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绛雪:“什么?”
容穆眼神空道:“你不懂,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碧绛雪歪了歪脖子,听见容穆接着道:“爱意能叫人按下心中一切妖魔鬼怪,只要这份爱意存在,哪怕只是米粒大小,也能封住他的扭曲脾性,这就是我为什么敢在商辞昼面前肆无忌惮,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能被我掰正回来的原因。”
碧绛雪:“他在你面前……”
容穆咂了咂红润的嘴巴:“他在我面前,爱意何止是米粒,简直就是丰收的大米仓,万钧重量,岂会压不住区区一点扭曲脾性?他不会害我,只要我没事,他就没事。”
碧绛雪十分感慨:“……谢谢大师,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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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在亭枝阙待了整整七日,期间又在本体内休养了三四次,这才将将把风寒养好,江蕴行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他万不可再血脉激荡,容穆应了两声,恨不得将江蕴行和他的苦药包一起打包送回医馆去。
怜玉终于跟上了商辞昼和容穆的恋爱进度,恍恍惚惚明白商辞昼恐怕心里已经知道他不是人了。
只是主人不曾言明,对方也就给他留了三分余地。
怜玉觉得皇帝这杀人醋吃不到自己身上来,他暂时就是安全的,容穆见他每天被吓的炸鳞,还叫他回玉湖湖底住了两天避难。
冬日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雪也是下下停停,亭枝阙前已经堆了好几个大雪人,都是商辞昼为了哄被“禁足”的容穆开心。
“过几日就是年节了,孤要去宴请群臣,只是亭枝如今不方便露面,不然孤定要将你带出去炫耀一番。”商辞昼替雪人插上珊瑚胳膊。
容穆正严谨的用莲子排列雪人的扣子。
“你自己算算,我都多久没出去了,上次阿风采买回来,说外面传言我已经死了呢!”
商辞昼眼眸一眯:“谣言止于智者,孤多杀几个人,智者就多了。”
容穆连忙捶着腰站起来:“别!冷静,被人说说又不会少二两肉……话说我今日晨起看了看天色,过几日的年节恐怕还有今年最后一场大雪,你们大商年节排场向来都大,不若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呗?你放心我不去人堆里!”
商辞昼看他:“都是些歌舞戏子,还没有碧绛雪好看。”
容穆:“碧绛雪要是知道你这么夸它,那小腰一定会扭起来的。”
商辞昼这才笑了笑。
容穆凑近他:“阿昼,你就带我出去玩一玩嘛,身子需要锻炼锻炼,才能更健康啊!”
商辞昼笑意微收,屈起指节刮了刮容穆的鼻尖:“亭枝绝色,恐遭人觊觎,只能孤一人看,别人都不许。”
容穆恼火:“醋缸子成精!你就是要关着我!”
商辞昼:“年节一过,冰雪消融,孤再带你出去玩,你要怎样就怎样,如何?”
容穆抱起手臂,转身怄气去了。
近来就连郎喜都不被允许靠近亭枝阙,商辞昼似乎对白发的容穆有一种极端的保护欲,吃喝玩乐一概都由他这个皇帝空闲时亲自做陪。
容穆知道商辞昼这草木皆兵的狗毛病,但他最近病情见好,也实在是被大花灵们给弄怕了,有什么比前辈查岗而你一问三不知更恐怖的呢?
简直就是究极噩梦!
就连容清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初代大佬已经被他气到叫不出来了。
只有容恒,还能对他笑眯眯的牵动嘴角,只是偶尔也要抽搐一下,眼神中闪过我南代要完的讯息。
容穆深深觉得不能给咸鱼太大压力,否则咸鱼翻身两面焦黑,会死翘翘的!
但是商辞昼又不带他出去玩,容穆只能转身上楼自闭去了。
就这么几日过后,外面张灯结彩,放眼望去红彤彤一片热闹之气,商辞昼一大早就没见人了,容穆在床上翻了翻,碧绛雪见他烙饼子一样也难受道:“再忍忍,过了年节,你的头发估计就会变回来了,皇帝不带你玩,估计和你的白发有很大关系。”
容穆当然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炸毛。
“容禛殿下昨日又考我学问了,还问我是不是书都读到泥塘子里面去了,竟然连花君殿有几册秘典都不知道,”容穆委屈,“天地良心,我连花君殿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哇!”
碧绛雪配合道:“谁说不是呢~”
容穆:“不过最近钻花钻的勤快,的确是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
碧绛雪正要说话,就听见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大早就消失的皇帝陛下正用大氅微遮盖住一个檀木盒子回来,他抖了抖上面的细雪,朝容穆俊朗一笑道:“亭枝快来尝尝,御膳房新做的糕点,今夜年节宴要用,孤提前给你取了些热乎的。”
容穆懒洋洋的支起眼皮:“喂我。”
商辞昼知道他被自己拘在这里心中有怨,便也宠溺上前,扶起他软软的脖颈,将一块桂花糖糕塞进了少年的嘴巴。
“好吃?”
容穆嚼了两下:“尚可,不如外面自由的西北风香甜。”
商辞昼装傻:“吃完这个再休息一会,过两天,再叫江蕴行来给你诊一诊脉象。”
容穆蒙起被子转身:“你走吧,就当没我这个人。”
商辞昼眼眸动了动,轻轻拍了拍容穆的被角:“亭枝,你看孤。”
容穆:“不看。”
商辞昼:“你看一眼,糕点好像粘在孤脸上了,你替孤擦一擦,免得孤出去被人笑话。”
容穆吐了一口气,还是转过头来,可视线还没定格,唇上就先被亲了一下,他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这黑莲花卖惨骗了。
商辞昼贴着他温存道:“孤知你心中不爽快,只是一个冬日,孤会用剩下的春夏秋都来赔偿你……亭枝,你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惹人太纤薄了,你走出门,孤生怕一朵雪花都要叫你受伤。”
容穆看了他一眼:“听好,我再忍你几天。”
商辞昼好脾气道:“嗯。”
皇帝今日是真的繁忙,在亭枝阙都没有待太久,放下投喂的饭盒就走了,碧绛雪在一旁喔呦道:“瞧商辞昼这个稀罕样儿,他是真的将你金屋藏花啊!”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忽然僵持住。
碧绛雪见他不对:“怎么?吃完又要睡了?”
容穆不确信,鼻尖再次动了一瞬,然后蓦地坐起身子:“碧绛雪!!!”
碧绛雪被他的动作吓的后仰一扭:“怎么了怎么了,漂亮花花不要动气!”
容穆大力推开食盒,糕点散了一桌,他从床上跑下来掐住碧绛雪的莲花杆杆:“你没有闻到吗?!”
碧绛雪:“闻到什么?”
容穆眼睛都红了:“商辞昼身上!有别的莲花香味!不是我的!我前几天还夸他爱我多的像是大米仓呢!”
碧绛雪吓的嗝儿了一声。
完了,皇帝怎么回事,怎么给这小祖宗彻底惹毛了!
它语言贫瘠道:“误会吧,误会,这可是大商的寒冬,除了我们,还有什么莲花能活着?”
碧绛雪正要安抚容穆,就见对方大力取过挂在墙上的蚕丝帷帽,已经透明的半只手瞬间扒上了亭枝阙的窗户。
碧绛雪急了:“哎哎!我的祖宗!冬日灵力不够随时都会露馅的!”
容穆满面怒容:“什么我都能忍,就这个忍不了,我今天非得看看,究竟是哪朵小野花上了商辞昼的身!”
第95章 枯枯第95天
年夜红了京都城的半边天, 今年夏秋,大商在边境打了一个大胜仗,直接端了西越这个毒瘤窝子, 现在还肉眼可见的和南代关系亲密起来。
老大臣们高兴的满面红光,除了陛下的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之外,大商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的发展中。
严阁老带着自家终于被解禁的孙女,想着在年节宴会上,求陛下给一个赐婚恩典。
现下肖想陛下是不可能了, 只得退上一退, 看看京都还有哪些王公贵族没有成婚。
严华铃满脸不乐意的坐在贵女堆里,娇俏的唇瓣嘟起了一个弧度。
“……都和你们说了陛下根本不喜欢女子, 一个个的非不信!我爷爷都放弃了, 要给我说亲事呢!”
但显然, 贵女们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这里。
“不是说那位一直在京都城吗?怎么都不见出来走动?陛下这看人看的可真是紧。”
“谁说不是呢, 白白叫咱们姐妹几个浪费感情, 唉……小郎君美如珠玉,怎能不叫人惦念……原以为他是个没势力的,不曾想人家直接带着兵走京都道, 你们说, 这南代的王子们, 行事都是如此大胆吗?”
“那可不一定, 这位可是嫡王子, 有南代王罩着, 又有陛下宠爱着, 待遇自然不一样……”
严华铃:“……”
你们究竟有没有听我讲话!
贵女圈的话题万年不变, 无非就是哪家的俏儿郎又干了什么爹撵娘骂的蠢事,或者谁家的姨娘不听话被主母们整治, 近一年容穆横空出世,一个人的话题就顶替了这所有,占据了八卦圈的半壁江山。
但说来说去,王公贵族们说的最多的还是一个事儿——陛下何时能与南代王子修成正果?
也不知这二人怎么回事,一个高深莫测一个闲云野鹤,管旁人愁掉了多少头发,贵人们自是动也不动。
商辞昼端坐上方,修长指节执起一杯酒液,心中想着容穆有没有乖乖吃掉那些糕点。
这等场合他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早就已经无甚乐趣,郎喜见皇帝惫懒,上前替他又添了一杯。
“陛下可是担心容主子?”
商辞昼低低的嗯了一声:“今晨离开的时候,他似是又有些生气,病还未完全痊愈,又闹着不肯好好吃些东西。”
郎喜好一阵子没有见容穆了,只听闻对方生了病,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但单看陛下这将所有人都隔离在外的行为,想来怕是有些麻烦。
郎喜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声,只能心底祈求容穆快快好起来,不然陛下每天议事也走神上朝也走神,短短半个月时间,半个皇宫都知道这两位主子最近不太和谐。
“今天中午奴婢还去内殿暖阁中走了一趟,那些从台山挪回来的花儿居然都颤颤巍巍的活了起来,不枉陛下一整个冬日都倾心照看。”郎喜捡着好听的说道。
商辞昼想到什么眉头微拧:“今日走得急,从那里头出来没有换衣服,也不知道他察没察觉……”
郎喜早就疑惑了:“陛下为何不告诉容主子?这么大好的事儿,容主子喜爱莲花,听了病情定会好起来。”
商辞昼沉吟了一瞬:“早先是以为养不活,后来养活了又参差不齐,这样的次品,怎配出现在他面前?倒显得孤没什么拿得出手一样。”
郎喜掩嘴笑了笑:“现下已经长的很好了!若是容主子生气,陛下可用此冬日莲花去哄哄他——”
商辞昼眉头舒展:“可,孤这几日就着手准备。”
大殿中热闹异常,商辞昼这半年来几乎不再在朝臣面前杀过人,是以叫他们对君威的畏惧少了一丝丝,多了份君臣和谐的氛围出来,郎喜看在眼中高兴的不得了,生怕自家陛下在史书上真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头。
这一切还都得感谢穆王殿下啊……
而被各方人马惦记着的容穆,此时正板着一张小脸大摇大摆的走在宫道上。
高墙门扉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境,十步一人的守卫也全都看不见眼前的人影,只以为一阵香风刮过。
容穆以前觉得自己挺能宅的,但那是没有被真正限制人身自由,冷不丁被商辞昼这么搞了一次,明明墙外热闹繁华而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更何况这次,商辞昼还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勾搭上了一个小野花。
是他还不够美吗?!容穆气鼓鼓的想,这一瞬间他微妙的理解了商辞昼看怜玉看钟灵看他身边一切“闲杂人等”的醋缸子情绪。
宫道的积雪不厚,每日都有宫人打扫,且今日来往脚步凌乱,容穆正好不用飘着,便隐着身形走在长长的道路上。
空中一轮弯月冷冷清清,照着偌大的皇宫有几分森然,容穆自认胆子不大,一路上都是挑着打灯的地方走。
前几日所料不错,年节这日就是要比前几天更冷一些,容穆紧紧裹着狐毛大氅,走得急内里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
……失策,看这个模样,一会恐怕有雪要来,容穆加快脚步,免得自己一会被冻坏了骨头。只是他动作一急,本就摇摇欲坠在发髻上的长簪就滑了下来,失了灵力庇佑,闷声显形落在雪地上。
要找这皇宫中最热闹的地方一点都不难,容穆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摸到了年节之宴的外围,这些京都贵人们各个脸色喜庆,似是刚面见过天子,这会都成双聚堆的在外面玩着小游戏。
容穆路过了几个投壶的,感到有些无趣,便大不咧咧的倚靠在殿门口,正好瞧见商辞昼支着额头坐在万人之上的龙椅上,他身前垂着一道细帘,将众臣形形色色的眼神都挡在了龙椅之下,当真是满身的俊朗贵气。
郎喜好似正在替皇帝擦着衣摆,殿内酒气氤氲,容穆眉头微皱,感觉商辞昼似是有几分微醉模样。
喝喝喝,还知道喝酒!
他怄着气,刚要将眼神收回来,上首的人就蓦地睁开了眼眸,好死不死的正好钉在殿角的位置。
容穆:“……?”
不是吧这都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