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警察到楼下了!”寂静不久后,门外传来高声的提醒。
林港回过神,来着一趟一无所获,反而还被双人混骂一顿,实在咽不下心里的气。
“林叔叔,您再不走,就要和你儿子一起去蹲监狱咯。”秦渝池双臂撑在脑后,颇为悠闲。
被秦渝池贱兮兮的态度噎得语塞,林港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毫无威胁力的“你等着”,便急匆匆离开。
林港走后,病房外很快响起敲门声,警察到了。
但林殊现在没心思应付,就让保镖去做笔录,自己则坐在病床上,默然失神。
屋内很安静,连走廊里细小的说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殊不敢细想,怕自己想的就是事实和真相。
如果林港真的把他母亲送进了疗养院,那他这二十几年不闻不问,他岂不是也成为了加害者的帮凶?
林殊根本不记得苏清敏的容貌,只隐隐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许是因为共情,他又胆怯了,根本不敢想象苏清敏被关在疗养院里这个可能,更不敢细问秦渝池。
林殊试图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思考,耳边却传来低沉的笑声,打断他的出神。
这疯子鱼笑什么?
林殊微蹙起眉,转过头朝秦渝池望去。
秦渝池正在看手机,像是瞧见了无比高兴的事,咯咯直笑,双眼放光,渗人得很。
林殊长叹口气,对这场面已习以为常,环抱双臂侧靠床边,疲乏地看着秦渝池,准备等秦渝池疯够了再问。
秦渝池的指尖不停滑动屏幕,灯光照在脸上,颇有电影里鬼魂出世的意味。
察觉身旁的目光,秦渝池后知后觉抬起头,对上林殊的视线,“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笑成这样。”林殊抬抬下巴问。
“我在看热搜,林叔叔上热搜了,好——多人骂他啊。”秦渝池语气夸张地说。
一见秦渝池这浮夸的模样,林殊就知道,秦渝池又偷偷干了些事。
但热搜上没有挂林港的名字,而是【秦渝池被黑恶势力殴打致重伤】,网友都在问黑恶势力是谁,最后“扒出”是林氏的董事会主席林港。
这完全就是个假新闻,但秦渝池重伤进医院是真,林港带人冲进医院引来警察也是真。
可消息发出来时,林港还没到医院,这一看就是秦渝池的手笔。
林殊瞧了瞧骂林港的评论,心里没什么触动,只感叹秦渝池诡计多端,重活一世竟然狡诈不少。
“网上骂他有什么用?那老古董连微信都没有,根本看不见这些话。”林殊撇撇嘴说。
“我又不是想让他看见,我只是让大家先认识一下林叔叔,预热而已。”秦渝池自得地说。
这话听着不对劲,林殊有种不祥预感,沉声问道:“秦渝池,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秦渝池耸耸肩,“等林叔叔把林祈芯捞出来,舆论就会变成‘心理疾病真好用,无论什么罪都能逃脱’,‘黑恶势力枉顾法律’。”
秦渝池说得起劲,也不管林殊惊愕的眼神。
“接下来,晓柏控诉林祈芯下药迷.奸,林叔叔为了给林祈芯脱罪,把他送到陶家的精神疗养院,陶潋知道他是你弟弟,恶其余胥,于是暗自让医生折磨他,把他折磨成傻子。”
林殊越听越心惊,甚至觉得秦渝池可怕,比他还可怕。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你又不是预言家。”林殊挣扎着问。
“我不知道啊,我稍稍提点一下晓柏,其他人要做什么选择,那是他们的自由,我又没有逼迫他们这样做。我只是买买水军,控一下舆论,他们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渝池事不关己,嘴角晕着笑意,似是掌控全局的人正悄无声息地控制他人,非常喜悦。
林殊愣着无言,因为这样的秦渝池太过陌生,让他心惊,他更不敢想秦渝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渝池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苏阿姨也会出来指证林叔叔,控诉他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听到母亲,林殊更是心慌,讷讷地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要见她吗?她倒是很想见你。”秦渝池问。
“过得好就行,我就......先不见她了。”林殊现在什么都怕,缩在龟壳里,不仅怕问秦渝池过去,更怕去面对他人。
秦渝池点点头表示理解,问道:“那等林叔叔和林祈芯都完蛋了,你能和我和好吗?”
这人怎么还想着这事?
林殊失笑,摇着头说:“林港才不会完蛋,他有的是关系可以挥霍,你别太过分,小心他发疯,真的拿刀来砍你。”
“是吗?这样都不会完蛋?”秦渝池蹙起眉,嘀咕着说,“那我再想想,该怎么才能让他死......”
秦渝池安静了,也不笑了,表情严肃,似是在认真思考到底怎么才能让林港死。
林殊没想到,秦渝池冷静时竟然比咯咯笑时还要渗人。
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内里却已经崩坏到极点,隐隐透出的疯意实在让他恐慌。
林殊长叹一口气,忽然往病房外走。
身后传来秦渝池不满的询问,“你以后出去之前,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你要去哪里吗?”
林殊乏了,回过头勾起淡笑,声音温和,“秦渝池,我去给你转院,你现在得去精神科治病。”
作者有话要说:
秦渝池:我没病![从床上跳起]
林殊:闭嘴。[摁回去]
第52章
林殊说是要转院, 但比起精神上的问题,还是秦渝池的身体健康更要紧些,要转院也得等到肋骨恢复好, 能坐上轮椅、能试着直立行走了再转院。
林殊不必亲自照顾, 有的是护工来伺候秦渝池, 只是两人总“打架”,弄得病房里鸡飞狗跳, 护士医生间都流传着两人的笑谈。
不过这打架也不是互殴, 而是林殊单方面薅秦渝池的头发,秦渝池是手无缚鸡之力病患, 暂时还没有能力反击。
等到秦渝池转院, 已是3月中旬,天气暖和不少,枝头早已没了霜露, 冬天的味道全部褪去。
秦渝池被“关”在病房里, 没有机会作妖, 但现在马上要出去, 林殊很担忧,直接将秦渝池的手机抢走。
秦渝池坐在轮椅上, 还在为被收掉手机不满, 气鼓鼓的, 不愿意说话。
林殊可不管秦渝池生不生气, 实在怕这疯子真拿刀杀人, 命人推轮椅,自己则做个监督者, 监督秦渝池。
虽是要转幕后, 但秦渝池仍是个公众人物, 林殊没有让更多人知道这事,直接让秦渝池联系胡医生,下午一出院就转去B大医学院看医生。
秦渝池一到B大医学院,就被胡医生推进诊室,又做量表又交谈观察。
林殊在诊室外等,时不时查看秦渝池的手机。
秦渝池的公司已经组建起来,边星澜投的资金不少,所以秦渝池直接挖了几个导演团队和对接商务过来,远程遥控,效率很高。
这人工作时倒是不疯,怎么在他面前跟个变态似的?
林殊黑屏手机,没再看秦渝池手机里的“商业机密”,半倚在墙边无所事事。
“林殊,秦先生还在里面吗?”身后传来高静歌的声音。
林殊有些疑惑,转过头问:“你怎么来了?”
“秦先生发消息叫我过来,我怕你们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高静歌还念着上次林港带人去医院,所以总不放心,隔两日就要到医院看望。
林殊翻个白眼,“这人真是事多,来看个医生能出什么事?”
“秦先生让我一定要来。”高静歌解释道。
还一定要高静歌来?
秦渝池搞这么神秘作什么?
林殊没作多想,静静站着等秦渝池出来。
胡医生的交谈并未持续很久,远短于林殊预估的时间。
推着秦渝池出来时,胡医生面色怪异,像是惊讶,又像是疑惑,不算好也不算坏。
“胡医生,他怎么样?”林殊有些担忧地问。
胡医生正值中年,将近四十,人也偏瘦,整体气质很温和,但眼神却很锋利,似是能轻易看透事情。
胡医生视线落在林殊脸上,细细看了看,问道:“您是林先生吗?”
“是的,我是林殊。”林殊勾起弧度刚好的笑,做了个迟来的自我介绍。
胡医生点点头,直接朝林殊道:“您本人和他梦境里的描述差别很大。”
林殊瞄一眼秦渝池,选择说实话,“胡医生,那些画面不是梦境,那都是他真实的记忆,只是他前段时间砸坏了脑袋,因为失忆才以为那些画面是梦。”
“真实的记忆?那您和他的关系是......?”胡医生问道。
林殊不知该如何描述,毕竟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索性道:“我们分手快半年了,现在是朋友关系。”
秦渝池一听这话,非常不乐意,反驳道:“我们没有分手,只是暂时吵架了而已!”
林殊斜着瞪一眼秦渝池,又笑着问胡医生:“您觉得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如何?需要用什么方式治疗?”
胡医生沉默片刻,犹豫着说:“林先生,我大致和他聊过,我初步评估他现在是健康的,连轻度的抑郁倾向也已经好转。”
“秦渝池很健康?”林殊讶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渝池。
秦渝池耸耸肩,脸上仿佛写着“我本来就没有病”几个字。
林殊怀疑秦渝池向医生说谎,戳穿道:“胡医生,我上次亲眼看见他拿着刀扎人,他还三番五次想着如何杀人,心理怎么可能会健康?”
秦渝池被戳了痛脚,指着林殊告状,“胡医生,他心理也不健康,他那天想跳崖,被我阻止了才没有成功!”
“你说什么?”高静歌闻言很是惊慌,瞪着林殊质问,“林殊,你想跳崖?什么时候的事?”
高静歌慌忙地质问,林殊有些心虚,没敢看高静歌,只敢偷偷瞪秦渝池。
“我没有要跳崖,我只是在崖边看风景,”
林殊下意识撒谎,“秦渝池更严重,他把我抓上车,要开着车从悬崖上冲下去,我及时丢了车钥匙才没有出事!”
秦渝池冷哼一声,朝高静歌道:“高小姐,他在说谎,他给你营造去爬山的假象,就是为了让你认为他是失足坠崖,我亲眼看见他要跳下去。”
怪不得秦渝池要把高静歌叫来,原来是为了揭穿他。
林殊深觉被背叛了,瞪着秦渝池,手比思绪还快,伸手就要去薅秦渝池发际线上的头发。
而秦渝池早已习惯,察觉林殊的动作,立刻抬手捂住发际线,挑衅地看着林殊。
两人相互指证,吵架似的,现在还准备打架,场面混乱,吓得旁人赶紧将两人分开。
胡医生把轮椅往旁边推,高静歌顾不上质问,拉住林殊往后退,离秦渝池稍远一些。
“都冷静点!这里是医院。”胡医生沉声命令,声音里有种长辈的威严,寻常时候会让病人不敢作乱。
可林殊和秦渝池并不害怕,许是都气上心头,两人直直瞪着彼此,四目相接,咬牙切齿。
诊室外被迫寂静良久。
见两人不闹了,胡医生才道:“林先生,我会再和秦渝池进行一次深度交谈,但同时,您也要和我的同事做一次初步面谈,可以吗?”
林殊很胆怯,非常排斥别人来谈他自杀这件事,下意识想拒绝,却倏地听见高静歌说:“林殊,你别让我害怕,行吗?”
高静歌几乎是乞求着说的,林殊心里一软,冷硬抿着的嘴角稍有放松。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答话。
胡医生、高静歌、秦渝池都在等着他给个答复,个个眼神充满希冀。
林殊沉默良久,垂下视线,叹口气答应,“好吧,我同意。”
闻言,高静歌舒了一口气,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无力地靠在墙边。
林殊得了自由,倒没有再去薅头发,而是警告秦渝池,“等会儿你别再说谎,不然我揍你!”
秦渝池冷哼一声,“你最好也别说谎,不然我继续向高小姐戳穿你!”
见两人又要吵架,胡医生赶紧将秦渝池推进诊室,联系了同事回医院,给林殊做量表和面谈。
许是胡医生已描述过基本情况,给林殊面谈的夏医生不仅问了他的情况,也问了不少关于秦渝池的问题。
夏医生是个年轻女性,和高静歌一样,头发刚过肩,白大褂里穿着中性西装,看起来很干练,对林殊来说有种莫名的亲和感。
林殊不自觉地放松,夏医生问什么就答什么,也没说谎。
他的这场面谈持续到半夜,比秦渝池的谈话还长,等林殊出来时,秦渝池早进病房里入睡了。
夏医生将文字记录交给胡医生,又打着哈欠离开,非常疲乏。
林殊过意不去,让高静歌送人家回家,以此借口支开高静歌,因为林殊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林先生,去外面聊一聊?”胡医生扫了眼记录报告,朝林殊道。
“您不累吗?”林殊惊异地问。
“没事,您还没吃晚饭吧,我点了外卖,先垫垫肚子。”胡医生指指天台,笑意清爽,此时不像个医生了,而像个老朋友。
林殊知道胡医生是要亲自了解他,不好拒绝,“好吧,谢谢您。”
春天已至,夜晚的天台仍很冷,胡医生拿了条毛毯给林殊,提着两份鲜虾云吞面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