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辈显得很镇定自若,脸上没什么情绪,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是喜是怒,江暮阳甚至有一瞬认为,前辈就是根木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丝毫的动容。
无论这个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他真的只是裴清无意识时,产生的心魔。
就单凭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以及对陆晋元不管不问的冷漠态度,都足够让江暮阳喜欢了。
“本座也有十年,没有见过阿元了,他还是这么俊美,一颦一笑,都在勾引本座。”
魔尊喊得倒是挺亲密的,不知道的,指不定误以为他和陆晋元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布满漆黑龙鳞的大手,肆意地抚摸着陆晋元俊美的面庞,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也在现场看着。
魔尊大手一挥,竟一把撕扯下了陆晋元的衣衫,露出了大片被白布缠绕住的身躯。
尤其是陆晋元的胸肌,本来就比寻常人优越,先前又被江暮阳抡圆了拳头,一顿猛揍。
现在更是夸张得,让人不敢直视,即便有白布紧紧裹着胸膛,依旧难以那丰盈的白皙弧度。
魔尊光是看了一眼,喉咙就微微有些干了,他满脸狐疑地道:“怎么回事?本座不过才离开修真界十年,阿元这是怎么了?”
他转头,望向了江暮阳,沉声道:“他给谁生孩子了?”
江暮阳:“……”
“身体如此丰腴,是谁将他玩弄成如此模样的?”
江暮阳:“……”
魔尊倒也没多生气,反正他看中的人多了去了,贞洁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有一阵子,还特别喜欢风韵犹存的男妻,而且,还是那种怀了孩子的,或者还在哺乳期的,玩弄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让他惊奇的是,这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到底是谁有这种本事,把陆晋元这只高傲自大的凤凰搞到手了。
看这副丰腴的身子,只怕还生过孩子。
陆晋元看起来很能生。
魔尊显得很有兴趣,见江暮阳不回答,便有些不悦地问:“怎么?你不肯说?你不是一直待在苍穹么?难道也不知道,是谁占有了阿元?”
江暮阳:“……”
他的嘴角一阵抽搐,说起来,陆晋元这副身体,是他一手打出来的,这是可以随便承认的吗?
“罢了,阿元现在的样子也很美,本座不嫌弃。”
魔尊也没有刨根究底,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陆晋元从前跟谁在一起过,只是曲指挑开了陆晋元裹胸的白布,然后一点点拉开。
渐渐露出了白皙的胸膛,以及身上没有散干净的伤痕。
裴清突然转头,冲着江暮阳呵了声:“闭眼!”
然后提剑便冲了上前。
江暮阳冷不丁被呵斥了一声,下意识把眼睛闭紧了,就连玄龙都乖乖地用尾巴遮着圆溜溜的眼睛,倒也挺听裴清的话。
可是很快,江暮阳又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要闭上眼睛?
陆晋元是男人,他也是男人。
看一看,又怎么了?
再说了,他稀罕去看陆晋元的身体么?
不过就是看个笑话而已。
周围不断传来刀剑相接的锵锵声。
江暮阳才一睁开眼睛,就见一柄通体流光璀璨,散发着浓郁灵力的长剑,围绕着魔尊游了一圈。
凌厉的剑气,生生破开了魔尊周身的漆黑魔气,发出一阵滋滋的白烟。
魔尊一手搂住陆晋元的纤腰,冷笑着道:“裴清,要不是本座喜欢你,早就弄死你了,岂能等到今日?你不要不知好歹,想得本座宠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你莫要以为,本座会为了你,而浪子回头,金盆洗手,本座今日就告诉你,阿元,本座要,你,本座也要!”
话锋一转,他伸手指向了江暮阳,“包括他,本座也要得到手!”
“你再要这般不知好歹,莫怪本座对你手下无情了!”
“到那时,本座会将你彻底驯|服,你就只能跪伏在本座脚下,为奴为鼎!”
裴清冷笑,抬手抓住长剑,手腕一振,便挽出了数道剑花。
“那你就试试看,到底是我斩龙,还是你驯|服我为奴为鼎!”
江暮阳听了,更觉得魔尊此人实在恶心,对待满腔热血,喜欢了十年的裴清,尚且如此,更莫说对待旁人了。
也不知道,玄龙的母亲是谁,怎么这般想不开,给谁生孩子不行,非得给魔尊生。
没听说魔尊还有什么发妻之类的,魔尊玩过的俊男美女,那简直太多了。
只怕连魔尊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有了这么一颗沧海遗珠。
江暮阳本想冲出结界帮忙,可先前裴清跟疯狗一样按着他狂——操,他的双腿现在还隐隐颤抖。
还有就是,他一出去,结界就破了,身后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林语声。
实话实说,这个大师兄就是个搅泥棍,没有他搅不浑的水。
但无论如何,林语声是师尊的大弟子,江暮阳感念师尊当初的救命之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和苍穹不死不休。
能救的话,还是会出手拉一把,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命。
玄龙见二人打了起来,赶紧转过头,冲着江暮阳直摇尾巴,还用尾巴尖尖,点了点远处。
江暮阳见状,便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带着我先跑?”
这不太好吧,怎么能把裴清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万一前辈不是魔尊的对手,反被魔尊生擒,那魔尊可太高兴了,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只怕今夜就要布置婚房,娶妻纳妾同时进行了。
江暮阳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不行!绝对不行!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抛下伙伴,独自逃走?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玄龙:“……”
裴清听罢,一剑击退魔尊,高声道:“暮阳,你先走,别管我,我不会有事!”
江暮阳就等这句话,自己先前被魔尊用龙尾狠狠甩了一下,现在背后还疼。
只怕冲上去混战,用处也不大。
打不过就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玄龙一尾巴,将结界撞破,而后匍匐在江暮阳的面前,示意他赶紧上来。
江暮阳也不废话,直接一跃而起,才落至玄龙背上,耳畔就传来了魔尊的呵斥声:“不许走!你这逆子!谁是你爹,你都认不清了?!”
玄龙从鼻孔里重重出气,浑然不把魔尊当爹看,临飞起之前,还不忘记用爪子将林语声抓了起来。
而后宛如离弦的箭一般,带着江暮阳嗖的一声,飞出数百丈远。
魔尊更加恼怒,一时间竟忘了怀里抱着的是陆晋元,随手就抛了出去,准备将不争气的逆子,直接打落下来。
等怀里一空,魔尊才反应过来,陆晋元不见了,是被他生生抛出去的。
他赶紧抛下裴清,飞身追陆晋元去了。
江暮阳只觉得耳边的狂风,簌簌吹了过来,几乎没办法睁开眼睛,为了不从龙背上掉下去,不得不抓着龙角,保持身体平衡。
忽闻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江暮阳就见是一道白影袭来,第一反应就是裴清被打飞了。
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等接到手了,才发现,白影不一定是穿了白衣,也有可能是没穿衣服,身上白——花花的。
江暮阳暗暗“卧槽”了一声,真他妈晦气,居然接住了陆晋元。
他刚想将人推开,哪知就是这么巧,陆晋元被如此大的动静惊醒了,眼睛才一睁开。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师弟裴清,而是他一直以来,都很瞧不上,还处处当替身的江暮阳!
居然是江暮阳救下了他!
是江暮阳不计前嫌,赶来相救,还从魔尊的手里,将他救走!
陆晋元突然喉头哽咽,反手抓着江暮阳的衣袖,肩膀狠狠颤抖了几下。
“你离我远点!”
江暮阳反手要推他肩膀,随即想起这货上身的衣服都被扒拉光了,这么一推,会不会被陆晋元指责成占他便宜。
索性就顺势,将自己的衣衫又脱下一件。
湛蓝色的长袍,被风吹得飞扬起来,陆晋元抓在手里,胡乱往自己身上裹,喉咙更加哽咽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暮阳,谢谢你。”
江暮阳:“……”
他反手推了陆晋元一把,直接将人推倒了,陆晋元裹着衣衫,颇为狼狈地在龙背上翻滚。
然后下一瞬,一道劲风袭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陆晋元刚刚站立的地方!
陆晋元才一稳住身体,就看见他刚才立足的那一片龙背上,被劲风打碎了龙鳞,血肉直接喷溅出来。
玄龙直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身形一摆,催倒了一片林木,溅起了遮天蔽日般的尘土。
江暮阳心疼得紧,赶紧伸手摸了摸玄龙的脑袋,后悔刚才不应该推开陆晋元的,直接让陆晋元挨打算了。
陆晋元却不这么想,他误以为刚才江暮阳推开他,只是怕他会受伤!
明明,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提刀互砍了,可生死关头,江暮阳还是不计前嫌地出手救他!
师兄弟,终究是师兄弟!
这十年的师门之情,难道真的只是他对裴清的爱意,以及愧疚么?
陆晋元扪心自问,抛开裴清不提,他真的只是把江暮阳当成替身,就从来没有一刻是真心疼爱暮阳的吗?
明明江暮阳和裴清的性格相差那么多!
明明除了脸之外,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的耳畔,依稀传来江暮阳的声音。
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江暮阳小时候的样子。
以及,他和江暮阳的那十年光景。
小暮阳笑容很灿烂,站在殿门口,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抬起来,招财猫一样地摆手。
“二师兄!你快来!快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等陆晋元走过去时,小暮阳献宝一样的,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指摊平,掌心赫然一朵鲜艳夺目的凤凰花。
“二师兄,你蹲下来,我给你戴上!”
“凤凰花就应该配凤凰,二师兄长得好看,耳边戴花更好看了!”
“我最喜欢二师兄了!”
……
这一幕幕场景,犹如发生在昨日,可却已经很遥远了。
陆晋元的神情恍惚,脑海中一时浮现江暮阳,一时又浮现出裴清。
只是短短一瞬,他却突然想到了很多。
江暮阳可爱的笑脸,裴清的沉默寡言。江暮阳稚嫩的掌心,捧着的鲜艳凤凰花,而裴清却是雪白的衣袍,乌黑的长发,连发带都是会发光的。
最终通通定格在了,裴清纵然一跃,跳下了万丈深渊。
陆晋元的瞳孔渐渐放大,凝视着江暮阳的方向,再一次窥见了他的死相。
依旧是茫茫大雪,江暮阳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周围是彻骨的寒冷。
江暮阳的脸色煞白,血水都淌进了他的眼里,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上,结出了血色的霜花。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都是溃散的,脸上没有什么痛色,甚至嘴角还泛起了解脱的笑意。
那双寡淡苍白的唇瓣微微蠕动,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裴郎。
陆晋元只能看见这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窥见江暮阳的死相。
他也不明白,江暮阳到底因何而死,又死得这样凄惨!
裴郎又是谁?
是裴清吗?
为什么江暮阳要叫他裴郎?
都临死了,嘴里还念着裴郎!
江暮阳接连躲开几道劲风,眼瞅着魔尊就追了上来。
玄龙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宛如无头苍蝇一般,逃也似的乱跑。
竟冲下了荒山,一头扎进了人间的集市。
这突如其来天降巨龙,吓得百姓们纷纷四下逃窜。
江暮阳也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竟迎面一股黑气迅速无比地蔓延过来。
从中探出一只布满龙鳞的大手,魔尊满眼阴鸷,用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道:“你想带本座的儿子,往哪里逃?”
江暮阳大惊失色,一手抓着龙角,一剑就挥了上去。
却被魔尊徒手抓住了剑刃,黑气之下,魔尊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竟用另外一只手,作势要扯下江暮阳的一只手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晋元大喊了声:“暮阳,小心!”
竟直接冲了过来,挡在了江暮阳的身前,背后仅剩不多的金羽,唰得一下舒展开来,形成天然的结界。
魔尊的手掌,直接破开层层金羽,凤凰羽毛宛如雪片一般,飞扬开来。
就在直接要从陆晋元的胸膛里穿透时,突然停在半空中,无法动弹了。
他一转头,就见裴清一手攥着他的手腕,鲜血顺着白袍,染透了衣袖。
魔尊冷笑道:“裴清,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好。”
裴清没有说什么,直接一剑刺了过去,江暮阳见状,也立马弃卒保帅,直接松开了长剑,抓着龙角,在半空中飞起一脚,踹向魔尊的跨。
而陆晋元也没有作壁上观,裹挟着灵力的一掌,狠狠打了出去。
轰隆一声,强盛的劲气,直接将众人都震飞出去。
江暮阳只觉得一条右腿都麻木了,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整个人宛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他已经准备好,要狠狠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