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厉也没刷题了:“她说我和你。”
贺闻溪隔着几排课桌问罗轻轻:“你确定是抓阄,不是老杜随口点的名?”
罗轻轻撩了撩头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确实是抓阄,我亲眼看见的。”
能在纸箱子里,从四十二个纸团中精准抓出他和裴厉的名字,贺闻溪往后倒在椅背上,脑袋歪向旁边:“我怀疑那个纸箱子里,每张纸条上都是我和你的名字!否则从概率上来说,就离谱!”
裴厉笔头点着练习册:“或者,一共只有两张纸条。”
用手背贴了贴自己低热的额头,贺闻溪愤愤道:“肯定是这样!老杜心虚的都不敢露面了,只敢让罗轻轻来说这件事!”
然而,发现倒霉的是贺闻溪和裴厉,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良传统,班上男生已经开始拍桌子起哄了,跟过年一样。女生们则兴奋地往最后一排看去,明显对两个帅哥同时出演舞台剧这件事,很是喜闻乐见。
讲台上,罗轻轻再次拍了拍黑板擦,轻咳两声,利落推锅:“有任何疑问,可以找老杜反馈。我晚上回家把剧本打印出来,明天装订好了再给你们!”
江颂兴奋回头:“溪哥!为了你我愿意去演大树!”
彭蒿凑热闹,远远喊了一句:“你们演男主,我愿意本色出演,当大树旁边那棵茂盛的小草!”
一阵哄笑,贺闻溪毫不客气地骂了句:“滚滚滚!”
他瞥了眼旁边的裴厉,情绪很复杂。一方面是,想到真要他们两个人一起演舞台剧,心里有点怪怪的,但两个人被老杜一起坑,比起他一个人被坑,心里要舒服很多。
不过,除了上课,还要对台词排练剧本,如果他出现发热,好像就不用担心蹭不到足够的信息素了?
这么一想,贺闻溪转了转笔,觉得,演舞台剧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昏昏沉沉过了大半天,贺闻溪的低热一直没退,这种脱离预想的感觉让他有点暴躁,还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没一会儿就空了大半,江颂有事,刚打铃就奔了出去。裴厉收拾好书包,转向旁边,就看见贺闻溪依然保持着刚上晚自习时的姿势,正安安静静地枕在手臂睡觉。
他露出来的耳尖和侧脸都微微发着红,似乎是难受,连睡着了,眉心都皱着。
裴厉叫了两声贺闻溪的名字,没动静,迟疑片刻,他抬手,轻轻推了推贺闻溪的手臂。
正要将手抽回来时,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下意识抗拒,裴厉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又在感觉到贴在他皮肤上的手触感潮热时,停住了。
裴厉忽地在想,贺闻溪最近好像总是生病,经常会低烧,眼尾被热气熏得微红,像是蕴着一掬星水。
桎梏着他的力道很轻,他却一时没有挣开。
贺闻溪睡得迷迷糊糊,密室里,裴厉触碰他后颈和眼尾时的情景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放。
循着本能,贺闻溪拉着裴厉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到了自己热烫的脸上。
以皮肤相贴的位置为圆心,躁动了许久的神经细胞忽地被完全安抚。
贺闻溪隐约意识到,他的发-情热好像比之前严重了。
已经不只满足于闻到的那一点信息素。
第17章
罗轻轻的效率非常高, 第二天早自习,两本蓝皮的剧本就摆在了贺闻溪和裴厉面前。
贺闻溪还在试图挣扎,没有马上去拿剧本, 而是先问:“你真的看见老杜抓阄了?”
罗轻轻扎着高马尾, 双手抱在胸前, 挑挑修得精致的眉:“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你和裴神肯定都看清楚了老杜的小心思。”
贺闻溪撑着下巴,明白了罗轻轻的意思。
他们是最合适的两个人。
其实昨天人选一出来, 他就明白了老杜的打算,裴厉肯定也懂了。
四中理科实验班竞争非常激烈, 压力也大,大家基本都是表面积极,落到实际,谁都不愿花时间去排舞台剧的剧本。
毕竟背剧本, 不如背几页单词。
如果真的随机抽签, 到时候被抽到的人期中考试降了两分,就算学生不说什么, 家长也会对老杜有意见。
而贺闻溪自己, 之前拒绝参加, 只是因为嫌麻烦,家里对他的学习和成绩基本无要求, 真要说, 与其担心排个剧会让他期中考掉个五名十名, 还不如担心他又忘了写解, 被扣好几分。
至于裴厉, 老杜说不定根本就没想过, 抽点时间出来排练剧本, 会影响到裴厉的成绩。
“行吧, 演就演,就当卖老杜一个人情,希望下次我考试又没写解,他别又把我拎起来公开处刑。”
不挣扎了,贺闻溪伸手去拿剧本,翻开第一页,就是《刺杀洛伦佐》几个大字。
这么刺激?
贺闻溪开口前,裴厉就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节目能过审吗?”
贺闻溪在一旁点头:“节目的名字就这么刺激,你确定那些校领导能受得了?你看,‘刺杀’两个字,阴谋血腥扑面而来!”
“我和施微一起写的,仔细规避了所有风险点。”罗轻轻开始扳着手指数,“故事发生地是欧洲,时间是中世纪,抨击的是欧洲君主政-权的腐朽与残暴,弘扬的是自由与忠诚,这还不够正能量?放心,肯定能过!要是被卡了,我一个月不敷面膜!”
这誓言对罗轻轻来说太狠了,贺闻溪放心了一点,翻到第二页的人物小传:“我叫西泽尔,是个王储?”
他好奇:“裴厉,你演的什么?”
裴厉:“洛伦佐,身份是摄政王。”
贺闻溪来了点兴趣:“王储和摄政王?这两个人肯定你想毒死我,我想杀死你,不死不休,所以我的主线任务就是刺杀你?”
裴厉已经快速浏览完人物小传:“对,我囚-禁了你,你反杀了我。”
抽了口凉气,贺闻溪震惊地望向罗轻轻:“你和班长好重口!竟然还有囚-禁剧情!”
罗轻轻朝他眨眨眼:“是不是!重口才刺激,刺激才受欢迎!信我,这次文艺汇演,我们绝对拿第一!”
等罗轻轻走了,贺闻溪一页页翻着剧本,开始没话找话:“咦,摄政王最开始竟然是王储的宫廷伴读,两个人在少年时期相互扶持,那结局有点虐啊。”
裴厉:“嗯,所以摄政王把王储拉下马后,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囚禁在了一个金色的鸟笼里。”
贺闻溪脑补了一下巨大的金色鸟笼:“大手笔,这是想让王储以后只能做笼子里的一只鸟?”
裴厉捏着纸页,念出了其中一句台词:“我顾虑你的才能卓越,忌惮你的血脉正统,我绝不会让你威胁到握于我手的权柄,却又不舍对你举起屠刀,夺走你的呼吸脉搏。所以,这个笼子,便做你余生归宿,成全我的仁慈。”
贺闻溪耳朵麻了一下。
被突如其来的低音炮杀了个措手不及。
又聊了几句,贺闻溪心里终于没那么尴尬了。
天知道,昨天他回过神来,发现空荡荡的教室里,自己正把脸往裴厉掌心里贴,还无意识地蹭了几下的时候,到底有多尴尬和社死。
幸好裴厉收回手后,没有说什么,只告诉他他好像又有点发烧了,否则贺闻溪能现场表演什么叫心态崩裂。
至于裴厉说他发烧,贺闻溪用换季时容易感冒低烧的理由糊弄过去了。
他倒是宁愿是真的发烧,吃吃退烧药就能好。
比发情热简单多了。
不过,贺闻溪越来越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在裴厉面前,社死和尴尬的次数太多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小场面已经不会让他轻易动容。
这勉强算是个……好的发展方向?
只是该给的交代还是要给的,贺闻溪拿着剧本挪了挪,靠裴厉近了点,视线依然落在剧本上,低声解释:“我昨晚睡迷糊了,你手凉,我就下意识地想挨着降降温。”
裴厉轻轻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松了口气的同时,贺闻溪好像又隐隐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失望?
懒得再纠结,心里那根绷到现在的弦彻底松了下来,贺闻溪往后翘起椅子,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他们都是男的,这里也不是ABO世界。
小草打王者时,经常把江颂当椅子靠着。打完篮球,男生勾肩搭背,蹦到对方背上也很常见。
对比一下,只是用脸贴一下手掌,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午休时,罗轻轻拿着一叠图片,又来了最后一排。
贺闻溪正在跟发热硬抗。
在密室时,发情热来势汹汹,但恰好裴厉过来救他,症状虽然没有消失,但明显是缓解了。
现在他想试试看,他一直坐在裴厉旁边,在一直都能闻到信息素的情况下,这次发情热的症状多久才会彻底结束。
热意仿佛小火慢蒸,加上又是中午,贺闻溪困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怎么了?”
罗轻轻盯着贺闻溪头发乱翘、满脸困倦的模样,又看了看侧脸棱角分明,线条锐利的裴厉,觉得那句话没说错,毫无争议的美貌确实是稀缺资源。
多看看帅哥,她学习压力都少了许多,怪不得自从裴厉转学到他们班之后,教室外面那条走廊的人流量比以前更大,地都快被踩得陷下去了。
拉回心思,罗轻轻把一叠纸分给两人看,介绍:“找了不少租舞台剧戏服装、配饰和道具的地方,实体店网店都有,符合我和施微想法的只有这些。你们两个是主角,衣服肯定也要你们喜欢才行!”
贺闻溪接过来翻了翻,其中有几张不知道是拜占庭还是中世纪的风格,大斗篷和华丽刺绣的组合,让他觉得有点眼熟。
既然是自己要穿的,贺闻溪不介意让这衣服更好看一点,他指着其中一件黑色天鹅绒的拖地斗篷:“胸口这里可以贴一个纹章贴,太阳月亮家族徽记之类的都行。这里再装饰一个仿祖母绿的胸针,到时候我在手指上戴两个祖母绿的戒指,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套的。”
接着指向另一边,“深红色的绶带搭在左肩这里,内搭的衣服要白色的。王冠的话,只是储君,不用很大的冠冕,可以用这张图上的荆棘王冠,镶嵌的仿蓝绿宝石挺好看的。”
翻了几页,贺闻溪顺便还帮裴厉也挑了一下:“这两个权杖不错!很符合摄政王的气场!”
他用手肘戳了戳裴厉:“你喜欢哪一个?”
裴厉看了眼:“第一个,权杖顶端有一枚绿色的宝石。”
贺闻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根权杖原本是属于我的,所以要跟我的装饰配套?”
“对。”
贺闻溪飞快选完自己的,又凑过去看裴厉挑了哪些衣服。
刺绣长袍配银色排扣,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款配剑,很符合城府深沉又野心勃勃的摄政王。
不得不说,这套衣服刚好在他审美点上,还有几分眼熟。
等两个人都递回图片,罗轻轻没想到她和施微纠结了半天的事情,在他们这里这么快就解决了:“你们怎么一点选择障碍症都没有?”
贺闻溪心想,不是他没有选择障碍症,而是他完全是照着记忆挑的。
他在任务世界,当了三年的贵族,跟着父亲去觐见皇帝时,不管是冠冕长袍还是权杖,都亲眼见过。
等罗轻轻心满意足地拿着那叠图片走了,贺闻溪趴在桌上准备午睡。忽地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裴厉挑的衣服有点眼熟了。
心头一跳,他问得委婉:“你刚刚挑衣服的标准是?”
裴厉已经抽了一张题卷出来,明显没打算睡觉,他一边拔开笔帽,一边回答:“看着顺眼。”
“这样啊。”贺闻溪松了口气。
是潜意识,还是就算失去记忆,审美倾向也不会改变?因为他才记起来,裴厉刚刚挑的衣服,在银色排扣和廓形的设计上,很像裴厉在任务世界时穿过的一套礼服。
闭上眼睛,贺闻溪又想起刚刚图片上的那件天鹅绒斗篷。
他在任务世界第一次穿类似的衣服,是在一个下午。
皇帝出门打猎,回程路上,突然起了兴致,就遣人来通知,说会过来共进晚餐。
这代表着殊荣和信任,侍从官几乎是用跑的,冲进贺闻溪的房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捧着衣服的侍从,急急忙忙地来帮他换衣服。
贺闻溪有点不想参加,他对皇帝长什么样毫无兴趣,而且皇帝在场,吃饭肯定会格外拘束。
但平时都安安静静的系统忽然发布了一个任务,让他将三天前,从家族藏书室里找到的一本灰扑扑的笔记,亲手交给皇帝。
贺闻溪没办法了。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参加晚宴,还需要稳稳当当地坐到最后。因为只有在送皇帝离开前,他才有机会送出那本笔记。
想起自己信息素紊乱的毛病,贺闻溪琢磨了半分钟,决定让侍从去请裴厉过来,提前对他进行一次临时标记,避免霉运上头,吃着饭却突然发热,不得不临时离席,完不成任务。
接着,贺闻溪第一次知道,穿个衣服,竟然能那么繁琐。
里面重重叠叠地穿了两三层不算,外面还要披上斗篷,斗篷的背后和前胸,都绣有巨大的家族纹章,纹章细节处镶嵌着大小不一的宝石。
银色的领口搭链系好后,一个精巧的蓝宝石挂坠会缀在那里,金色鸢尾花饰链两头则被分别固定在两侧肩膀,自然在胸前垂落为弧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