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将鲜血没入裴清脚下的法盘,金色符文再度涌了出来,江暮阳就趁此机会,再一次地跳进时空隧道之中。
天眼见状,冷冷地审视了他片刻,之后,再度将他打了回去。
就这样,江暮阳一遍遍地跳进时空隧道之中,又一遍遍地被其打落回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来回之后,几乎灵力枯竭了。
最后一次,江暮阳撕心裂肺地质问道:“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般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不是因为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才被流放到这个时空的!”
“我是因为助人为乐!我为了救孕肚,救孩子,我当街被人捅了好几刀,惨死街头!”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怜悯了裴清,作为一个人,我只是动了情,我又不是神仙,我动情了,又有何不对?”
“如果,天道一定要诛谁,灭谁,那就诛我,灭我好了!我不怕痛,我也不怕死,我已经死过三次了,我不怕!”
江暮阳厉声道,抬手一招,长剑幻化而出,不顾一切地狠狠一剑,直接冲着金光灿灿的巨大天眼刺了过去。
长剑脱手飞出,直接从天眼之中,毫无任何阻碍地穿透过去,在半空中盘旋不止,划过道道萤白色的剑气。
须臾,天眼漂浮至了江暮阳的头顶,金色的瞳孔中,毫无任何情绪。
“我早就告诉过你,天道是无形的,你为何不听,不信?”
江暮阳愤怒无比地道:“我管你有形无形!不必继续等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裴清活,我要他好好活着,我不要他沦为炉鼎!”
“你要诛便诛我,要灭就灭我!”
“是我错了,我错在当初相信了你!我就不该去做什么任务,我就不该相信天道会偏爱我!”
天道:“天道是无情的,不会偏爱任何人。”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独独偏爱了面前这个孩子。
他给予了这个孩子,无限的恩宠,让这个孩子曾经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这个孩子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早知如此,当初还在云风时期,就应该收了这个孩子的情丝,也好过让他现在为情所困,无法解脱,泥足深陷。
其实,只要江暮阳愿意服软,不说跪在天道的面前了,就只是低头服个软,说一句“我愿意放弃裴清”,那么,天道既可以让他如愿以偿地回家,也可以让他留在此间,让他羽化飞升,让他成为此间,除了天道之外,唯一的,最尊贵的神祇。
可是,江暮阳就好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为了区区一个裴清,就放弃了天道为他铺好的通天之路。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跪在神像面前,磕烂了头,也求不来的机缘,天道唯独给了这个孩子。
无情无欲无心也无求的天道,在他恒古的生命中,唯一动过恻隐之心的人,只有面前这个剑指着他,在他面前悲愤哭泣的孩子。
当初,天道看中他,正是因为他悲悯,他正义,他良善,他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烈,好像头顶的太阳一样,灼灼其华。
而裴清更像清冷的月亮,圣洁不可亵渎。
月亮和太阳,又如何能同时升起,同时落下?
天道不忍太阳陨落,那么,就只能让月亮西沉。
天道看着面前痛苦哭泣的孩子,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许久,才缓缓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是你仗势欺人,是你无情,是你残忍!我没有错!错不在我!”江暮阳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到底还想逼死多少人?陆晋元已经死了,下一个是谁?是师尊,还是我二哥?又或者是魔尊?”
天道:“原来,你也知道,他们都愿意为你付出生命。这是他们自愿为之,何谈逼迫?”
“你知道吗?你真的让我觉得好可怕!”江暮阳擦拭干净眼泪,满脸愤恨地道,“你真叫我觉得恶心至极!”
那颗金光灿灿的天眼,终于流露出了异样的情绪来,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江暮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诛了我啊,灭了我!只要我死了,我就感受不到痛苦了,裴清是死是活,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都死了,还管什么苍生,什么裴清!有本事,你就灭了我啊!”
作者有话说:
天道:我这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第168章 下一个为阳阳付出生命的人
几嗓子吼出来后, 江暮阳就没有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他已经受够了,被天道操纵的人生了!早就想摆脱天道, 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与天同寿, 又有什么可稀罕的?还不是像个傀儡一样,被天道肆意左右人生?
江暮阳不需要任何人左右他的人生!
就是天道也不行!
天眼悬浮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 须臾之后, 竟化作漫天光点,簌簌飞散。
江暮阳眉头一蹙, 待光芒散尽之后,一道玄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竟是他的师尊, 长胤真人!
不,这绝对不可能是师尊!
因为师尊绝对不会出现在时空隧道之中!
也就是说, 该死的天道居然又幻化成师尊的模样了!
江暮阳气极,胸膛里的浮生珠再度旋转起来,痛得他双腿一软,单膝跪在虚无缥缈的时空隧道里, 耳边是冷冽的风声, 从额上冒出的冷汗, 簌簌滚落下来。
他的脸色发白, 狠狠抿着染血的唇瓣。
眼底蓦然闯进来一片玄色的衣角,而后, 头顶就传来了天道的声音:“我并不想伤你,也不想看你如此难过。”
天道冲他伸出了手, 温声细语地道:“起来。”
“不用你管!”
江暮阳愤怒地一把推开天道的手, 胸痛再度加剧, 他只觉得一股腥甜,从喉咙底涌了出来,下意识想要忍回去。
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不能未能如愿以偿,反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伴随着鲜血喷出,他浑身的力道,好像瞬间就被抽尽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迅速将他抱在怀里,江暮阳挣扎着,掀开眼皮,入目就是师尊俊美的脸,连神色都悲悯,开口就是嘲讽:“堂堂天道,居然需要幻化成旁人的模样,才能在人间游走,简直可笑!”
天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立马就被江暮阳堵住了话,他越发嘲弄地道:“你别告诉我,说你幻化成我师尊的模样,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天道被猜中了想法,但却并未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未言。
“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江暮阳咬牙切齿,伸手就要推开天道,可天道好似铁了心要抱住他,那双手臂宛如钢筋铁骨,将他死死禁锢在方寸之间,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无法挣脱,胸痛又随时随地都在发作,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被痛死了。
渐渐也就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嘴上还勉强骂一骂,他拿天道没有办法,口嗨一下也是好的。
天道等了片刻,才淡淡问他:“骂够了?心里舒服了?可以消停些了么?”
他又何尝不是拿江暮阳没有办法!
身为天道,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心存偏私,他已经对江暮阳足够偏爱了。
换作旁人,就是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可是江暮阳不仅不珍惜,还对他横刀相向。
这给天道一种,他养了很多年,亲眼看着长大的小白菜,突然有一天自己长腿跟人跑了,还打不醒,也骂不醒。
自从认识了裴清以后,原本听话乖巧,天真无邪的好孩子,就一步步地变得无比叛逆!
不仅忤逆了天道的命令,还篡改了天道早已设好的命盘!
倘若不是天道偏爱江暮阳,怎么可能只是让他受一世的折磨?合该是生生世世,永坠无间地狱才是!
叛逆期的江暮阳,翅膀还不够硬,就想学人家飞了。
天道就是看不惯江暮阳对裴清死心塌地得好!哪怕江暮阳选择的道侣,是陆晋元,是云昭,是他的师尊,甚至是魔尊,天道都不至于如此愤怒!
天道唯一不让江暮阳选择的,就是裴清,因为裴清注定沦为炉鼎,注定明月蒙尘,注定被人拽下神坛!
可偏偏,江暮阳要选择裴清!
天道确实想狠狠给江暮阳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难而退!
可看着怀里少年,痛苦不堪的样子,唇角上淋漓的鲜血,刺痛了天道的双眼。
“没够!你放开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江暮阳声音沙哑,咬牙切齿地道,“我就是恨你,我恨死你了!”
“早知道,我要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才能够回家,那么,从最初我就不会答应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越骂天道,浮生珠转得越快,江暮阳也就越痛,喷的血也就越多。
天道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镇定自若,却在江暮阳还要继续骂时,曲指轻轻一点江暮阳的眉心,一股浩瀚清新的灵力,瞬间涌了进来。
温养着他的四肢百骸,修复着江暮阳几近枯竭的气海。浮生珠感受到了来自于天道的灵力,渐渐变得温和许多,江暮阳也终于摆脱了几乎令他窒息的痛楚。
“江暮阳,你到底想忤逆我到何时?”
天道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他现在幻化成了长胤真人的模样,这种口气,这种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为了叛逆任性的孩子,而操碎了心的可怜老父亲。
“我不过是让你放弃裴清,又未曾让你斩断七情六欲,没了裴清,你就不能活了,是吗?”
江暮阳道:“是!我答应过他的,我答应过他两世,同生共死,绝不与他分离!”
天道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总不能把不听话的江暮阳吊起来痛打一顿罢,如果光是靠苦痛,就能使之屈服,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难道要靠关着江暮阳么?可天道关得住他的人,却关不住他的心。
消除江暮阳的记忆,也不行,他的骨骼,他的心脏,都在向裴清诉说着爱意。
“还有二十九天,你好自为之。”
天道轻轻将人送了出去,见江暮阳还在挣扎,索性以灵力化锁,禁锢住了他的躯体,将之再度打了回去。
“江暮阳,给你提一个醒,下一个为你付出生命的人,是魔尊离玄。”
江暮阳只觉得一阵失重感,包围着全身,待再度踏着实地时,已经回到了殿内。耳边依旧回响着天道的话。
下一个为他付出生命的人,是魔尊离玄!
忽听一声闷哼,江暮阳抬眸望去,就见裴清脚下的法盘,寸寸消散,他面色一白,往后踉跄了几步。
江暮阳赶紧冲过去搀扶,急切地问:“裴清!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无事,只是过多地消耗灵力。”裴清摇了摇头,而后,又换了个语气问,“如何了?”
江暮阳长长叹气:“没用的,我一次次地跳入时空隧道中,天道一次次地将我打落回来。”
顿了顿,他狠狠抿了一下嘴唇,再一抬眸时,满脸坚定地道:“不过,天道给我提了个醒,我现在需要动身前往魔界。”
“我知晓,修真界素有规定,禁止玄门弟子与魔族人为伍,更不许轻易踏足魔界,但我不得不去一趟。”
“裴郎,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他并非是去跟魔尊谈情说爱的,他也没这个兴致。
说这么多,也只是怕两个裴清都打翻了小醋坛子而已。
不过好在,不管是前世的裴清,还是今世的裴清,终究是贤惠,体贴,温柔,又很识大体的。
裴清道:“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么多,你做的任何决定,都有你的道理。但是——”
话锋一转,他抓住了江暮阳的手,满脸认真地道:“玄门弟子确实不能轻易踏足魔界,但我是你的师兄,也是你的道侣,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绝不让你一个人面对困境。”
江暮阳心生感动,暗道,不容易啊,这真不容易,想不到今世的裴清,居然愿意为他打破门规,甚至在未得师尊允许的情况之下,就答应他前往魔界了。
这委实不容易啊。
他估摸着,师尊此刻应该因为陆晋元的死,而伤感闭关,索性也不去打扰了。
留下一封书信,便连夜同裴清御剑前往魔界。
而彼时魔尊正斜倚在大殿中的王座之上,手里拿着一朵向日葵,一边摘花瓣,一边念念有词:“江暮阳会来,江暮阳不会来,江暮阳会来,江暮阳不会来……”
在摘下最后一瓣时,居然是“江暮阳不会来”,魔尊脸色一沉,一把将剩下的花根捏成齑粉,狠狠一掌拍向桌面,咬牙切齿道:“江暮阳这个混账东西!居然不来为本座庆贺生辰!”
“想当年,他为了讨好本座,亲手为本座洗手作羹汤,又是长寿面,又是生辰糕点,花样百出,别出心裁!”
“原来都是欺骗本座的!天下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一掌将桌子打得四分五裂,正好此刻,一个魔人连滚带爬地闯入魔殿,噗通一声跪倒,战战兢兢地道:“魔尊大人,不好了,有玄门的弟子闯界,还打伤了好些魔兵,正往魔殿的方向来!”
魔尊正心情烦闷,闻言便很不耐烦地道:“擅闯魔界?好大的胆子!当本座死了不成?”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冷冷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区区玄门弟子都拦不住,待本座前往,将之抽筋拔骨,晚上加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