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狠狠的羡慕了他一段时间,觉得容穆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废物的乐园。
容穆安慰他不要羡慕,下辈子很快的,只要投胎姿势正确,或许就能一生躺平。
窗外积雪消融,柳树已经冒出了新芽儿,清风吹进书房,叫容穆与商辞昼的发丝交缠在了一处。
商辞昼终于将手底下的活儿都清空了,他揽过发呆的少年,放在怀中狠狠的吸了一阵续命。
容穆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差不多得了。”
商辞昼:“一个多月的时间,孤都见不到你。”
容穆摊手:“谁叫我还是这个模样呢?”
没错,年节都过去了,碧绛雪承诺的头发立刻染回来还没有动静,容穆追着问了几次,碧绛雪心虚的支支吾吾,后来才说容穆的灵力开春后迅猛增长,而白发是他灵力强大的证明。
自己现在已经无法操控人身发色了,只叫容穆自己注意注意,多喝热水少吃冰食,或许心情放松,一切都会变得正常规律起来。
容穆当时脸色精彩,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姑娘一样心情放松才能规律月信。
但是好在他头发尖儿的绛紫色回来了,商辞昼极爱他这一抹紫,每晚睡前都要捧在手中看上一看,容穆怀疑他连自己有多少根头发都数清楚了。
“十年不见都熬过来了,区区一个月而已,”容穆努力安慰皇帝道,其实他自己也待不住,或者说有点舍不得。
商辞昼还对带他出去这件事不死心,将容穆一个人留在原地,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两人在书房中厮混了半日,又回了亭枝阙睡午觉,只是容穆睡着睡着一不小心又睡到了莲花中去。
商辞昼很警觉,但接二连三的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消失,只是容穆每次消失的时候他都会对着碧绛雪一动不动的盯着,碧绛雪在这样的目光下还没想开就要自闭了。
以前它催着容穆进去修养,现在它求着容穆赶紧出来。
容禛这个宗师级大佬不是每次都在,这位高冷的紧,更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没有容恒待人处事那样“亲和温润”。
但是容穆发现,他虽话不多,但每次开口绝对是最精准最权威的。
于是容穆找到容禛,恭敬的问他春天已到,为何他的头发还是变不回来?变不回来便不方便和商辞昼一起去巡视,不巡视他怎么找机会观察边境民情究竟如何?
容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放平心态,随遇而安。”
容穆愁眉苦脸的赖在他身边:“大殿下,您给我想个法子吧!”
容禛高冷极了:“求人不如求己。”
容穆抓了抓头发:“可是我想了很多办法,就差喝红糖水了!它就是变不回来,我还用商辞昼的墨水染过!虽然被抓包惩罚了一顿……”
容禛沉默了片刻,又一次陷入了容穆好像很聪明但又很笨蛋的错觉中。
过了片刻,他道:“你如此苦恼,想要与他一起出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容穆眼睛一亮:“什么!”
容禛侧脸看他:“假如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能养好花,你就可以继续跟着他……要出门,带上本体一起吧,你们一起放松心情,发色说不准半途就会变回来,也不会耽误事儿。”
容穆注意道:“养花?”
这好办啊!商辞昼养花那可是一级经验种植大户!
可是碧绛雪是王莲,它那么大,商辞昼此行是国之大事,怎么能带这么大一个累赘?文物百官又要怎么看他!
容穆觉得不可,他气馁的垂下脑袋,一头白毛又抓成了雪窝。
等商辞昼巡视春耕回来腾出手管着他,他不就更没有机会了?
容禛伸出玉白指尖,戳了戳小后辈润乎乎的脸颊。
“笨蛋。”
容穆:“呜,碧绛雪太大了不好带啊。”
容禛挑眉:“大?去问你的本体王莲,它不是俗物,自然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容穆一惊抬头道:“可碧绛雪从没有和我说过它有办法!”
容禛:“它当然不会和你说,它这么大是因为这般大小是它最舒服的状态,你给它换个易携带的小缸,王莲照样能缩小体态存活,况且冬日已过,你又灵力不俗,自然足够折腾。”
容穆:“!!!”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吗!
容禛骂道:“书都读到泥塘子里面去了,区区本体王莲都不能驾驭,还被它骗的团团转,着实笨蛋。”
容穆挽起袖子:“我这就出去收拾它!成了精就反了天了!”
但王莲和王子同生共体,容穆有多少心眼子,碧绛雪也不遑多让。
这一趟的时间待的分外短暂,容穆收获了大前辈的指点,出去就落在商辞昼的怀里开始“兴师问罪”。
“碧绛雪,你是不是可以变小!”
碧绛雪:“……”
我去?
容穆张牙舞爪道:“你可以变小,还叫人来回跟兜着大宝宝一样带你往返两国!你是不是坐马车坐出娇娇病来了!”
商辞昼揽着容穆的腰,看着他活力四射和一朵疯狂摇摆的莲花吵架。
碧绛雪铁血极了:“我是王莲!王莲怎么能说小!”
容穆:“我不管!今天这事你要是解决不了,我就,我就和商辞昼断交!叫你整天惦记他!”
一旁的商辞昼:“?????”
碧绛雪摆的花枝都要折了:“啊啊啊你怎么能这么狠!他给我换水换泥的技术那么好!”
“你变不变?”
“我不魁梧了!”
“一朵娇花要什么魁梧!”
“你这个狠心的男人!”
容穆眉头倒竖道:“你给我要多小有多小!总之必需居家旅行都要方便易携!必要时与我配合一起染发,不然我就叫你再也见不到商辞昼!”
碧绛雪:“……我变成幼生体你可不要后悔!”
容穆哈了一声:“我容亭枝做事从不后悔,你这次要是表现好,以后三年的缸泥我都叫商辞昼承包了!”
碧绛雪咬牙切齿:“成交。”
而商辞昼根本不知道容穆和他的花都交流了些什么,若是旁人在场,估摸着还要以为南代王子有什么隐疾发作。
他看着容穆喝了一口水平静下来,才敢沉声开口道:“骂——呃,谈完了?你都和它谈了什么?”
容穆表情美满得意:“我这是在给你找福利,我这样子出门属实不方便,带上碧绛雪更不方便,但碧绛雪要是可以缩小,咱们这不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我白发不易走到人前,到时候钻进莲花你将我的小本体给怀里一揣,我们俩不是又能时时刻刻在一处了!”
商辞昼:“——”
“一个冬天,憋在大商京都辛苦你了。”
容穆眉飞色舞:“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激不激动?”
商辞昼点了点头:“开心高兴激动,这样一来,孤就可以从最远的领土开始巡视,就先去远离南代的一角吧!”
容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才是最狠心的男人吧!”
商辞昼笑的锋利眼眸都柔和了起来。
这件事最终就这样定了,容穆自觉自己退了一万步,只要能出去,哪怕暂时看不见南代边境,那看看商辞昼的大好河山也是好的啊!
全当免费旅游!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他刚回来时的咸鱼愿望。
只有三天时间,留给容穆准备的日子不多了,商辞昼心里自然开心容穆能与他一起,巡视春耕这件事向来只有帝后有规格做,而容穆又不愿意给他一个名分,商辞昼只能自己暗戳戳的抠糖吃。
一起巡视,四舍五入容穆就是他的君后了。
想着他自嘲一笑,没料到自己都二十四了,还有这样幼稚的心思。
容穆兴奋的像是头一次春游的小学生,他带了一箱子漂亮衣服,碧绛雪在他身边凉凉道:“我建议你不要搞太多没用的东西。”
容穆皱眉回头:“为什么!你难道不想看到我和商辞昼漂漂亮亮的‘约会’吗!”
碧绛雪:“呵。”
碧绛雪的态度有些诡异,但容穆沉浸在计划第一步已经踏出的喜悦中,半分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甚至还抽空回空间特意感谢了一下容禛,谢谢他为自己指点迷津。
容禛的态度也有一些奇怪,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还嘱咐他多带一点小衣服。
容穆问多小。
容禛:“这本君怎么知道?自去问你的王莲本体,要看它变多小。”
容穆:“???”
容穆没有听懂,三日时间也弹指一挥,商辞昼其实早就将所有东西准备好了,离开东宫那日,就连闭关了一整个冬天神情恍惚的钟灵都出门相送了一下。
容穆武装齐全半分头发丝都没露,还逮空问他道:“算出来我俩姻缘了没有?”
钟灵双眼无神:“殿下,占卜果然不适合我,我还是想要弹琵琶。”
容穆一听就知道商辞昼这皇帝的命没那么好算,于是笑着安慰了他几句。
只是走的时候,钟灵拉住他的衣角喃喃道:“就快了,就快了,还剩最后一门卦。”
事情顺利的叫人心中忐忑,容穆踏踏实实的坐进了四马车驾,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出来。
碧绛雪与商辞昼的关系铁,换泥换缸搬运本体这件事当然是落在了一级种植大户身上。
容穆在车中嗑着瓜子吃着葡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直到他看着商辞昼也满身华贵的坐上车,又看着他神色微妙的挑了挑眉毛,紧接着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金碗,碗中只有淤泥没有水,商辞昼将碗放端正,才从一旁用凉丝丝的化雪水浇灌了下去。
容穆手中的瓜子皮落了一地,看着碧绛雪和一朵小野花一样委委屈屈的窝在金碗中,虽然依旧玲珑美丽,但比之前野蛮生长的王莲姿态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可爱小巧出来。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容穆开怀大笑。
商辞昼神情复杂:“孤也没想到,它能变这么小……进门时差点被孤踩平了。”
碧绛雪:“呵。”
容穆脑中回道:“呵什么呵,小花花就要乖乖听话,你要是表现好,我可以考虑给你换掉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小金碗。”
碧绛雪的铁血王莲生涯被容穆强行打断,变成了它死都不想回溯的娇嫩幼生体。
容穆吃瓜看戏,一会摸摸它的小叶子,又一会和商辞昼讨论变小后有没有更方便易携一点。
收获了商辞昼的肯定之后,容穆的尾巴简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天助我也!此番如果顺利,商辞昼速度快也总有巡视到与南代接壤城池的一天!
只是他们这边从反方向出发,王兄的书信肯定是不能够及时收到了,但容穆觉得这都不是问题,他这次没有带怜玉,嘱咐怜玉万一有什么急事,就直接去南代王都,带着鞭子找王女殿下安置,再等他回去。
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完美,离开京都城门的那一刻,容穆感觉空气中的凉意都自由芬芳了起来。
商辞昼当然不会全国巡视,他将地图拿出来与容穆看,上面圈圈点点的画了几处,容穆还瞧见最末尾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他曾经穿越国境的第一座大商城池——沉水。
沉水不可谓离南代不近,守城将领他也认识,叫秦霆。
两人钻在车里看地图上的大好河山,春寒料峭,容穆被商辞昼裹得像是一团软叽叽白乎乎的糯米糍。
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夜里并未到达歇脚的地方,商辞昼下令原地整顿,容穆虽然和碧绛雪吵吵,但睡觉的时候人花却从不分离。
夜风拂动车帘,马儿微微刨了刨前蹄,商辞昼下车不久,手中就拿了一根烤鸡翅回来,准备投喂被他藏在帝王车架中的娇花宝贝。
他掀开车帘,踏上车座,有下人来问他还需不需要茶水,于是商辞昼点了一壶热的君山银针,用来给容穆解腻最好不过。
除了东宫亲信与一些暗卫,没有人知道皇帝出门的时候还带着南代的王子一起。
可就算知道,又有谁敢说呢?
商辞昼就是食物链顶端的满级皇帝。
“亭枝,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商辞昼对着那一团白茸茸叫了一声。
白茸茸不为所动,蒙成一团睡的憨厚香甜。
碧绛雪在夜色中微微发着光点,商辞昼路过它,还替它添了添雪水,得到了碧绛雪矜持的点头致谢。
后又见它叶尖飘忽,指向车驾软塌。
商辞昼:“?”
碧绛雪怎么会和他说话,只会在容穆脑海中日常当一个帝吹,喊他不要睡了赶紧起来看俊美男色。
容穆有些头晕脑胀,被碧绛雪吵吵的不行,于是在宽厚的大氅下伸了一个懒腰。
商辞昼眼带笑意,看向那白皙的手心时却顿了一顿。
好像,有些过于小了。
他脸上温和消失,微微皱起眉头,替容穆掀开一个呼吸的小空间,随着大氅脱落,一颗圆润的炸毛脑袋瓜就露了出来。
眉梢眼角,鼻头嘴巴,都是商辞昼认识的容穆。
……只是那是他认识的,十年前的容穆。
皇帝手中的烤鸡翅被缓缓捏出了丰厚油水,容穆毫无所觉的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又抓了抓睡毛的脑袋。
“你回来了?饿,喂我。”
商辞昼:“——”
容穆睁开一只眼睛:“饿,阿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