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小竹马要开个人演奏会了?也不知道音乐厅的审批结果会不会出差错......”林殊的意思很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渝池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林殊,别这么卑劣。”秦渝池咬着牙说。
“放心,你别紧张,”林殊笑着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动陶潋。”
秦渝池紧握拳头,手背上冒出青筋,手臂微微发抖。
两人遥遥对望。
片刻之后,是秦渝池妥协,一如既往。
秦渝池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大步朝林殊走来,坐在他身旁。
洋桔梗香扑面而来,林殊高兴了,兴致勃勃问:“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氧气》。”秦渝池吝啬于多说一个字。
林殊将右手搭在琴键上,只弹了主唱的旋律,左手则偷偷往旁边挪,指尖点在秦渝池的右手背。
十指相缠。
林殊像只爱捉弄人的猫,挠挠秦渝池的手心,又好奇地轻戳手背上的青筋。
只有一个声部的《氧气》很单薄,林殊弹了一段便觉得无趣。
视线稍往下斜,林殊勾起得逞的笑,命令道:“抱我。”
秦渝池收紧手指,紧紧抠着钢琴凳上的羊皮,似是对无法抗拒的欲望感到无奈。
“怎么不抱我,难道你不敢?”林殊调笑,左脚尖踩在秦渝池的棉拖鞋上。
秦渝池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倏地攥住林殊的手腕,将他压在钢琴凳上。
“亲我。”林殊命令道。
秦渝池闭上眼睛,像是痛苦极了,轻吻在林殊的额头。
“不对,不是吻这里。”
秦渝池直起身,咬紧牙关,眼里尽是不甘,缓缓凑近林殊的唇。
两唇相贴,小心翼翼试探。
随着吻加深,洋桔梗的香气萦绕在鼻腔......
林殊猛地睁开眼,捂住嘴,翻下沙发。
恶心感涌上来,他来不及去洗手间,只能跪在地上干呕。
好在胃里没有东西,林殊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只有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落在地板上。
干呕够了,林殊弓着身子,浑浑噩噩往浴室里走。
林殊打开花洒,将水温调到最冷。
冰冷的水打湿衣服,浇灭他因梦而起的欲望。
等到身体冷得发颤,再也没有一丝欲望残留,林殊才站起身,抖着身子跨出浴缸。
湿衣服往下滴水,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晕出蜿蜒的水痕。
林殊迟钝地走到衣帽间,找了一套运动装换上。
微弱的月色透进窗,天还没亮。
窗外好像飘着晶亮的碎屑,林殊看不真切。
下雨了?
林殊缓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狂风带着雪花飘进窗,落在他的发梢上。
雪?
林殊伸出手,雪花撞进手掌心,融化成水雾。
室外大雪纷飞,白雪皑皑。
湖光山上的松树全盖上了白袄。
地上的雪厚厚一层,和《苦生》的最后一幕有些相似。
林殊不自觉想,秦渝池在拍摄这场戏时,到底是什么感受?
秦渝池会冷得发颤吗?
会伸手去抓飞舞的飘雪吗?
那一幕戏的拍摄地址就在B市,离湖光山很近,不到十公里,在一个高耸的悬崖之上。
林殊随意抓了件棉袄穿好,冲动出发,没有计划。
他太久没有开车,手有些生了。
林殊开得极慢,开了将近五分钟,才从车库驶到公路上。
凌晨五点,公路上已经挤了好些车,林殊越开越慢,仪表盘从六十码减到零。
林殊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塞车,没想到二十分钟后,车流仍一动不动。
这种异常情况定是因为出了车祸。
林殊的车夹在车流正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来在日出之前,他没法到那里了。
林殊微叹口气,摁下车窗,任由狂风将雪吹进车里。
红绿灯是个摆设,无论跳到什么颜色,车流都不会移动。
林殊熄了火,从储物箱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依旧只点燃香烟,却不抽。
朦胧的烟雾弥散在眼前。
林殊吹一口气,将白烟吹散,给视线腾出清晰的视野。
公路上全是车辆,红灯光将黑夜照得锃亮。
不远处,有一人逆着车流行过,正穿梭在车与行人道间。那人带着鸭舌帽,身上的毛衣和牛仔裤都破了洞。
右眼皮突突地跳。
林殊蹙起眉,视线定在那人身上。
一丝蜜桃的清香顺着风,窜进缭绕的烟雾里。
那人渐行渐近,走到他车边,虽然鸭舌帽遮着半张脸,林殊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林殊及时攥住那人的毛衣,“你怎么在这里?边星澜呢?”
陶芓湉惊慌地抬起头,看见是林殊,忽然卸掉撑着身体的劲。
“林总......”陶芓湉弯着眼睛,朝他勾起安心的笑,笑着笑着便哐的一声倒下去。
陶芓湉不能死!
自重生以来,这个念头便死死刻在林殊的脑海里。
林殊心里大骇,赶紧下了车,检查陶芓湉的呼吸。
见有人倒下,周围的司机摁下窗户,纷纷看向这里。
林殊拨通电话,“湖光路中段有人晕倒,呼吸微弱,心率过缓,情况危急。”
“现在这里车流堵塞严重,给我派直升机过来!”
-
天亮之时,林殊站在病房门外,面色阴沉。
医生从病房里走出,谨慎地关上门,“林先生,陶先生已经醒了,您现在可以进去看他。”
“他为什么晕倒?”林殊冷声问。
“陶先生心肌缺血,再加上之前过量运动,所以才会晕倒。还有一件事......”医生面露难色,不好开口。
“直说,别耽误时间。”林殊不耐烦。
医生将血检结果拿给林殊,“陶医生今天服用过大量舍曲林片......”
“舍曲林片?什么意思?”
“陶先生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抑郁、焦虑或者强迫障碍,都有可能。他不愿意开口说话,我们也无法确定。”
林殊心猛地一沉。
所以,陶芓湉上辈子的自杀,可能不止是因为边星澜?!
“林总!”
心慌意乱中,林殊闻声抬起头。
陶潋急匆匆向他走来,身后跟着一周未见的秦渝池。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此处钢琴曲为李斯特-《埃斯特庄园的喷泉》
第9章
林殊很讨厌陶潋,单是看见这个人,都会生理性不适。
若是陶潋和秦渝池站在一起,一同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厌恶到想吐。
上一世,陶芓湉是烧炭自杀。
尸检时,遗体已经被捅了九刀,脸上布满划痕,尸检报告被做了手脚,根本没有写一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陶潋虐尸,虐的还是亲哥哥的尸体。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林殊就觉得恶心。
陶潋越走越近,眼里充满焦急,嘴角却微微挑着,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
林殊轻声嗤笑,只觉得那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比他还要缺少良知。
“林总,陶芓湉在哪里?还在急诊室吗?”陶潋面色着急,飞奔到他面前。
林殊抬眸,保持一贯的冷漠,沉默不语。
陶潋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无辜地眨眨眼,声音有些委屈,“......林总?”
“这是陶芓湉的弟弟,陶潋,上次谢先生提到过。”秦渝池走得慢些,比陶潋后到达。
无论哪一世,他都见不得这两人并肩同行。
虽然这一世,林殊没有资格控制秦渝池,但他可以让陶潋不快。
林殊没有理会秦渝池的解释,睨一眼陶潋,咄咄逼人,“你没有长嘴,要别人帮你自我介绍?”
陶潋愣住,脸色一下就白了,立时躬身道歉,“不好意思,林总。我是陶芓湉的弟弟,感谢您送他来医院,求求您告诉我他在哪里。”
林殊不说话,陶潋就一直鞠着,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很是可怜。
余光之中,秦渝池的眉头皱了皱,唇微启,似要说话。
林殊知道秦渝池要说什么,无非是替陶芓湉解围,就同前世里的无数次一样。
真够无趣的。
林殊轻嗤,将血检报告丢给医生,转身走到病房门前。
“小潋,林先生担心桃子,语气不免急,他不是在责怪你,你不用这么害怕。”手抚上门把手的那刻,林殊听见秦渝池说。
秦渝池这是在替他解释?
心脏猛地一跳。
林殊收紧手指,抿紧唇,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
“渝池哥......”
陶潋的声音荏弱,听着令人作呕,又将林殊拉回现实。
秦渝池怎么可能帮他解释?
他也是个贱东西。
怎么就轻易被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惹得心悸?
“还渝池哥,演偶像剧呢。”林殊低声嘲讽,推门进入病房。
陶芓湉半躺在床头发愣,见是林殊来了,赶紧坐起身,“林总,今天麻烦您了。”
而看到后面两人跟进来时,陶芓湉有一瞬失神,被林殊敏锐捕捉到。
“桃子,你伤到哪了?怎么会忽然晕倒?!”陶潋疾步往床边走,一惊一乍,吵得林殊心烦。
林殊攥住陶潋的衣领,将人往后拉。
“离他远点,你挨近了空气不好,他会呼吸不畅。”林殊冷声说。
这话有些无理取闹了。
陶潋侧视一眼秦渝池,又垂下眸,退到两米之外,离陶芓湉远远的。
林殊等着秦渝池开口,甚至做好了针锋相对的准备。
可秦渝池什么都没说,反而低笑一声,独自往床头走。
秦渝池被逗笑时的样子很生动,像是完美建模的AI不小心通过图灵测试,嘴角只上勾一瞬,又掩饰一般垂下去。
有什么好笑的?
林殊心里莫名烦躁,“你也一样,退到后面去。”
秦渝池顿住脚步,似是对自己的待遇不满,微挑起眉。
“快点。”林殊催促。
秦渝池叹口气,退到床角,“这样可以了吗?林殊。”
秦渝池叫他名字时有些含混,听起来黏糊糊的,有种朦胧的暧昧感。
心窝处又不争气地颤栗。
秦渝池不过是叫一声他的名字而已,他就难以自持。
贱东西,林殊在心里骂自己。
林殊躲开秦渝池的视线,坐到床边,“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不要耽误病人休息。”
病房里静默一瞬。
陶潋怯怯地问:“桃子,你现在感觉如何?胸闷吗?心口还疼吗?”
陶芓湉淡笑着说:“我没事,多亏林总及时送我来医院。”
“那就好......”陶潋顿了顿,“桃子,你问问林总调取直升机的费用是多少?我帮你把钱还给林总吧。”
陶芓湉刚要开口,林殊打岔道:“不用还,我不需要。”
“林总,这怎么行?”陶芓湉有些激动。
“我说不用就不用!”林殊蹙眉,语气不容置喙。
陶芓湉感激林殊,但也同样畏惧他,不敢反驳,“好的,谢谢林总。”
“桃子,就算你和林总之间关系匪浅,也不能白花林总的钱呀,要是被父亲知道......”
陶潋欲言又止。
闻言,陶芓湉的面色蓦然变得惨白。
林殊不知道陶潋在打什么哑谜,只感到陶芓湉正在恐惧。
林殊很后悔。
他就不该放陶潋进来,就该将人拦在门外。
这种恶鬼得千防万防,最好永不见面。
“我愿意给桃子花钱,关你什么事?”林殊沉下脸色,“难道你父亲对我有意见?行,等会儿我亲自和他通电话谈一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潋说不过林殊,求助地望向秦渝池,“渝池哥......”
林殊听见这三个字就头大,恶心得紧。
林殊耐心告急,懒得同陶潋纠缠,“赶紧滚,桃子累了,现在就要休息。”
陶潋站着不动,还想再说话。
秦渝池忽然道:“小潋,听林先生的话,你先回去。”
“你也赶紧走。”林殊朝秦渝池说。
秦渝池静默一瞬,微不可查地叹口气,终是带着陶潋离开病房。
病房门开了又关。
这次秦渝池应该是被他气着了,没有和他说“下次见”。
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和秦渝池见面。
两人一走,林殊的防备心尽散。
林殊轻呼一口气,尽量温声问陶芓湉:“我把边星澜叫过来陪你?”
“不,不用,”陶芓湉有些结巴,“我一个人也可以,林总您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谢谢您。”
林殊很讨厌怯懦的人,但却意外地不讨厌陶芓湉,两辈子皆是如此。
“别‘林总’、‘您’地叫,叫我林殊。”林殊说。
“林总......”被林殊“狠狠”一瞪,陶芓湉快速改口,“林,林哥,你先回去吧,谢谢您,不,谢谢你。”
陶芓湉不说敬语就烫嘴,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哥?
第一次听见这称呼,林殊觉着新奇。
没有敬语,林殊听着舒坦了,问道:“凌晨时,你为什么在公路上逆行?”
闻言,陶芓湉抿紧唇,闭口不答,头一次没有回答林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