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维意点头:“坐吧。”
奚之桐平稳落座,比太子还更具仪态。
以前系统干事很快很高效,单维意都没太大的实感。但当系统变成了一个人类出现在单维意的眼前,单维意好像才真正意识到一个AI是多么可怕又有多么强大的存在。
但是,对此,单维意不感到恐惧,反觉得骄傲。
他笑着给奚之桐倒茶,一边又把太子用过的杯子扔掉。
奚之桐望着垃圾桶里的水杯,说:“为什么扔掉?洗洗还能用。”
“别了,说不定人渣会传染。”单维意嫌弃地说。
奚之桐握住桌面上单维意的杯子:“那我用您的杯子吧。您不是人渣。”
单维意:……那可不好说。
单维意笑笑,对奚之桐说:“你怎么来了?”
奚之桐道:“我想让主人看看我的学习成果。”
“你的礼仪举止吗?”单维意点评道,“确实令人很满意。”
奚之桐点头:“谢谢主人的夸奖。”
“你值得。”单维意笑道。
奚之桐看着单维意,露出一种介乎于祈求与撒娇之间的表情,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那张充满理性美的脸上,颇具反差。
单维意忍不住看住了。
奚之桐微微倾身,仰着脸:“那么,我可以请求奖励吗?”
人工智能也会提要求吗?
——单维意觉得可喜可贺又觉得惊讶疑惑:“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可以要求奖励的?”
奚之桐说:“从侍奴如何讨好主人的攻略里。”
单维意:……我纯洁的桐子都学了那些糟心玩意儿。
“你怎么学这个?”单维意敲着桌子,“你不是侍奴。”
奚之桐却说:“那我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大。”单维意敲了敲奚之桐的额头,“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奚之桐再度感到困惑。
单维意却笑了:“而且,比起学会礼仪,你学会提要求了,这件事更令我感到惊喜。”
“是吗?”奚之桐受到鼓励,“这是否意味着我可以提要求?”
“是的。”单维意温和地说,“你想要什么?”
奚之桐站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长围巾,又半跪到单维意面前,眨着漆黑的眼睛说:“主人可以对我做一次你刚才对沈逾做的事吗?”
如果是刚刚单维意是惊喜,现在就是惊他妈的喜。
单维意错愕:“什么?”
奚之桐又把要求重复了一次,语气冷静,表意明确。
单维意却更为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奚之桐道:“因为,你们做这个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很亲密。”
奚之桐连入单维意的家居系统,所以,宿舍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能看见。包括单维意是怎么勒住沈逾的。
看到他们互动的时候,奚之桐的情绪再次起了波动,所以,他才来这儿向单维意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单维意听到奚之桐的话后,不禁好气又好笑:“你知道这个很容易死人吗?”
奚之桐道:“AI对于死亡的了解总是相当浅薄的。”
这倒是真话。
“但你现在已经有了人类的躯体。”单维意已经很难把奚之桐定性为一个纯AI。
但要说他是一个人类,那又好像谈不上。
单维意沉吟一会儿,拿起奚之桐捧来的围巾,轻轻在奚之桐的颈脖上缠了一圈。
“现在是什么感觉?”单维意温和地问道。
羊绒围巾软软地圈住奚之桐的颈脖,奚之桐回答:“温暖,柔软。”
“感觉不错吧?”单维意说,“这才是围巾的正确用法。”
奚之桐似懂非懂地看着单维意。
单维意朝他笑了笑,握着围巾的手却骤然拉紧。奚之桐的咽喉立即感受到强大的压力,空气一瞬间被隔绝,心跳陡然加快。
人体机制让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但他对单维意的服从永远占上风。下意识捏起的双拳不过握了一秒,就立即松开,他半跪在地,昂着头,任由单维意将他拉入窒息的漩涡里。
像是过了一世纪这么长,围巾才被松开。
奚之桐嘴巴张开,单维意顺势捧着他的脸,低头给了他一口氧气。
窒息感把奚之桐推入深渊,而这一口温暖的氧气,如风一样把他吹上了天堂。
须臾,单维意的唇离开,说:“知道了吗?死亡是很可怕的。”
奚之桐摇头,他一点都没觉得可怕。相反的,他尝到了甜蜜。
单维意说:“我现在认真跟你说一句话,你好好听着。”
奚之桐直起身体,凝视单维意:“请说。”
单维意说:“不要把生命的主导权交给他人,包括我。”
奚之桐瞬间茫然:“主人……”
单维意让奚之桐坐回到椅子上,说:“你真的喜欢窒息的感觉吗?”
奚之桐摇头。
他喜欢的……是……
单维意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很正常,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人沉迷这种感觉,为此甚至愿意玩命。”
奚之桐顺着单维意的话分析起来:“沈逾属于这一部分人?”
单维意点头:“是的,他呢,是一个披着虐待狂皮肤的受虐狂。”
奚之桐感到难以理解。
单维意进一步解释说:“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很多时候,施虐者或多或少都有受虐的倾向。有时候,他们在施虐过程中感到兴奋,是因为他们在受虐者身上找到了心理投射。”
剧情里的沈逾其实很少进行施虐行为,他都是看着闻鹿怎么被虐,通过心理投射得到快乐。至于阮阳,他也没有主动去虐。从这些剧情来看,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施虐者,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从旁观中获得愉悦的小变态罢了。
奚之桐懵懵懂懂点头,说:“虽然我还不太懂,但我会回去加强学习的。”
单维意眼皮一跳:“这个可以不用学。”
看起来,沈逾是一个支配者、施虐者。但他的内心却渴望着另一个极端的一切。
然而,理智和自尊会让他远离这样的悬崖。
单维意并不打算做一个推他下山崖的人。
单维意只饰演一朵长在悬崖上的花。
第23章 自家人
那天之后,沈逾一连好多天没有抽卡。
抽卡后台显示着他甚至没有登录。
这虽然在单维意的预计之内,但他到底还是有些失落。他当然不是想念沈逾,他只是舍不得沈逾氪的金。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沈逾相当决绝地卸载了抽卡APP,仿佛要从此退游洗心革面,回归三次元当一个阳光的现充。
他对阮阳也更为体贴温柔、无微不至。
可是,阮阳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因为,好感度在往下掉……
看着沈逾一边对自己越来越体贴,好感度却越来越低,阮阳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一个男人越来越不爱你了,却对你很好,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外面有人了!
阮阳又惊又怒:老子为了你肺痨都得了,你居然还想着别的小妖精!
而且,阮阳是想破头都没想明白,沈逾是怎么能喜欢上别人的?
阮阳和沈逾同寝同食,如胶似漆,沈逾哪来的时间爱上别人啊?
难道沈逾会分身术吗?
阮阳是在搞不懂,忐忑之下又去查沈逾对S001的好感度。
那边数值倒是没升没降。
这让阮阳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回事?难道单维意也没把他勾上?
但想想也合理,阮阳盯单维意跟什么似的,防贼一样的严防死守。据他所知,单维意和沈逾见面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现在观察下来,单维意的工作重点好像还是在太子身上呢。
阮阳摸摸下巴,想道:不是单维意……
阮阳又花积分兑换了一个大BUFF,让自己病如西子胜三分,卧在床边天天咳血,几乎要咳出一个中华血库。
沈逾更加温柔地陪伴阮阳,但眼中已经没有那种炽热了。
阮阳的心拔凉拔凉的:他既然不是有了别人……那就是……
……他萎了?
不可能、不可能……
阮阳连连否认:这可是渣攻啊。渣攻的那玩意儿比擎天柱还抗打压,怎么能有毛病?一个攻就算高位截瘫、身首异处、变成丧尸都还是能一夜七次的啊。别的能出问题那儿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这可以说是耽美宇宙定律。
想着想着,阮阳作为A级快穿员的直觉依然指引着他往单维意的方向想。因此,他还是比较谨慎地向沈逾试探:“上回处分了单大公子,也不知道他服不服气。你知道他最近如何吗?”
听到阮阳提起单维意,沈逾到底有一些悻悻,只淡淡笑着说:“我怎么知道?”
阮阳看沈逾这表情里露出的一丝裂纹,越发觉得不安。
沈逾当然知道单维意最近动向如何。
单维意说自己不想跟太子,好像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心实意。但他又没有胆气直接拒绝太子。还好,他之前就跟太子提过要请假两天回家,便正好趁势收拾行李跑回家去了。这个事情太子是准过的,所以并无阻挠。
再说了,太子罕见地体谅他人,愿意给单维意一点时间和空间去接受现实。
他到底认为,横竖单维意是逃不掉的。
单宅还是老样子,单维意回来的时候,单云云以当家少爷的姿态迎接他,满口“哥哥”“长兄”的,听得单维意可将明年年夜饭也吐出来。
不过,单维意回来并非全部因为走剧情,更不是为了看单云云惺惺作态,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单母吃瘪了。
而且吃的瘪不是普通的瘪,是如鲲之大的大鳖。
原来,在单维意回学校这些天,单云云和君更尽感情飞速发展,现在已经是情侣了。得到联邦首富青睐的单云云自然不再是什么普通的私生子。单父对单云云的看重胜过一切,因此,竟然听从单云云的话,把单云云的生母给接回家当如夫人。
这不是生生把巴掌往单母脸上拍吗?
单母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去吃饭。谁知道,大家也竟然也由着她,随便她爱吃不吃。反正她不出来,大家还乐得清净,其乐融融。
单维意来到房间的时候,只见单母头发也没梳,散散地披着,身上就穿一件重缎香云纱睡袍,神色恹恹。见到单维意来了,她才站起身来,拉着单维意诉苦:“我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我原本想着,不如回娘家算了!但我又怕我回去了,他们更得意。况且我又放不下你……”
单维意无奈地说:“父亲也是的,怎么这么荒唐?一点儿世家的礼数和脸面都不要了吗?”
听到这个,单母脸色凝重,拉着单维意,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说:“我这话悄悄告诉你,你别大嗓门往外说……”
单维意已经猜到单母要说什么了,但因为单大公子智商不高,单维意只能装作不懂:“什么话呀?母亲您说吧。”
单母叹了口气,说:“你可快被说什么‘世家’不‘世家’的话了。皇帝分明是容不下世家了。你姑妈被打入冷宫之后,我们家眼看跟着要倒台。你父亲的意思是要不要留条后路,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举家搬到自由联邦。现在那个私生子跟君更尽好上了,你爹乐得要烧香呢。还不得供着他们?”
单维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居然有这种事!”
单母无奈地不觉叹气:“算了,这都是命啊!”
看来,单母也明白单家在帝国是待不住的,要活着可能得去联邦。联邦那儿,君更尽就是老大。所以,单云云现在是老大的男人,云云妈就是老大的男人的老妈,两个都不能得罪,只能得罪单母和单大公子了。
单维意却说:“妈,你说的事情都还没个影子呢。现在咱们还是在帝国的土地上,君更尽算什么?要是在这儿,我们就软弱了,等真的去了联邦,还有我们喘气的地方吗?”
单母听到他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走,咱们出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单维意握拳说。
经过儿子的鼓励,单母也振作起来,梳头化妆,沐浴更衣,穿一件凤翥鸾翔的妆花袍子, 长发挽起簪一朵月桂,清静优雅中透露贵气。
这样的打扮看着随性,其实最费工夫。她这装扮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原本以为儿子会等得不耐烦,没想到,儿子却坐得定定的。
单母心想:这孩子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清清嗓子,说:“我打扮好了。”
单维意夸赞道:“不错不错。母亲真好看。”说着,单维意把腕带按灭。
单母注意到刚刚两个小时单维意不住摆弄腕带,便问道:“刚刚一直和谁聊天呀?”
单维意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单母狐疑地看着单维意。
二人走下楼去,到了茶厅,就看到单父、单云云和云妈正对坐饮茶,像一家人似的亲热。
看到单维意母子前来,几个人都惊讶了一瞬。
单维意少不得多打量云妈两眼,只见云妈保养得宜,纤腰细脸,乌发挽成圆圆的髻,插着一把纯金银杏叶坠珍珠流苏的发梳,很是风流。
单父站起来,给单维意介绍道:“这就是云云的母亲,也是你的长辈,以后相处起来,也得尊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