样,烦躁的没办法静下心。
又悄悄在心里排练。
“一个人读剧本没多少意思,我来找你对对戏。”
或者,“你下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排排剧本?”
还是洒脱一点,直接问:“有没有兴趣一起对戏?”
就在他正纠结怎么开口比较好时,裴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你在干什么?”
贺闻溪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等转头一看,真的是裴厉,不由惊讶:“你没在房间里?”
裴厉住进来快满一个月了,贺闻溪多少了解一点。
比如周末两天,白天裴厉基本都在卧室,除了吃饭和喝水会下楼外,很少会在家里走动,只偶尔去喷泉旁边的长椅上坐坐。
所以贺闻溪根本没想到,裴厉不在房间里。
还是裴厉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着的剧本上,主动问了句:“找我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