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维意问:“她是我哪门子长辈?”
这话说得众人尴尬。
云妈到底是当了多年小蜜的,哪里能让这话给尬住?她忙笑着说:“这位就是大公子了吧?从前就听老爷说他聪明伶俐,现在看来,还真是不错。”
没等单维意搭话,云妈就对单母说:“这位就是太太了吧?我来住了这么几天,都没见过呢。一直想要拜见的,但听说您身体不舒服,不爱见人,所以没能见着,一直很遗憾。今天见了,我真是又满足又欢喜。”
单母冷笑着说:“有客人来到,我没有迎接,是我招待不周。”
她把云妈定性为“客人”。这话也是个软钉子。
然而,云妈脸上一点也没垮,保持微笑,流畅地把话接过来:“都自家人了,何须这么客气?”
单母压抑不住怒意,冷笑说:“一家人?什么一家人?我怎么不知道?”
单维意也在旁边跟着一起冷笑,两母子组成一对刁难白莲花主角受母子的恶毒炮灰母子组。
云妈双眼含泪,满脸委屈,咬着下唇,伤心地看着单父。单云云也上前扶着云妈,只对单母说:“太太,我们母子一直都那么尊重你。你为什么却不能容下我的母亲呢?”
单父也说:“作为当家主母,也是要大度。正是你总是这样小气暴躁,动辄刁难,才把维意也养成惹是生非的性子。”
单父这话一句把两母子都骂了。单母哪里能忍,恨不得立即抄起桌子上的花瓶抡到单父头上。倒是单维意拉着单母,说:“母亲,不要为了傻逼生气啊。”
单父闻言大怒:“你这个不孝子,怎么一点儿道理、一点尊重都不懂?”
单维意没好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尊重,不如父亲教教我道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角色,我要把她当成什么人尊重?”
单云云和云妈都站起来,双双露出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表情,只说:“不要再为我们争执了!我们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看着这个情景,单父心头火气,一时义愤,说:“这是我新迎进门的如夫人,也算是你的母亲了!”
听到“你的母亲”四个大字,单维意还没怎么样,单母就已经憋不住了,再也不忍气了,抡起桌子上的花瓶就要往单父头上砸。
单母是血统较为纯正的地球人,身体较娇弱,怎么砸得中单父?单父一把将花瓶夺过,冷道:“你也够了,骂人还不够,还敢动手?你总说自己是名门闺秀。但你看看你自己,只有大小姐的脾气,却没有好姑娘的教养。都不用说别人,就算云云的母亲也比你更有修养,更有贵妇的样子!”
这话简直锥心。
单母气得要吐血,一巴掌就往单父脸上扇。
单父哪里能让她扇下手,正要侧脸躲开,没想到,这时候单维意跳出来,一把摁住单父的脑袋。单父没提防,脑袋一时被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单母的巴掌啪啪打在自己脸上。
单父又疼又怒,挣开单维意,捂着脸颊,对单维意母子怒目以视。
单云云和云妈都冲上来扶住单父。单云云一脸焦急:“父亲,你的脸怎么样了?”云妈绞着帕子,心疼地吹了吹气,又对单母说:“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是实在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怎么能打老爷呢?”说着,云妈又垂下两行清泪。
单母也是一时情急才打了单父,现在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但同时又……有点爽。
她正是不知道该暗爽还是该自责的时候,却听见单维意说:“打就打了,母亲,你可不能怂。他竟然这样侮辱你,你打得还算轻了。”
单母作为恶毒反派妈,经过恶毒反派儿子这么一点拨,马上就想通了。她挺起胸膛,指着云妈说:“你说,我可以打你,是吗?那你还不赶紧滚过来吃我的耳光?”
云妈那就是客气客气,哪想到单母这么横,她都愣住了。
单父见单母母子毫无悔意还趾高气扬,越发恼火。偏偏云妈和单云云还在一旁嘘寒问暖,更显得单维意母子恶毒刻薄了。
单父也是血气冲头,大声喝道:“来,上家法!”
云妈一边喊着“不要这样,老爷,不要”,单云云一边让家务机器人快速转为安保模式。进入安保模式的家务机器人听从命令,迅速上前把单母和单维意围住。
单母气得浑身乱抖:“姓单的,你要为了这两个小贱人,对我和维意上家法?”
单父冷笑道:“你别满口骂人的,明明是你不知好歹、粗暴蛮横,又不懂得教养儿子。你们两母子竟然敢打我,现在我要让你们吃点教训,也是我树立家风的必要。”
情况正是胶着,家居智能系统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太子驾到。”
“太子……?”单父懵逼了,“太子怎么会来?”
不仅是他,就是屋内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唯独单维意一脸自在,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单父看着单维意,咬牙切齿地说:“畜牲!是不是你又触怒了太子!所以他来教训你了?”
第24章 大孝子
单父话音未落,目光在单维意嚣张得意的表情上扫过一圈,登时回过神来:这不对!
太子是什么人物,是什么身份?
他要教训单维意,用得着亲自登门吗?
回想之前,单维意冒犯太子,太子是怎么回应的?太子也就是打发人把单维意打残双腿。后来单维意把太子得罪狠了,太子也只是叫人将单维意直接推水里杀了。太子本人是没有跟单维意主动接触的。
太子自持身份,别说是亲自来见了,就算亲口开骂、亲手教训也不肯。因为,太子要是多给单维意一个眼神,都是自降身份的行为啊。
太子亲自登门,倒不像是教训,反倒是更像是……看重?
这个念头在单父脑子里一转,他这身老皮老肉的就吓得一个激灵,绷得死紧死紧的。
但也由不得他多想,太子就已经大摇大摆闯进来了。
帝国不讲尊重私有财产那一套,奉行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所以,单维意的宅子也属于帝国所有。
太子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最高权限,任何智能家居系统都对他不设防,门户大开。也就是说,除了帝国中枢殿,太子能出入任何人的居室如无物。
太子进门的时候,身边跟着两个机械侍卫和一个小黄门,仪仗倒是简单。
看到太子一行人,单父、单母、云妈、单云云和单维意都暂时搁置争议,齐齐摆出恭敬的神色迎接他的大驾光临。
单父站在最前面,依照礼仪拜见太子后,说:“不知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太子还没说什么,这个恶毒浅薄、脾气暴躁的单大公子就按捺不住了,大声哔哔:“太子救我!父亲要打死我啊!”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单父,心里暗道不妙:不会吧不会吧,前儿才把单维意打断腿的太子今儿就这么宠信他,以至于亲自来我家给他撑腰了?
不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就发生在我家头上了吧?
单父赶紧上前说:“我没管教好家人,家里一团乱糟糟的,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但笑不语,上前几步。单大公子忙迎上去,一脸得瑟的。太子见单维意这样得意,反而不想就这么让他如意,便故意错身,不让单维意接近自己。单维意见太子这样,脸上一怔,满脸意外地发愣,错愕又失望。
太子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不显,仍肃着脸,上前几步,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机械侍卫与小黄门跟随着侍立在两侧。
单维意又不死心地上前,又说:“殿下,您可得替我们母子做主啊。我们母子快要性命不保了。”
单父眼眉一跳,狠声说:“孽子,还不退下,休得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
单维意拉着母亲,大声说:“我可没有胡言乱语,家务机器人现在还是安保模式呢。你敢说你刚刚没有要打我们?”
单父不愿意和儿子打官司,只恼恨地扭头对太子道:“说来惭愧,让殿下看到了这样的家丑。实际上,是这对母子不恭敬,扇了我一个耳光……以下犯上,如果这样还不管教,以后我还怎么持家?还请太子明鉴。”
太子看到单父脸上新鲜的巴掌印,又看了单维意一眼。单维意依旧理直气壮,说:“父亲要把外室当夫人,还出口羞辱母亲。母亲一时生气,才不小心打了您的。再说了,母亲是血统颇纯的地球人,打人也根本不疼吧?父亲却要用机器人打母亲,这两者能一样吗?”
单父切齿冷笑:“你母亲一时生气,打了我,那你呢?你摁着我的头,让你母亲扇我耳光,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听到单维意摁住老父亲的头方便老母亲打耳光,也是颇为惊讶,心里又觉得好笑,没好气地睨了单维意一眼。
单维意却仍是抬头挺胸的,一点儿也心虚,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我不是摁着父亲的脑袋,是护着父亲的颈椎而已啦。”
听到这话,太子险些又要笑出声。
单父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强词夺理!”
“好了,”太子沉声开口,“单丁山,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并嫡之心?”
单丁山脸上一白,一时喉咙哽住。
有道是“诸侯无二嫡”,并嫡是违法行为。
一般有钱人养着外室玩儿是合法的,但是要引进家门当如夫人,那就是违法行为了。
当然,这种律例大多时候都说摆着玩玩儿的,没有人会真的跑到世家大族的后宅里清点别人有多少个老婆。
……但是吧,太子还真来了。
单丁山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单维意却说:“怎么不是?你明明说了……”单维意举起手,指着云妈,说,“你说了,要让这个女人当我的母亲。”
单丁山脸色一僵,又见单维意继续说:“原本家母也都没说什么,直到你说要迎她为夫人、让她当我的母亲,家母大感受辱,才气得动手的。”
这话倒不是单维意胡说,而是真有其事的。
场面闹成这样,单丁山脸露惶恐之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味摇头。
太子其实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因为单维意,只能勉强屈尊降贵,看向云妈,说:“你是什么人?”
云妈惶恐说:“妾身名叫李玲玲……”
太子问:“你是单丁山的什么人?”
李玲玲回答:“我是单老爷的外室。”
说着,李玲玲转过身子,朝单维意母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单父、单母和单云云都愣住了。单云云先反应过来,想搀李玲玲。李玲玲却推开他,只对着单维意母子流泪:“我在外头二十多年,没有一天生过僭越的念头,不小心怀了云云之后,也是处处谨慎,不敢让太太、公子知道我的存在。后来实在是没办法,老爷非要让云云回来,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我知道,自己是不配进这个宅子的,所以不敢跟他一道回来。我还时时规劝教导他,做人要知足常乐。谁知道,他忽然就说要请我来住一住。我一个女人家的,没有主意。但我也说了,一定要太太同意,我才肯来的。因此,我刚来的时候就想拜见太太,然而太太不肯见我。我的心实在忐忑,天天都跟上刑场似的不安。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太太不愿意和我一同住。那我也不敢留下。但我必须声明,我绝对没有生过并嫡的妄念。希望各位贵人明察。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单宅一步!只当我死了吧……”
说着,李玲玲流泪满面,好不可怜。
单父和单云云看着都非常痛心。
而单母听得眉头大皱,头昏了半天,才愣愣:“啊?啥意思?”刚刚李玲玲说了三百字,直球单母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单维意冷笑说:“简单点说,就是她怂了呗。求我们放她一条生路。”
单云云指着单维意叫道:“你这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单维意作为恶毒炮灰,大声说:“我的爱好你别管!”
单云云哽住了:……
事实上,不但是单母听李玲玲的话听得头疼,太子对这些内宅唧唧歪歪的事也是相当不耐。他只说:“既然这样,就让李玲玲发还原籍,不得再踏足单家半步。”
听到这话,李玲玲脸白如纸,但她还是忍耐着点头答应。
看到李玲玲这样,单父十分心疼,发誓要补偿她,心里更憎恶单维意母子了。
然而,看到这件事能这么轻轻了断,受伤的只有李玲玲一个人,单丁山也放了一百个心,忙对太子说:“殿下所言甚是……”
单维意去粗暴地打断了单丁山的话,对太子说:“刚刚父亲就是说了要迎娶外室,让我认她为母。我都是录了音的!”
事实上,单丁山再糊涂,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搞并嫡。刚刚说什么要迎李玲玲为夫人、让单维意叫她母亲,都是被单维意话赶话给逼出来的气话。
然而,他没想到,单维意居然这么阴,故意录音了!
单维意拿起智能腕表,播放音频,响起的是单丁山的声音:“这是我新迎进门的夫人,也是你的母亲了!”
然而,单丁山的原句其实是“这是我新迎进门的如夫人,也算是你的母亲了”,语气并没有那么强势。他的定位是李玲玲只说“如夫人”,只能“算是”单维意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