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关本座的事,本座连孩子都为你生了,你说关不关本座的事?”魔尊笑道,“不过,本座从来都不在乎什么虚名,妻也好,妾也罢,都无甚要紧的,只要你心里有本座,便足够了。”
裴清冷冷抬眸,寒声道:“就你也配?”
“本座和江暮阳有一个孩子,你和他有吗?”魔尊不怒反笑,伸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对了,机会难得,本座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江暮阳的头皮直发麻,第六感告诉他,魔尊必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魔尊一手护着小腹,笑着说:“本座已经找寻到了生子的方法,只要江暮阳愿意给本座一点心头血,本座就能为他再生一个女儿。”
裴清:“……”
江暮阳:“……”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好消息,而且,他自己都被天道处处掣肘,还不知道将来到底要面对什么。
生孩子做什么?难不成让他的孩子,走向他的老路?
还有就是,他就是要孩子,那也是跟裴清生,关魔尊什么事啊?
眼看着裴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暮阳赶紧道:“魔尊若是想让我在魔界小住几日,就少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我有道侣,你给我生孩子,算怎么回事?”
魔尊不置可否,见江暮阳真的动怒了,便也不多言了。
接下来气氛一度死寂,谁都没有再开口。
酒足饭饱之后,魔尊提议带江暮阳在魔界四处转转,还说什么,让他重温旧梦。
江暮阳是半点不想转,魔界压根没他值得留恋的地方,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前世的一个牢笼罢了。
但顾及着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请魔尊出手相助,如此,他只能按捺着性子,陪着魔尊四处转转。
裴清寸步不移地守在江暮阳身旁,无论江暮阳走到哪里,一左一右就跟黑白无常一样。
魔界常年不见天日,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死气,除了寻欢作乐的淫|窟,就是一些用来折磨人的地狱,压根没什么好逛的。
江暮阳索性就提议,出界去人间逛逛,魔尊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但由于魔尊是龙,头上竖着一对龙角,为了防止吓到凡人,江暮阳特别委婉地提醒他,须得乔装打扮一番。
魔尊顿时就不乐意了,一甩衣袖,冷冷道:“凭什么只让本座一人乔装打扮?裴清就不用?”
江暮阳想了想,然后才道:“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你漂亮的龙角。”
“漂亮的龙角?”魔尊神色略显迟疑,“你的意思是,你想独自欣赏本座的龙角,不肯让旁人看?”
江暮阳一边握着裴清的手,示意他不要生气,一边点头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魔尊顿时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他寻常都是穿着玄色轻甲,装束相当华丽。
如今为了江暮阳一句话,而换下了玄色轻甲,也施法隐去了龙角。
如此一来,倒同昔日手段残忍,滥杀无辜,风流成性,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尊截然不同,反而像是一位富家贵公子。
但这位“富家贵公子”,好像是打娘胎里,脑子就被狗啃了一口,看见什么都稀奇,看到什么也都想要。
想要就买呗,堂堂魔尊还能买不起人间的小玩意儿么?
可魔尊偏不,不管看中什么东西,都让江暮阳给他掏钱买。
还美名其曰,这是江暮阳送他的生辰之礼。
江暮阳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魔尊到底何时变得如此孩子气了,更让他郁闷的是,裴清也要买东西,还不掏钱,全指着江暮阳付钱。
魔尊埋汰裴清是个穷鬼,只会啃道侣的老婆本,裴清反击道:“我与暮阳是道侣,银钱自然全由他管着。”
可把魔尊气得不行,正好江暮阳买来冰糖葫芦,问他吃不吃,魔尊说人间的食物脏,不配入他的尊口。
结果江暮阳才转个头,跟裴清说话的空档,手里的三串冰糖葫芦,就全部进了魔尊的嘴里。
魔尊又言之凿凿地道:“这是你买给本座的,不许拿给裴清吃!”
江暮阳忍了又忍,才强忍住没有当街抽龙筋。如今的人间,不比从前繁华热闹,到处都是一些中了诅咒,失去劳动力,吃不起饭的穷苦老百姓。
一路走来,已经看到第不知道多少个女子卖身葬父了。
一直走到街角,又遇见一个卖身葬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穿得破破烂烂,身旁一张破草席,裹着什么东西,从里面露出一双惨白的脚。
少年跪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泪痕,面前一张染血的布,字迹工整地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可街道上人来人往,即便有好心人,也都花钱买年轻小姑娘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卖身葬母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少年抬起头来,满脸祈求地道:“各位公子行行好,买了我去吧,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想换一吊铜钱,安葬我的母亲。”
江暮阳问:“你母亲是如何亡故的?”
少年:“死于一种怪病,身上布满黑色的纹路,现在好多人都得这种怪病,当地的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已经因此死了好多人了。”
“先是我祖母,然后是我爹爹和年仅三岁的妹妹,现在又轮到我母亲了……”少年可能是已经疼麻木了,说起这话,好像在谈论别人的故事,脸上不悲不喜,明明年纪还小,可却像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病鬼,“家里已经没其他亲人了,都死绝了。我什么都会干,吃得也少,只求一吊钱,还望公子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的母亲。”
说着就俯身磕头。
江暮阳胸口再度闷疼起来,浮生珠好像也在怜悯着受苦受难的苍生,并且以让他疼的方式,强迫他尽快解救苍生。
如果让他疼,就能解救苍生,那么江暮阳愿意被浮生珠凌迟。但不行,天道不要他的命,只要裴清的命。
耳边蓦然传来叮咚一声,少年连连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江暮阳理所应当地认为,必定是裴清给的银子,谁曾想竟然是魔尊。
魔尊沉着脸道:“江暮阳,你不要不高兴。”
不会太久了,等他生辰过后,他就会剖出心脏,破解诅咒的。
不求能流芳千古,但求江暮阳能称心如意。
他是魔,失去不死之心,也可以活,只不过就无法爱人了。
不过不要紧的,他会想办法夺了别人的心脏,然后,继续爱着江暮阳。
永远都爱江暮阳。
第171章 魔尊在劫难逃了
少年磕头道谢, 然后拿着魔尊给他的银钱,吃力地背起草席裹身的母亲, 一步一步, 迎着傍晚的霞光,渐渐消失在了街尾。
江暮阳知道,这绝对不是第一户因为诅咒, 而家破人亡的贫苦家庭。还有很多很多人, 不分男女老少,每个时辰都有人因为诅咒惨死。
而造成现如今这般局面的, 并不仅仅是魔尊一人之过,江暮阳自认为,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他没有义务, 一定要去拯救苍生,但他确实无法眼睁睁地看着, 整个时空的生灵,因为他的缘故,而彻底消失。
他的快乐,不可以建立在无辜的普通百姓身上。他又不是什么龙傲天, 赵日天, 动不动为了谁谁谁, 就杀尽天下人, 屠戮生灵,那绝对不可能。
江暮阳一向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绝不牵连任何无辜之人, 更何况是普通凡人。人活于世, 要经历生老病死苦, 已经很艰难了,若是为了不相干的上位者,而丢掉了性命,那更是惨中之惨。
魔尊见状,便道:“江暮阳,你能不能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愁容满面的?本座不喜欢看见你这副模样,本座即将过生辰,这应该是本座……”
顿了顿,稍作思考了一番,魔尊才又接着道:“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本座即将一千岁了,整整一千岁。”
此话一出,江暮阳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些,满脸不敢置信地问:“你……一千岁了?你都活了一千年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魔尊微微蹙眉,不明白江暮阳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一千岁的龙,并不算什么,他父尊是三千多岁时,被他狠狠拽下尊座的,若是没有意外,他可以再活个几千年,完全没有问题。
但若是世间没有他所爱之人,哪怕他再多活个万年,也了无趣味。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像个普通人,跟着江暮阳一起生老病死,相濡以沫,共淋雪,雪白头。
可是江暮阳不愿意,江暮阳不喜欢他,甚至,还很讨厌他。
江暮阳就只喜欢裴清,前世今生,都只喜欢裴清一个人。
魔尊第一次那么期盼,江暮阳是个多情风流种子,如此一来,他就能和裴清一起,让江暮阳快活了。
江暮阳嘴角抽搐地道:“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有点难以置信罢了,想不到,你都是一条一千岁的龙了。”
“明天才到一千岁,明日是本座生辰。在一千年前的明天,本座以天生魔物的身份,降世人间,自出生起就拥有传言中的不死之心。”魔尊洋洋得意道,“并不是每条龙,都拥有不死之心的,天上地下,就只有本座拥有。”
所以,哪怕江暮阳对他虚情假意,利用他,算计他,也无所谓,他愿意被利用,被算计。
因为,这同时也证明,江暮阳需要他,他在江暮阳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魔尊从前,特别怨恨自己的母亲,恨不得从未降世在这个时空,愤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痛恨着周围的一切。
可是现在,他突然有一点释怀了,即便他再痛恨自己的母亲,但在此刻,他不得不心生感激。
感激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送了一颗不死之心给他,让他得以有机会,被最爱的人利用。
江暮阳心想,这傻龙,不就存心告诉他,不死之心只有自己有,其他龙都没有,所以要剖就只能剖他的,不能剖其他龙的么?
这种恋爱脑的龙,是要被拉去挖十八年野菜的。
裴清似乎也才知道魔尊的真实年龄,忍不住蹙眉问:“可是,十年前,你不是告诉我,你才二百多岁么?”
魔尊:“……”他当时是担心裴清嫌他老,所以信口胡诌的。
眼下,为了掩盖这一事实,他冷冷道:“因为,你不配知道本座的真实年龄。”
裴清倒也没生气,很心平气和地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叫过生辰了,应该是过寿才对,按照人间的习俗,老人过寿,须得置办些寿桃……”
魔尊语气更冷:“本座不老!在魔界,本座这个年龄,正值青春,风华正茂。反而是你,裴清,你今年多大来着?三十?三十一?三十二?本座怎么记不清了?”
裴清:“无妨,你不必自责,上了年纪,记忆力减退,也是常有之事,我和阳阳都不会介意。”
江暮阳:“……”
他突然有一种,两个小学生在他面前吵架的错觉。
反正经过这一茬儿,他倒没有方才那么闷闷不乐。
见天色也黑了,想起明日就是魔尊的生辰了,既有求于人,他也不好太过残忍。
便问魔尊明日想吃什么。
魔尊道:“你唤我一声离玄,我便告诉你。”
裴清瞥了他一眼,而后道:“暮阳,他的意思是,他不饿,他不吃。”
江暮阳:“……”
为了防止两个人当街打起来,江暮阳不得不做起了和事佬,满脸严肃地道:“正事要紧,私人恩怨暂且搁置,从现在开始,魔尊——”
魔尊冷着脸道:“唤我离玄!”
“好,离玄,从现在开始不准你挑拨是非。”江暮阳道。
魔尊一听,脸色立马温柔了许多,因为他听成了“好离玄”,江暮阳这是在夸他的意思。
如此,也就默认了江暮阳的要求。
裴清微微一笑:“我自然什么都听阳阳的。”
江暮阳见二人都答应了,便领着他们去置办些过生辰的东西,无非就是看起来很喜气的红蜡烛啊,红灯笼,红喜字之类的。
原本他还想请个戏班子去魔界,就唱什么《沉香救母》,《二郎神劈山救母》,《哪吒闹海》,《白娘子水淹金山寺》等等,给魔尊洗洗脑,让他站出来,与天道一战。
但转念一想,剖出不死之心,不会要了魔尊的命,但要是利用魔尊,抗衡天道,只怕才会让魔尊难逃一死。
江暮阳虽然对魔尊铁石心肠,但他的心眼还没有这般恶毒。还有就是,压根没有戏班子敢去魔界唱大戏。
如此,就只能作罢了。
回到魔界之后,江暮阳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魔尊喊过去,兴冲冲地装饰魔殿。
有那么多魔人不用,魔尊偏要自己动手,还拉着江暮阳一起,江暮阳不想同魔尊独处,索性就拉着裴清这个大冤种过去。
江暮阳坐在魔尊的尊位之上,一边吃葡萄,一边吩咐两人干活。一时冲着魔尊喊:“离玄!你眼睛长歪了啊?那喜字贴歪了,你看不见啊?”
一时又冲着裴清喊:“裴锦衣!你怎么把灯笼挂在里面了?去,挂外头去!”
在他的指挥之下,总算在晚饭之前,将魔界装饰好了,吃完饭后,魔尊提议,去魔界有名的淫|窟逛一逛,还说什么,就当是送他的生辰之礼,还主动邀请裴清一起,美名其曰让他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