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滑,笔盖擦着他的校服砸在地上,发出两声不大的声响后就不知所踪。
叶囿鱼手里捏着光秃秃的水笔,直到面前的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他都还处在恍惚之中。
迹扬的男朋友是个omega。
迹扬没带别的,就带了两支笔。收卷后他把笔往兜里一揣,转过身:“一起?”
叶囿鱼回过神,点头应了句好。
等他把笔袋和复习资料一件一件塞进小书包里放好,迹扬已经脸色不佳地等在了班门口。
周围是拥挤的人流,叶囿鱼和迹扬并排走着,很快就在推搡中错开位置。
叶囿鱼脑子一片混乱,跟着人群走到楼梯转角,书包一重,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迹扬那张放大版的脸。
迹扬问:“你说,omega们喜欢什么?”
你不是omega吗?
叶囿鱼静默两秒:“我是alpha,我怎么知道omega们喜欢什么?”
“啊。”迹扬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太在意道,“那你喜欢什么?”
叶囿鱼一哽。
迹扬那个眼神,分明就把他当成了omega!
他瞪了迹扬一眼,扯过自己的书包往前走了好几步。
临近楼下,涌动的人流忽然躁动起来。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校草刚刚是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
“校草?不会吧……难道是迹神?”
“醒醒,高三年段还有谁不知道迹神有男朋友吗。”
“你们都听岔了!”
“校草喜欢的是闻星陨,那个高一段花!”
第23章
叶囿鱼脚步一顿,身后的迹扬已经走了上来。
“闻星陨?”迹扬听见几个关键词,见多不怪,“我记得去年还有个颜嫣来着。”
肩上一重,迹扬一只手搭了过来:“别垂头丧气,你虽然矮了点儿,弱了点儿——”
“但你会哭啊。”
“你哭起来还挺好看,我猜邬遇会喜欢。”
迹扬声音不大,却带了点儿无法言说的暧昧。
叶囿鱼几乎瞬间就红了耳廓,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拍开肩头迹扬的手,三两步就把人甩在身后。他走得快,身上的温度却没能退却,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红粉一片。
教学楼的岔路口,老三和张岸还没到,只有邬遇一个人等在原地。
邬遇站在来往的学生中显得格外出众。
叶囿鱼看着不远处的邬遇,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迹扬那番话在作祟,此时此刻,他本能生出想要逃避的想法。
然而身后的迹扬像是勘破了他的想法,突然加大分呗:“怎么?真吃醋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周围的人两眼放光。
一同被吸引注意力的还有邬遇。
迹扬简直是来克他的!
冷不丁对上十几双眼睛,叶囿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好在现在是饭点,学生们围观了一小会儿,见无事发生,稍作驻足就纷纷离开。
可邬遇却没那么好糊弄。
叶囿鱼硬着头皮走到邬遇面前,还没站稳就听见这人问:“吃谁的醋?”
他连忙摇头:“没有!都是迹扬胡说的!”
迹扬慢悠悠走上来,状似随意插了句:“的确也没谁,不是闻星陨。”
不是闻星陨。
叶囿鱼紧了紧拳头,愤怒的小火苗才蹿起来一点,目光落在迹扬发达的四肢上,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火苗噗嗤就灭了。
打不过。
跟迹扬打过架的,都带着永久性损伤。
他蔫了吧唧低下头,默默往邬遇身边凑。
脑袋被邬遇不轻不重地挼了两下:“我跟闻星陨在一个考场。他问我要联系方式,我没给。”
明明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解释。
但叶囿鱼听了,总觉得哪里不自在。耳、耳廓烫得像要烧起来了。
他没敢抬头。殊不知自己红得滴血的耳朵在不经意间逃过了头发的遮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也暴露在邬遇眼底。
三人成虎。学校论坛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总是出人意料地快。
晚饭后。
叶囿鱼捏着笔坐在书桌前,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转着眼珠子,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邬遇,正对上邬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背脊一僵,他连忙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公式。
反复涂改了几遍之后,他终于自暴自弃地撇下笔:“那个……”
“能、能不能不写?我会多看几遍的!”
邬遇抓着他梳理物理公式,说是要做到能够独立把知识点串联起来。
叶囿鱼已经盯着这张白纸看了有二十分钟了。
但他的脑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他能想起迹扬男朋友的脸,能想起那天在厕所发生的所有事……偏偏想不起物理公式。
叶囿鱼懵懂得甚至称不上半知半解。
邬遇哪能看不出来,他只是想让叶囿鱼长长记性。
两人对视了几秒,叶囿鱼慢吞吞地伸出手,见邬遇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他大着胆子从书桌一角扯过笔记本。
邬遇没有出手制止,就算是默认了。
叶囿鱼深深松了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落下来了,他半个人都软软地窝进椅子里。
不用梳理公式,但基本地熟记还是要做到的。
他捏上本子一角正想翻开,身后老三一骨碌就从床上翻下来,还一连发出好几声惊叹。
“什么时候的事,我当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什么东西?
摆在小支架上的手机震动着亮起屏幕,是宿舍群的新消息提醒。
每当老三和张岸一惊一乍,发生的都不会是好事。叶囿鱼深谙这个道理。
他戳开宿舍群,一眼就看见老三最新转发的那条消息——
【是老三不是小三:转——遇见陨星。】
叶囿鱼的注意力瞬间被标题吸引:“遇见陨星?”
混迹在论坛一众夸张到没边的标题里,这个标题就像个异类似的格格不入。
但也出众。
叶囿鱼好奇地戳进去,两张高清大图骤然呈现在眼前。
一张是那天在校外,闻星陨拦下邬遇的场景。
闻星陨仰着头,脸色绯红,明明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却也倔强地不愿挪开视线。
另一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正好相反。
画面里,邬遇正低头在跟闻星陨说些什么,眼神专注而缱绻,就像在注视珍宝。
叶囿鱼看得一愣。
他是第一次看见邬遇露出这种表情。
邬遇说,他没有给闻星陨联系方式。可照片里他的神情,显然不是这样。
叶囿鱼抬手,戳着手机屏幕一连往下又翻了几十层。
【之前别人跟我说校草和段花有猫腻,我还不信。打脸这不就来了吗?】
【遇见陨星,这是什么神仙cp!我宣布我先磕为敬!】
【草。有生之年竟然看见校草的脱单贴!】
【人在现场,但因为隔得太远,只听见个“喜欢”!校草真的说了喜欢!】
【一不小心隔得有点儿近,楼上别磕了。】
【校草说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
叶囿鱼手上一顿,目光在这句话上停留片刻,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上手机,顺势按暗屏幕。
“没什么好看的。”邬遇翻开他面前的物理笔记,“不如看物理。”
叶囿鱼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痒痒的,他不自觉地凑近了些:“遇哥,你当时跟闻星陨说了什么?”
话音才落,支架上的手机就再次震动着亮了起来。
浴室里的张岸发来两条语音消息——
“这我中午就看见了!因为太扯,我都没好意思跟你们说!”
“简直比迹扬搂叶囿鱼入怀表白那个贴还要扯!”
张岸说完,紧跟着把迹扬表白叶囿鱼的帖子转了过来。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下楼时迹神把YYY扯进怀里,问。】
叶囿鱼看得眼皮直跳。这个标题简直是在哗众取宠!
邬遇似乎起了兴致,顺势看过来:“问了什么?”
“也、也没什么。”被邬遇这么一错不错地看着,明明没做什么,但叶囿鱼瞬间就紧张起来,“他、他想送男朋友礼物,问我喜欢什么。”
老三坐在两人对面,一脸的无法理解。
“他送男朋友礼物,为什么要问你?”
“而且论坛上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这头,邬遇已经点开了那个帖子。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下楼时迹神把YYY扯进怀里,问。】
【你喜不喜欢。】
【救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迹神把YYY搂进怀里问他喜不喜欢这样?!】
【我在现场我先说!没有楼主描述得那么夸张,不过确实是扯进怀里了,好像是迹神想给YYY送礼物!】
【你们磕疯了?迹神有男朋友好吗?】
【楼上,你见过迹神男朋友?万一迹神男朋友就是YYY呢?】
叶囿鱼扫了眼帖子里逐渐离谱的猜测,默默别开了脸。
没眼看。
灵光一现,他挪了挪身下的椅子,把自己的椅子跟邬遇的椅子靠在一起,又拿起物理笔记本立在手机前面。
“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他颇为乖巧地低下头,像个等待教诲的学生,“我们还是来梳理物理吧。”
叶囿鱼最终在邬遇的督促下梳理了三个小时。
其间老三和张岸跟着复习了一小会儿,但他俩一沾学习就困,最后困得不行,双双栽倒在床上。
宿舍早就熄灯了,只有书桌上的小台灯还亮着。
邬遇侧目。
视线里,一小团光打在叶囿鱼的侧脸上,恰到好处地描摹出他的眉眼。
光影交汇的地方,潜藏着一小颗红痣。
叶囿鱼对照着笔记梳理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如释重负地甩了甩发酸的右手。
他捏起自己做的笔记一角轻轻抖了抖,自豪感油然而生。虽、虽然他的字是写得丑了点儿,但胜在精细呀!
身旁,邬遇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扰,停笔看了过来。
叶囿鱼把手里的笔记往前一递,悄声说:“我写完了。”
邬遇接过笔记认真查看起来。
他看完最后一个公式,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没有出错。”
叶囿鱼按捺住炫耀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望着邬遇的眼神带了点儿迫切。
但邬遇好像一无所察。
他等了又等,邬遇把桌上的书本全部整理好摆放在一边,起身往阳台走去,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叶囿鱼下意识跟了上去。
邬遇进了浴室。
叶囿鱼站在浴室外,突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浴室门被邬遇打开。邬遇换下了校服,宽大的睡衣松垮地搭在身上,比刚才多了几分懒倦。
耳边响起这人的轻笑。
他似乎是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一字一顿说到:“柚柚真厉害。”
第24章
最后一科考的是数学。
开考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不少学生开始蠢蠢欲动。周遭窸窣声不断,甚至有学生隔空打起了哑谜。
讲台上,监考老师低头玩着手机,对班级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
叶囿鱼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广播里恰巧传来甜美的提示音——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答卷。”
他松了口气,一边把试卷翻了个面儿。
之前的题目他都是掐着时间做的,遇到不会的就跳过。这会儿还有十五分钟,足够他把空题给填补完。
一连补上三道填空题,他的视线落在整张试卷的最后一个空题上。
那是选择题的最后一题。
应该是道函数题,但他没怎么看懂。
他盯着ABCD四个选项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拿出笔点在最顺眼的那个选项上,默念道:“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选C。
交卷铃响起的瞬间,叶囿鱼这列为首的同学率先吹起了口哨。
一时间,桌椅的碰撞声响彻教室。
大半场考试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迹扬像是收到了信号,蓦地起身,偏过头说了句“有空约”,转眼就走没影了。
不等老师收卷,教室里已经空荡一片,放眼还能看见几张飘落在地上的空白数学卷。
叶囿鱼合上笔盖的手一顿,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监考老师淡定地收起手机,顺势望过来:“最后那位同学,叶囿鱼是吧?”
他指了指最右边那排座位:“帮忙收一下高一的考卷。”
叶囿鱼收完考卷下楼,发现邬遇已经等在了楼梯口,身旁围凑着几个他们班的同学,其中就有小白兔。
小白兔叫白涂,信息素是春日里浅淡的嫩芽味儿。
因为是前后桌关系,白涂偶尔遇到复杂的问题,也会来请教邬遇。
叶囿鱼走近时,几人刚好对完答案结伴离开。只有白涂还站在原地,应该是有话要说。
看见他来,白涂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也变得纠结起来。
叶囿鱼脚步骤停,识趣地拐了个弯往楼道另一头走:“你们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