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林淮竹没get到道晏上次的教学,对方肯定还得再来教一回,所以才天天拽着林淮竹来这里。
谁知道尊上第一次就教学成功了,只是Wi-Fi没开他到这里,沈遂不知道罢了。
难怪上次林淮竹什么都没学到。
沈遂觉得自己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拎着自己的长剑转身走了。
林淮竹跟在沈遂身后,俊朗如玉的面上难得有几分踌躇。
沈遂不常生气,大多时候他都是眸中含笑,嘴上不羁,看着吊儿郎当,实际脾气很好。
在林淮竹印象中,沈遂几乎没发过火。
沈遂一路都没理林淮竹,径直回了房间。
出来前沈遂沐过浴,所以只是简单净了净面,褪下身上微潮的衣衫,换了一件干爽的便上了床。
林淮竹迟迟未归,沈遂瞥了一眼窗外,看到庭院中立着一道萧疏如竹的身影。
这演什么苦情戏呢?
沈遂的脾气跟那场方才春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那点气早消散了一半。
不过他多少还有一点点不痛快,所以也没理林淮竹,拉开薄被盖到身上躺下。
窗户忽然吱呀一声被夜风吹开,烛火摇曳着拉出一线微光。
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敏捷地爬上床榻。
沈遂睁开眼,一张小纸人衔着一支夭夭桃花,正往他手边拱。
这纸小鬼并不是纸豆豆,应该是林淮竹刚剪出来的。
剪鬼的纸还是沈遂当年送他的磐石黄纸,这么多年过去了一锭金子一摞的纸还没用完。
不得不说以前的他真败家,居然用金子换纸。
啧。
沈遂颇为嫌弃地捻过那支桃花,真老土,十六七的小姑娘估计都不吃这套。
这只纸小鬼还未离开,又来一只。
这次送过来倒不是花,而是一颗圆滚滚的葡萄。
看到葡萄沈遂冷哼哼两声,心道,抄袭老子创意!
当初他就是靠着这招,从林淮竹那儿骗来了三分,如今回忆起那段苦逼的时光,简直是惨不忍睹。
接着纸小鬼连成排地从大开的窗户爬进来,每只怀里都抱着一样小物件儿。
林淮竹有的,他自然也有。
所以看着摆在床榻上琳琅满目的小东西,沈遂撇撇嘴。
一只个头稍大的小纸人牵着条彩线爬进来,它将线的一端放到沈遂手边,另一端延伸到窗外不知道绑着什么东西。
沈遂挑了挑眉,扯动了一下彩线。
林淮竹出现在窗前,手腕绑着线的另一端。
那双眸漆黑温润,仿佛一汪吹皱的春水,眸底漾着涟漪,林淮竹说,“我错了,哥哥。”
听到林淮竹这番话,沈遂还能绷得住,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直到林淮竹抬起缠着彩线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抵住鼻尖,然后缓缓推上,做了一小猪鼻。
沈遂一秒破功,伏到床上笑了起来。
他没料到林淮竹会这么逗他开心,正因为出人意料成效才会加倍。
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沈遂,林淮竹这才放下手。
等沈遂笑够了,心里最后那点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他扯了扯手中的彩线,对林淮竹道:“进来,睡觉!”
林淮竹嘴唇慢慢弯了一抹笑,他从窗户进到屋内,拉着那条线上了床。
沈遂将林淮竹送来的那一床东西统统收到荷包中,心里想着不要白不要。
收走东西后,沈遂让出半张床给林淮竹,板着脸说,“今日罚你没被子盖。”
林淮竹倒也不反驳,“好。”
沈遂将被子卷到身上,用灵力掐灭灯烛,躺床上合上眼睛。
-
林淮竹不是有心要骗沈遂,真要瞒他,今夜也不会告诉他。
沈遂去灵霄峰找银术那两日,林淮竹忽然领悟了业界狱火最后一层的关窍所在,真正练成是这两日。
先前沈遂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林淮竹还以为沈遂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开的窍。
沈遂问的不清不楚,林淮竹自是答非所问。
虽然沈遂不知内情,但他一向心大,没将这事真放到心上,沾枕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清浅辉月透窗照进来,沈遂眼睫动了动,转身背对着窗户。
林淮竹抬手一挥,数十张纸便贴在窗上,遮住那一轮银月。
房间光线暗淡,沈遂眉心渐渐舒展。
待他睡熟后,林淮竹执起他的手,在他腕间缠了一圈彩线,然后系上,线的另一端还在林淮竹腕上。
第60章
沈遂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桃树上落了一只蓝耳翠鸟,在晨光中鸣啼。
林淮竹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衾被,与他贴在一起,体温相传。
沈遂刚醒没什么精神,与林淮竹拉开了一些距离,懒散散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林淮竹鸦羽般的长睫轻动,而后睁开眼睛,嘴角弯出一抹浅笑的弧度,嗓音轻缓如春风,“早。”
沈遂瞅了一眼林淮竹,没计较林淮竹半夜钻他被窝的行为,埋进被窝又醒了一会儿神,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现下沈遂彻底醒了,冲林淮竹挑了一下眉,“再比划两下?”
知道沈遂说的是比剑,林淮竹笑道:“好。”
沈遂利落地起身,穿好衣服下床梳洗。
他俩直接翘了早上的晨练,找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各自召出佩剑。
说是比试,其实沈遂是想林淮竹陪他练剑。
自从林淮竹跨入新境界,实力远在沈遂之上,跟强者交手于修为提升有很大的裨益。
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剑,沈遂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肚子早饿得唱起了空城计。
沈遂不想吃辟谷丹,只得收回剑跟林淮竹去膳堂用早饭。
-
回去的路上,沈遂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袍的内门弟子。
很少在流云峰看到内门弟子,沈遂不免多看了两眼,那倨高傲慢的眉宇越看越看觉得眼熟。
沈遂稍微思忖,忽然恍悟过来。
官代君。
十年未见官代君清减了许多,被横肉盖住的骨相显露出来,舒展的三庭五眼,配上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竟也成了翩翩美少年。
沈遂眉心微拢,他来流云峰做什么?
要是没杜寻觅那档子事,沈遂看到官代君出现在方圆五里内绝不会多想。
书中对官代君的描写并不多,他也没有作过太大的妖,沈遂早把他忘干净了,谁知道他会在杜寻觅耳边吹小阴风。
这次来这里估计也没什么好事。
但毕竟流云峰是官陨的地盘,就算沈遂有心整官代君,也得等他离开这里下手才不会被官陨报复。
见沈遂一直盯着前面那个俊美的少年,林淮竹眸光波动了一下。
林淮竹:“你认识他?”
沈遂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官代君么?”
林淮竹自然记得,视线不露声色在那少年面上扫过。
官代君模样大变,但从眉眼的轮廓依稀辨认出过去的影子,也难为沈遂能这么快认出他。
林淮竹:“他来是找官陨的罢。”
沈遂:“希望他只是来找官陨,而不是我们的麻烦。”
林淮竹侧眸看向沈遂。
沈遂撇了撇嘴角,“他要真找我们麻烦,小时候能打断他的背脊,现在还能再来一次。”
之前官代君挑衅他们,最后被林淮竹反杀,脊背都被骑兽的铁蹄踩断了。
不过这种世界断骨只是小事,休养几日便能好。
林淮竹眸底的幽色散去,慢慢有了笑意。
-
十三四岁正是身体抽条时,不过短短一年官代君就彻底瘦了下来。
他父母样貌不凡,他自是不会太差,如今貌若好女,眉清且秀,唇红齿白的模样,任谁都会道一句好皮相。
但因为官代君倨傲不逊的个性,很难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他走路时眼睛都是向上看的,尤其是在流云峰,对外门弟子的轻蔑不屑藏也藏不住。
走进官陨的院子,官代君才收敛了身上的跋扈之气。
这个时辰官陨正在用早饭,官代君捧着一玉色长盒恭敬地候在他身旁。
等官陨吃完饭,官代君恭顺道:“叔父,这是父亲让我给您送来的。”
官陨用素白的帕子擦了擦手,“你父亲来信了?”
“嗯,昨夜来的,因太晚了不好打扰叔父。”官代君将玉色盒子放到官陨手边。
里面的东西对修为有大益处,官陨看了一眼,面色稍霁。
官代君自幼便怕这位严厉的叔父,见他对这份礼物满意,这才开口说,“我听人说,这次校试外门弟子也参加?”
玄天宗每五年一校试,只要是玄天宗的弟子皆可参加。
只不过往年灵霄峰的校试跟流云峰是分开的,若是混在一起未免对门外弟子不公允。
官陨没说话,端起茶盏吹了一口。
官代君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闭嘴抿了一会儿唇,没忍住又道:“叔父,我们绝不能让沈家那两个小子参加门内校试,您得想办法拦住他们……”
官陨突然放下茶盏。
杯盏相击的清脆声,让官代君止了声。
官陨看了他一眼,淡声问,“你说我该怎么拦?”
官代君眸色一亮,立刻道:“您可以去找尊上,两个峰的弟子一同比试十分不妥,流云峰的弟子不过是一群废物,他们也配?”
虽然官陨也觉得没灵根的人是废物,但他毕竟是流云峰的掌教。
有些话他说的,旁人却不能说。
官陨眸色冷冷地看着官代君,“你是说我养了一堆废物?”
官代君身子一僵,忙说,“侄儿没这个意思。”
官陨懒得与他废话,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回去罢。”
官代君不死心,急道:“可是叔父,倘若沈遂他俩借着这次机会回到灵霄峰,万一尊上想不开收了他俩,那他们沈家不是出尽风头?”
官陨给他这番话气笑了,“你帮叔父一个忙,帮我寻一样东西。”
官代君露出茫然之色,虽不知道官陨怎么会突然说这个,但还是恭敬道:“叔父嘱托的事,侄儿一定办好,只是不知叔父要侄儿寻什么?”
官陨:“那东西好寻,你下峰随便找一个符篆师,问他要一个送子符。”
官代君愣住了,怀疑自己听到的。
官陨一心修道,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更不想娶妻生子,为了这事官代君的祖父没少头疼。
所以听他说送子符,官代君才觉不可思议。
官陨蔼然亲睦地看着官代君,“怎么还不去?”
官代君张了张嘴,不确定地问,“叔父是说送子符?”
官陨倏地变了脸色,“那是给你父母买的,省得我们官家断你这种蠢物手中。”
官代君脸色涨红,垂着首不敢说话。
将官代君骂走后,官陨仍不解气。
怎么沈家一门出了两个天纵奇才,他们官家却只有这么一个蠢货?
今年尊上松口允许流云峰弟子参加门内比试,这明显就是想二沈借着这个机会回灵霄峰。
他若去找尊上,那不是落了尊上的面子?
当初可是尊上亲口将两人发落到流云峰,由门内比试这条路回去合情合理,还给了自己台阶下。
但凡聪明一点的,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偏偏官代君就是那个不开窍的。
骂归骂,官陨心中还是认同官代君的话,不能让沈家这二子出尽风头。
若是他俩都被尊上收为徒,沈家岂不是更加得意?
官陨能看出尊上真有此意,所以他不能让这事这么顺利,如了沈家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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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弟子可以参加门内弟子比试这事,沈遂很快便从银术口中知晓。
银术看似冷淡,实际心肠却是热的,知道此事后特意来流云峰告知给沈遂。
沈遂听了,笑着向银术道谢,“劳烦师兄专门跑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带过来。”
银术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林淮竹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遂也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不过没多想朗声一笑,双眸乌亮明净,“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师兄。”
虽然过几天他也会得到这个消息,但银术能跟他说,说明对方拿他当朋友。
银术:“只是觉得以你的天赋在这里有些可惜,我想尊上也是这样想,不然不会让外门弟子也参加门内校试。”
沈遂也觉得是这样,但不好明说,谦虚道:“希望如此。”
说话间,银术原本平和的面色忽然变得肃然,他看着前方,嗓音微寒,“你怎么在此?”
沈遂不明所以,顺着银术的目光看去。
官代君停驻在不远处,一脸吃瘪,不情不愿唤了银术一声,“师兄。”
银术一派门内大师兄的架势,“昨日教你的剑术可有记住?”
官代君支吾着答不出。
银术蹙了蹙俊眉,颇有一种怒其不争之意,他转头对沈遂道:“既是没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你与我一同回去。”银术瞥了一眼官代君,“继续练昨日的剑法。”
官代君心有不甘,按月份银术还比他小一月,但银术却是师父的首徒,而他则排在末端,整日被他呵斥。
更可恨的是这次还当着老冤家的面。
临走时官代君狠狠瞪了一眼沈遂,然后御剑随银术离开了。
沈遂咋着舌,跟一旁的林淮竹吐槽,“你看,自己不学好,还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