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有些困了。
　　他脑海里是冲击力最大的两个字眼：喜欢……爱……
　　京墨会喜欢，会爱吗？
　　“唐晏风，我真的喜欢你、爱你。”京墨从沙发背后环上来，带来了另一股令唐晏风感到更熟悉、更安心的气息。
　　京墨伸手捧起唐晏风的脸，让他的目光半侧，落在无声无息从浴室出来的人身上。
　　“你愿意相信我的爱吗？”京墨问。
　　他的眼里带着些害怕不被认可的恐惧，但他还是要表白自己的心意。
　　京墨的胸膛还贴在唐晏风的脑后，他穿着一身颇有童趣的花花睡衣，还是唐晏风挑进空间钮去的；但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一点紊乱的迹象。
　　唐晏风有些想笑。京墨嘴里眼里在说着最浓郁厚重的爱，但心跳好像在故意跟他唱反调，跳得轻盈而富有韵律，活是要揭穿这个谎言。
　　但是……京墨专注的脸庞此时显得非常……真诚可爱，让唐晏风几乎没想说出否定的选项。
　　一个从来以实验数据为准、相信科学的研究员，对他心跳丝毫没有加快、生理反应基本为零的表白者说：“我相信你的爱。”
　　他愿意相信。
　　……
　　往常温顺懵懂的样子好像是一张皮，从京墨身上完完整整地褪去，眼底尽是凌厉晦暗的颜色，还要压抑着问：“可以抱起来吗？”
　　教授还没从刚刚仿佛没有尽头的吻里恢复过来，呼吸散乱，但是不想露出弱势，硬撑着说：“随便。”
　　京墨于是把人抱起来，仰着脸，近乎贪婪地看着唐晏风的每一个表情。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唐晏风受不了了，这个狗东西每说一次就要更过分，像个体力怪物。
　　“别说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回应道，“……我也爱你。”
　　…………
　　为什么不爱呢？这是他的传说，他的理想，他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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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京墨的爱确实是真的。


第65章 教授的理想（19）
　　商璘发完了消息,把通讯器往桌上一扔，平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安心等死。
　　现在全看教授对京墨是什么感觉了。如果教授对京墨有点意思，他还能活；但如果教授没那个意思……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商璘安静如鸡地躺了一会儿，期间钴黎黎经过，踢了踢沙发脚，问他又在发什么病。
　　商璘安详地说：“我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姻缘,和我自己命运的审判。”
　　钴黎黎默了默，骂了一句“有病”，早就适应了他无厘头的行为,让他睡一觉治治脑子,转身走了。
　　商璘蜷抱住自己的身体：“唉，唉,如果我死了,我通讯器里三个存储芯片的视频、吃饭用的玻璃碗和一柜子托人捏的手办都留给黎黎好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商璘的通讯器没有响；
　　一个小时过去了，商璘的通讯器没有响；
　　三个小时过去了……
　　商璘一个鹞子翻身，扑到桌子上捧起通讯器,发现跟教授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可以为你去死！！！……］
　　“不会吧,”他神情恍惚地喃喃,“不会吧？”
　　京墨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
　　大雾散去,东部基地的风声更清晰了。一簇风挤挤挨挨地砸在窗上,产生的声波钻入屋内人的耳中。
　　唐晏风先睁开了眼。一根藤蔓还亲亲密密地缠在他的腰身，察觉他的手过来推拒还打招呼般点了点他的手心。
　　唐晏风木着脸,叫京墨：“01.”
　　京墨闭着眼没有回答，但眼睫轻轻一颤,嘴角勾了一下又放下，摆明了在装。
　　唐晏风轻轻眯起眼，伸手搭在这人腰上，然后轻轻使力——
　　京墨瞬间破防，伸手摁住唐晏风的手，笑着讨饶：“错了错了，不要这样。”
　　唐晏风没收手：“我昨天说不能，你听了吗？”
　　京墨：“人类在床上的不都是反话……”
　　唐晏风跟他对视，冷静地问：“谁告诉你的？”
　　京墨毫不犹豫地卖人：“司洺。”
　　唐晏风冷笑一声，起身走进卫生间。
　　京墨抱着被子，揉了揉腰侧，翻到唐晏风睡的那侧，头埋进枕头里，情不自禁地呢喃：“喜欢。”
　　随着他的情绪，整张床上一瞬间铺满了蓝花，还有挤不下的花瓣幽幽飘在地上。
　　他之前只知道自己待在唐晏风身边就很高兴，却没想到真正得偿所愿之后还能更高兴。
　　京墨事先学习得很好，晚上小荆蔓还会轻轻给人按摩，没让唐晏风感觉不适。
　　只是说明了心意之后，唐晏风换了另一种眼光打量京墨，外型、身材、能力……会有些鼓噪的不自在。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对着镜子平复心跳，慢慢找回往常冷静的感觉，推开门出去——
　　看见了满床花瓣里弓着背抱着枕头不撒手的京墨。
　　唐晏风：“……”
　　什么鼓噪，什么心跳，见鬼去吧。
　　唐晏风一字一顿：“滚、来、洗、漱！”
　　昨晚掉在沙发底的通讯器突然嗡嗡响了起来，机械音毫无起伏地提示：
　　【您好，助手乔缘拨来视频通讯。】
　　唐晏风过去点开，对面的画面投影过来：
　　狭窄逼仄的空间昏暗无光，两个实验体浑身戒备，正守着中间被抱在另一个实验体怀里的乔缘。
　　他脸上还留着刮擦的一片破皮伤口，猩红狰狞，衬着同样通红的眼眶，显得尤其可怜。
　　唐晏风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那双腿看上去像没有骨头支撑，正无力地搭在实验体胳膊上。
　　唐晏风皱起眉：“怎么回事？”
　　乔缘咬牙切齿地开口，那股可怜的气息一瞬间散去：“03那个垃圾想要偷袭实验基地，断掉您的后路。”
　　“不过教授放心，数据没有一条泄露，实验体全部安全转移。”
　　“嗯，”唐晏风淡淡地说，“但是赔上了你的一条腿？”
　　乔缘：“这不算什么。”
　　比起教授的东西被人夺走，只是失去一条腿而已，在乔缘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唐晏风好像没有情绪波动，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离子人的能量很难追踪，但03的可以。检查你们身上和环境里是否有03的生物能量残留，递交给我。”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为了躲避教授的追杀转而投奔离子人，缩在外星飞船上畏首畏尾不敢露面，又像老鼠一样阴毒地在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子……
　　他可以有很多次小动作，但露出马脚的机会只有一次。
　　因为只要他泄露一丝生物能量，教授就能凭特殊软件分析定位，牢牢盯上这个叛徒。
　　“别生气，”听到了情况的京墨说，“一险一金就是为他准备的。”
　　京墨不说谎，曾经对商璘说的［生命危险和天葬的保证金］都是真的。
　　昨夜十一点，实验基地上空。
　　“教授离开了实验基地，但实验基地里那些实验体不可能跟着他转移，”刑生自言自语，“既然要消灭教授所有的助力，那就不能厚此薄彼。”
　　除了他曾经的那些数字实验体老朋友，这些聊胜于无的普通实验体当然也要处理。
　　毕竟那是教授，万一哪天指定一套计划，转眼又培养出了一个数字实验体呢？
　　从投奔离子人的那一刻，刑生就在心里下了决定：教授非死不可。
　　“你那么牛逼，不也那么久都没办法奈何我吗？”
　　“废物低维生物，废物碳基人！”
　　刑生骂了没两句，心慌慌地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听见，才放下心。
　　他扶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麦，语速飞快地说：“别等了，教授不在，直接炸！”
　　飞船底部缓缓打开一个原型炮口，爆'弹轻轻露头，然后直坠而下。
　　“轰——！”
　　爆炸的光辉点亮了半边夜色。
　　爆'弹对准的是基地正中心，原本教授办公的地方。现在教授不在，唯一有资格在那片区域逗留的只有乔缘。
　　基地有防御系统，挡住了第一颗，但第二颗紧随而来，产生的能量冲击远远不是建筑和普通人能抵挡的。
　　在防御系统岌岌可危之时，基地内部撑起了几个防护罩，本来分散在不同区域，慢慢合并，化成了一个大型半球防护网。
　　——这是还留存在基地中的实验体们的能力。
　　刑生咬牙：“一群糊里糊涂的东西，你们是实验基地的狗吗？这都不知道跑？”
　　“停止轰炸，落点东南角c号入口，直接突入！”
　　他们计划里的c号入口其实就是实验基地的大门。曾经教授当着他的面删去了他在实验基地大门存档的权限，他现在就要从那儿再光明正大地进去。
　　——瞧，就算没有你的权限，我不是也进来了？
　　他缀在一队晶体型离子人的队尾，径直朝大门而去。
　　中央控制室虽然足够牢固，但也架不住能量对轰的余波，厚重宽阔的设备倾倒侧翻，有的悬浮物从高处跌落。
　　乔缘的腿被悬浮晶屏死死砸在地上，通讯器滚落在他几步之遥的地面，面前半屏雪花的监视屏幕还能看见大门处的情况，一列列犹如复制粘贴的离子人最后，正探头探脑显出几分贼眉鼠眼的家伙犹为醒目。
　　乔缘死死盯着那个还隐约有些五官痕迹的晶体人，下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刑、生——！”
　　中央控制室的房门突然传来声响，像是外面有人想进来。
　　但这很难，权限锁正牢牢锁着，就算破坏了锁，内部又顶着刚刚砸过去的设备，满地狼藉。
　　外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一声爆响过后，权限锁被直接轰开，高压电流滋滋作响，但那只手坚定地扒住门，使力——
　　那群挡在门后的东西被一并推开了。
　　房门打开，背后的是乔缘昨天刚记录过数据的实验体，满身鲜红，带着玻璃牢笼的碴子；一只手臂焦黑，是刚刚高压电所致。
　　这个实验体肌肉贲张，平时是其他研究员最避之不及的危险档次，但放在现在的情景下，却颇有安全感。
　　实验体看见了乔缘，直接过去把东西从乔缘腿上掀开，原本泰山压顶般的重物对他来说轻得宛若无物。
　　实验体把通讯器给他捡回来，轻轻抱他起来，让他离开冰凉的地面，呆得更舒服些。
　　乔缘抹掉腿疼出来的生理眼泪，拿过通讯器，用温软的声音先下达指令：
　　“所有普通体质研究员撤离基地，潜力阶研究员打开培养笼，然后撤离。”
　　“所有实验体听着：愿意离开的现在离开，愿意跟随我的，前往SE27方向3号废弃避难所。”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大家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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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所有实验体都跟去了。
　　教授可不会看错人！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出自《增广贤文》


第66章 教授的理想（20）
　　“分析定位需要一定时间,在找到他位置之前，你们依旧不算安全。”
　　“乔缘，你需要帮助吗？”
　　乔缘的处境不算好。他经过一晚上的混乱,睡眠不足，滴水未进，一双腿脚已经痛到麻木，还要躲在昏暗无光的废弃地下避难所，呼吸吞吐间满是灰尘的涩味。
　　通讯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亮,乔缘抬起头，痴痴地看着那边永远冷静、永远镇定的教授，感觉一切苦痛都在离他远去。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教授在,他都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心，而现在,他也能感受到世界上真切存在一个人对他抱有从上至下的信任……
　　“不,教授,不需要。”乔缘轻轻吐出一口气，安静地摇头。
　　“您不必担心我，实验体都跟我转移了,其中恢复型的理芝可以为我治疗,攻击型的实验体也可以助我反扑……”
　　“我这条通讯是来报告的,而不是来求援的。”
　　“你做得很好。”唐晏风看着乔缘身边将他护得密不透风的实验体,明白他不仅仅把他们照顾得很好,甚至还赢得了实验体们的爱戴。
　　他虽然是普通人，但也有着不服输的韧劲,像一株不起眼，但不管怎么碾压也能摇摇叶片挺起来的野草。
　　“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乔缘得到了教授的夸奖，脸上泛起了不好意思的红晕，捂着胸口说：“好……谢谢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旁边的京墨突然侧了下头入镜，半眯的眼睛冷冷瞥过来，说：“不是吧，腿都断了，这么废物啊？”
　　乔缘红红的脸直接恢复，竖起中指，面无表情：“gnmd。”
　　通讯挂了，京墨还低头在唐晏风耳边给乔缘穿小鞋：“你看他，好没礼貌啊……”
　　唐晏风偏了偏头，那片京墨气息沾染到的地方同样泛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但他的表情依然是冷淡的。
　　……像一颗芯红的剔透冰琉璃，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拥有。
　　唐晏风明了他的心思，没理，转移话题：“我们该去找司洺了。”
　　京墨看得清清楚楚，唐晏风走出两步，伸出左手，状似不经意一样揉了揉耳朵。
　　京墨笑了笑，一根藤蔓纠纠缠缠地勾住了教授的脚踝，“等等我嘛，别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