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容没说话。
等戚陆霄吃完药,他才突然翻了个身起来,往戚陆霄腿上一跨,那双漂亮冷淡的杏眼盯住戚陆霄,狐疑地问:“戚老师,你有什么小秘密没告诉我么?”
戚陆霄心事重重,尽管隐瞒得很好,但他并非毫无察觉。
戚陆霄喉结攒动,抬眸跟他对视,沉黑的眸光落在他脸颊上,像将他整个人看穿,掌心扶在他腰侧,反问:“那你呢?”
“……”池容被盯得莫名心虚,他想下去,却被戚陆霄手臂一收捞了回来,他跌坐到戚陆霄身上,磨过尾椎,脸颊倏地滚烫红透。
“那你呢?”戚陆霄也呼吸一重,眼底蔓延开晦暗浓稠的欲/气,脖颈都潮/红一片,嗓音却仍然很冷静。
“……告诉你也行。”池容朝他靠近,趴在他耳侧,手指摩挲到了戚陆霄泛红的喉结,轻轻地勾弄,戚陆霄眼睫轻颤,心底突然涌起一丝紧张,只当池容要亲口跟他说出来历。
然后就见池容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严肃道:“其实我是个外星人。”
戚陆霄:“……”
他就不该问。
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池容躲在被子底下脱得双腿光溜溜,戚陆霄头疼地在那柔软细白的皮肤上摸了摸,池容凑过去让戚陆霄吮吻他的嘴唇,亲了一会儿,才害羞垂眼,轻/喘着胡说八道,“我们那个星球每天都得亲亲十次,再嗯嗯三次。”
戚陆霄:“……”
“……这种星球确实很适合我们容容。”戚陆霄像个任劳任怨的怨种,将人抱到怀里,闭了闭眼,语气轻柔地说。
池容:“……”
怀疑被阴阳怪气了,但他没有证据。
左右睡不成,戚陆霄拿起放在枕旁的义肢装上,勒紧池容的腰将人往床下一带,就拉去了浴室,淋浴间的花洒敞开,水雾滚热地淋下,池容掌心撑在冰凉的镜面上,模糊看到自己眼尾撩烧似的绯色。
他脖颈上还戴着之前戚陆霄给他的那条项链,冷银色和水光交融,缀在他锁骨间。
“……戚陆霄。”池容满面羞赧,几乎抬不起头,小声地叫戚陆霄的名字。
戚陆霄却没理会,只抬了下眸,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盯住他后颈和颈椎漂亮的线条,像盯着觊觎已久的猎物。
……
等终于被抱去睡觉,池容腿心酸软,双腿都在发抖,蹭到被子里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去拍戏,眼睛都睁不开。
但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他自找的,池容耳根一阵燥热,转过头跟秦玺借了根烟,他喜欢戚陆霄对他隐忍,也喜欢偶尔的放纵。
“这场戏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演。”秦玺拿着剧本,发愁地跟他说。
是宁黎和陆怀洲吵架的一场戏。
他们年轻时候没怎么吵过架,因为陆怀洲永远都让着他,现在陆怀洲年老了,宁黎却突然跟他吵起来,虽然是单方面的。
“演的时候忍着点儿。”倪飞红也在旁边,就给他们讲戏,“陆怀洲这个人性格不内敛,但老了以后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你演他这个时期哭或者笑,情绪都只往外拿一半,在镜头底下就差不多。”
秦玺跟原斐的短板一样,都是没怎么拍过大银幕的戏,放在电视剧还好,换成电影,就会显得用力过猛。
情绪得饱满浓烈,演出来却需要含蓄,其实难度很高。
“先拍这场试试。”倪飞红说。
剧组现在拍的都是宁黎和陆怀洲在头一次穿越时谈恋爱的戏份,宁黎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陆怀洲订了家餐厅陪他过生日,晚上吃完饭,还想带他去旁边的游乐场玩。
“真的要去么?”宁黎不太放心。
他以前跟陆怀洲约会经常去游乐场,因为离他们的高中很近,但现在陆怀洲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还非得拉他去坐过山车。
他很犹豫。
“你不想去么?”陆怀洲反问他。
他现在六十岁,等到六十五、七十岁,很多项目就都彻底限制他去了,能陪宁黎的也就这为数不多的几年,一天都舍不得浪费。
陆怀洲年轻的时候很固执,老了更拧巴,宁黎犟不过他。
那双眼睛苍老温柔,映着游乐场的灯光,宁黎没再拒绝,跟他去玩了一遍所有他们能玩的项目,临走前怀里抱了好几个毛绒娃娃。
“陆怀洲,我们也去拍张照吧。”宁黎眼睛亮亮地转过头。
旁边游乐场等客人的摄影师连忙迎过来,忍不住瞥了陆怀洲一眼,然后问宁黎,“您要跟您……父亲合影吗?”
陆怀洲手里举着一个粉色的棉花糖。
很怪。
不像父子。
宁黎抿了下嘴,还没开口,陆怀洲就出声说:“是,给我们多拍几张。”
然后他拉着宁黎站在一起。
宁黎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他突然觉得,他跟陆怀洲在镜头后面看起来可能真的像一对父子,而不是恋人。
在快门按下去的一刹那,宁黎盯着陆怀洲那张让他窝火的脸,还有离他一米远,不愿意碰到他的手,心头难受到了极点,抱起怀里的玩偶就朝他砸过去,趁老头反应迟钝,勾住陆怀洲的脖颈就想亲在他脸上。
摄影师都傻眼了,陆怀洲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亲上来。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被拍了张照。
旁边很多人驻足围观,宁黎指着陆怀洲说:“他是我男朋友。”
然后捡起地上的东西扭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宁黎一个人走在前面,也不等陆怀洲,他到家十分钟,陆怀洲才撑着膝盖追上他,气息微喘。
陆怀洲常年锻炼,身体素质比一般老头好很多,但到底年龄大了,跑得没宁黎快。
“小黎。”陆怀洲无奈地叫他。
宁黎没开灯,趴在床上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怀里揣了几个玩偶,他没哭,但红着眼眶抬起头,“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怀洲眼神柔和了许多,像是想摸一下他的头,又被宁黎躲开。
宁黎威胁他,“你今天晚上跟我上/床,不然我现在就走。”
“卡!”
场记打了板。
他们这场戏拍了一整天,陆怀洲活到了七十六岁,他每年都会陪宁黎来一次游乐场,后面还有两段游乐场的戏份,就集中在一起拍。
秦玺的老年妆越改皱纹越深,等他们最后一次去游乐场,陆怀洲老到走不动了,头发全白,是宁黎拿轮椅推他去的。
深冬晚上,烟花特别壮观。
陆怀洲手里拿着一串棉花糖,他手抬不了很高,宁黎就时不时低头去吃一口,他问陆怀洲,“我们明年还来么?明年再买这个。”
“好,好,明年再来。”陆怀洲满是皱纹的手攥住宁黎的手。
但都知道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拍完这段,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池容没哭,秦玺的眼泪倒是掉了下来。
他不敢乱擦,脸上还有妆,只能眼泪模糊抬起头,难为情地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待会儿那场床/戏该怎么拍了。”
这剧本没什么波澜壮阔的剧情,就是两个人很琐碎的爱情,反而特别有代入感,演丞相的时候他都没落泪,现在却忍不住。
他们晚上要拍一场床/戏,是接在第一次去游乐场,吵完架之后的。
只是几个隐/晦的镜头。
倪飞红镜头底下的光影特别有质感,而且很温情,老年时期的这场床/戏也已经不是性了,就是一种不分彼此的亲密。
“就保持你现在这个情绪去拍。”倪飞红巴不得他们拍戏掉眼泪,私下掉的眼泪,酝酿到戏里,衬得整部电影都会很动人。
晚上他们先吃饭休息,过一个小时再开拍。
池容又进了新剧组的消息已经公开出去,《越界》的官博也发了开机照片,但这部电影最后的反转揭秘至关重要,一旦泄露整部影片的票房和期待值都会大受影响。
所以剧本的内容都是严格保密。
做电影宣传时,也只说了这是部跟穿越有关的同性/爱情电影。
跟池容之前想的一样。
丞相和燕皎的CP热度很高,他跟秦玺二搭,《越界》几乎不需要怎么造势宣传,官博才公开选角,就靠自来水上了热搜。
【呜呜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燕燕于飞,我宣布我圆满了。】
【这电影好像是原创剧本,我好抓心挠肺,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剧情,听说好像有床/戏?嘶哈嘶哈。】
【没人记得我们彻夜难眠了吗?戚总怕不是命里犯秦。流泪.jpg】
之前《丞相》整个剧基于原着,随便拉两个角色出来都能凑CP,尤其是燕皎,跟太多人关系暧/昧,池容的各种CP层出不穷。
但最火的还是彻夜难眠。
毕竟是真官配。
戚陆霄也不是每晚都有空去接池容,但今晚池容跟秦玺拍床/戏,他就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然后开车去片场。
“先生,您其实可以不去啊……”韩城完全不理解,没忍住说。
又难受,又非要看。
这不是折磨自己。
他瞥了一眼,车窗外的灯光掠过戚陆霄冷淡的眉眼,衬得眼窝尤其深邃冰冷,那条机械义肢在冬夜更冷,泛不起任何生命力。
之前在综艺上跟池容表白,还没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其实戚陆霄想过自己死后的事。
他很想……跟池容在一起,就算是一年、一个月、一天都可以,他都应该知足了,他甚至想过,要是这样,他一直好不了,他还不如早一点死,不要等到病重再拖累池容,他还可以给池容留一份遗嘱。
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他。
这样他死之后,池容才二十多岁,再去谈恋爱,万一碰到的人不够好,也不会被欺负,还能有退路,虽然他知道池容不需要他,也能过得很好,但他深夜失眠的时候,就忍不住反复地想。
想到最后,发现他根本不放心池容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痛苦几乎击倒了他,甚至都不是出于嫉妒,他怕池容会受委屈。
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戚陆霄眉头蹙起,揉了揉鼻梁,他的病不能完全诊断成躁郁症,但他确实有躁期和郁期,死亡的念头时不时笼罩着他,这辈子他却不想死了,十年也不够,他还想陪池容一辈子。
所以才让晏余给他换了治疗方案。
不过他去看池容拍戏……确实是出于嫉妒,看了嫉妒,不看更嫉妒。
宁愿多看一眼。
戚陆霄到片场时,宁黎跟陆怀洲吵架的戏份已经拍完了,这个游戏是高度自由的,“陆怀洲”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在拒绝宁黎,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甚至到了可以当宁黎爷爷的年龄,他愿意退一步,就当宁黎的亲人,他们之间还保留亲情,宁黎可以离开他去找新的爱人。
会比跟他在一起更幸福。
但对上宁黎通红的眼眶,他就怎么都没办法再说服自己放弃,他还是很爱他,舍不得让他掉眼泪,哪怕分开了三十多年都没变过。
“《越界》第二十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陆怀洲走到宁黎的床旁边,他开了床头的那盏小灯,昏黄的光线照在他花白的发丝上,他握住宁黎的一只手,俯身吻了上去。
镜头摇臂从秦玺的背后拍,能看得出来在接吻,但不会拍到演员的脸,所以这个吻不需要真的亲上,借位就可以。
整个剧组包括摄影、美术指导、化妆……全都是业内大咖。
给秦玺化的老年妆极其逼真。
要是从正面拍接吻的镜头,对比之下甚至有些残忍,遗憾的感觉太重,不是倪飞红想要的,但是从背后拍,不露脸,就能抹消掉了,他既可以拍秦玺微微驼下去的背,苍老的手,也有相爱的温情在。
“秦老师,背再弯一点,动作慢一点。”倪飞红在监视器后说。
秦玺就放慢了动作,重新再来了一条。
宁黎白皙纤细的指/尖紧紧攥在陆怀洲的袖子上,攥得特别用力,指腹都是通红的,镜头挪到他手上拍了一个特写。
“卡!”
再往后的床/戏,过程都跳过,直接拍事/后,工作人员弄了好几床被子堆在床上,揉到凌乱,池容穿了条短裤,露出条雪白笔直的小腿,脚弓的弧度都很漂亮。
旁边秦玺的被子却盖得很严,像个怕冷的老人家。
然后倪飞红挪过镜头,拍了下池容的腿和脚,又拉了个远镜头,拍他们一起躺在床上,隔着一段距离,手却握在一起,再拍外面的雪,桌子上弯坠的花,鱼缸里晃动游曳的金鱼,还有床头暖黄的灯。
氛围拉满。
甚至比那种单纯的亲密戏更有感觉。
拍完,今晚就剩最后一场戏了,宁黎穿着陆怀洲的T恤,底下一条短裤,踩着拖鞋去给陆怀洲拿药,陆怀洲有点关节炎,现在还不是很严重,但每晚都得吃药,不然会腿疼。
“吃几片?”宁黎拿着药瓶,转过头问他,余光瞥到窗台上的那盆薄荷,“怀洲,你什么时候养的薄荷?”
“两片。”陆怀洲掩住嘴咳嗽了一会儿,盯着那盆薄荷,眼神温柔了许多,“在你走之后,我去买的。”
电影前期,陆怀洲在宁黎死后,想买花去墓园看他,花店的人告诉他,薄荷的花语是重逢,他就给宁黎带了一盆小薄荷。
但其实到最后反转,是陆怀洲病重去世之前,宁黎哭得太伤心,他却连抱他都没力气,就让人带过来一盆薄荷,告诉宁黎,“别哭了,说不定哪天你还能碰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