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变硬了不假,但皮肤慢慢变得透明反光,一敲还能听个响。他的脚趾在合并,五官有些模糊,甚至不太需要进食了。
……他好像在逐渐变成那些离子人。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能力!
刑生想起了他用巨款买消息的那个自称“庸医”的人,在夜里避开所有人找上门去。
他的精神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揪着庸医的衣领摇晃,声音也非常歇斯底里:“你不是说那些晶体能让人觉醒能力吗?!你他妈的在骗我?!”
庸医身体当然跟这个晶化的怪人比不了,他的头后仰,也不反抗,随着刑生的动作摇摆,病态地笑了:“不是吧?你用那点破纸,想在我这儿换到天下第一有用的消息?”
“你心里没点数吗。”
刑生的愤怒像浇上了一杯冰水,发出被扑灭的滋啦声,偃旗息鼓。
战争时代来临,在这之前的纸币相当于废纸,他拿着垃圾去找庸医交易,自然也是抱了占便宜的心态。
庸医“赫赫”地笑着:“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个大乐子。你真把离子人晶体吞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庸医神经质的声音刺激着刑生的耳膜,让他的怒火又再次升起。
像刑生这种人,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他转而掐住庸医的脖子,力气大到直接掐出一圈红''痕:“别废话!我应该怎么办!给我说!!!”
他手下更加使劲,像是要活生生把庸医掐死:“你要是不说,就别想活了——”
庸医的手指搭上脖子的手,又凉又冰,像某种不见天光的阴森之物。
庸医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不怒反笑:“蠢货,现在只有他能救你了。”
“你到基地去找‘教授’,但他肯定不会同意收你。你要装得比狗还可怜,比羊还温顺,比兔子还柔弱,去讨好另一个名为‘圣母’的女人,她会把你带进教授的基地……”
“然后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跟教授扯上关系,我再说一遍,只有他能救你。”
“但我要警告你的是,教授是天下第一的狠心人,他能救你,也能杀你。”
庸医面色涨得发紫,笑得却快活戏谑,像是在目睹一个人毋庸置疑的死亡:“他是你必需的救世主,也是你命中注定的刽子手。”
妈的,疯子。刑生被庸医笑得浑身发冷,呸了一口,把人扔开。
刑生问完了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你当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呢……你寄吧谁啊。”
身后的庸医躺在地上,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脖子上的淤痕也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
“哈哈,傻逼……”庸医面无表情,“能力者是谁都能当的吗?”
不知道能力者的能力是什么之前,不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吗?
庸医的二阶潜能是控制,但一阶潜能没有强化身体,而是——诅咒。
“他跟我都不是什么好人……”庸医侧了个身躺在地上,自言自语,“那就诅咒我们两个都不得好死吧。”
钴明明:“这些都是刑生跟我说的。”
唐晏风提出质疑:“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钴明明苦笑:“他可能觉得我必死无疑,心里的那些话又憋不住,所以过来跟我倾诉吧。”
刑生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之后成功被圣母捡走,又因为他奇特的症状,编入了数字实验体。
虽然教授无法研究出让他变回人类的办法,但也确确实实抑制住了晶体扩散。
他安安心心混日子,直到“明明”的到来。
其他实验体都不是南部基地的,明明自己又受伤失忆,不知道她的来处,但刑生认出了她。
原本南部基地光一样的掌上明珠,居然也会像他一样满身血污地趴在地上。
大家都是一样的,刑生想,活得狼狈不堪,这没什么大不了。
出于某种阴暗的思想,他没有说明明是谁。
但他经常照顾钴明明,陪她一块儿训练,也对她挺好的了。
大家都一样,京墨不同。
京墨强大、英俊、受教授偏爱、没一个实验体能比得过他。
那些滚烫的、剧毒的泡泡好像在他的心头鼓动,让刑生坐立难安,无法接受。
那个念头又飘飘悠悠地浮起来了:凭什么呢?
然后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话,就被教授赶出基地,还扬言要追杀他。
庸医死了,但庸医曾经说过的东西好似附骨之疽,总要在某些时候刺他一下。
这世间哪里能躲过教授的追杀?
——离子人的飞船。
正好他现在变得这么像离子人,直接投奔过去,不就不用怕教授了?
他跟离子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离子人们咕噜咕噜吵作一团,最后一个出来,用翻译器对他说:“好啊,那你就带着她的尸体过来。”
投影中,赫然是钴明明。
钴明明叹了第二口气:“然后他用离子人的科技偷偷联系上我……问我能不能再帮他一次,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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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哟
小剧场:
有一天教授问实验体们,要不要搞排名制。
京墨第一个响应:“我要做最爱教授冠军!”
凌婧:“照顾人冠军。”
司洺:“我啊……睡觉冠军吧。”
钴明明:“诶,你们说最讨人喜欢冠军?我吗?不应该是教授……哦教授不参与排行啊。”
初琼:“身体最贵冠军!”
商璘:“那我就是尾巴最长冠军。初琼你真不是最矮冠军吗?”(被打)
第68章 教授的理想(22)
要杀一个处处防备你的人很难,但要杀一个对你怀有善意的人却很简单。
钴明明没有详细说自己的死相,但众人都差不多能猜得七七八八,毕竟她的身体最后被发现时已经摔得一塌糊涂,其上还留存了微小的刑生能量粒子。
就是那些粒子让教授得以对刑生的能量存档,并在现在进行分析比对。
钴明明的一生都在帮助别人,不论是生还是死。
钴明明牵强笑道:“应该很难看……没吓到你们吧?”
“你别说了,”初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哭,眼睛通红,还在打哭嗝,看着尤其可怜,“你别说了!”
她越是为别人着想,就越让人为她的死而痛惜。
“好好好,我不说了。”钴明明语气轻轻淡淡,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的不舍,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飘忽了。
谁都能看出来,这场短暂神奇的会面也要结束了。
虽然他们都很不舍,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教授,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来做结。
唐晏风轻轻开口,清冷的嗓音在压低时显得有些温柔:“明明,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
你一直在帮助别人,甚至为此而死,但这并不是错的;你也有被爱、被帮助的权利。
“教授,教授……认识你真是太好了,”钴明明飘过去给了教授一个无法触摸的拥抱,语气有几分颤抖,“请帮我告诉我姐姐,想不想为我报仇是她的权利,但我希望她能过得越来越好,她应该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
“我……离开她太早,不能帮她更多了。我很爱她,我也很抱歉。”
世上有一只轻盈伟大的灵魂在目光洗礼下又消散了。
贺衡意一手做佛礼,低着头,嘴里在念着玄妙的经文。不管懂不懂,大家都默默听着,气氛庄重又肃穆。
“这是求不得。”
贺衡意停下,揉了揉初琼的脑袋,他和初琼身上的护壁厚度已经堪比墙壁了。
初琼蹲在地上打哭嗝,京墨过去揪着她的后脖子把人拎起来:“别哭了,一会儿眼睛都哭瞎了。”
初琼泪水盈盈地抬起小脸,想说点什么。
京墨:“霍,好丑。”
初琼:“……”
初琼也不哭了,气的要死,抬起手邦邦给他两拳:“你烦不烦啊!!!讨厌死了!”
拳声很脆,听起来挺疼,京墨没有躲。
西部基地又干又热,人在阳光下站不了多久头上就会一颗颗地冒出汗珠,机械外体降温仪器也不太管用。
贺衡意他们在这里待久了,也习惯了,但教授清凌凌立在那儿,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冰棱放在阳光下尚且融化,而他却像积年不化的冰山。
贺衡意皱了皱眉,委婉地问:“教授,你的身体健康吗?”
这话被旁边的京墨捕捉到,迅速投过来一个眼神。
京墨很强大不错,但他对于正常人类是缺乏常识的。他知道人类会生病,吃不好、睡不好、住不好都会感到不舒服,但他没有衡量的标尺。
毕竟对于他自己来说,多么恶劣的环境都不过可有可无罢了。
唐晏风先问了一个问题:“您也知道,我们觉醒的能力被称作‘潜力阶’,对吧?”
等贺衡意明了地点头,他继续说:“凡事都有代价,这些能力自然不是平白无故就能释放的。像初琼,改变别人状态的同时也使自己变得脆弱;像您,悲苦是能力发动的源泉。”
贺衡意:“也就是说……你发动能力的同时也消耗了某种东西?”
“是的,是我体内的能量,”唐晏风说,“我在我曾经到过的所有地方都放置了能量核,他们会像眼睛一样向我反馈各种信息,我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得到数据。”
贺衡意静静听着,又问:“那这是否会对身体产生负担呢?”
京墨的眼睛盯住了教授,显然尤其关注这个问题。
唐晏风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不止是我,范围应该扩大到所有能力者。这种能力对身体的消耗是必然的,我也在关注这一代能力者的平均寿命。”
“排除战争因素的话……并不乐观。”
贺衡意呼了口气,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并不乐观啊。”
他的转经筒又开始一圈一圈地绕。
京墨提出疑问:“可我并没有觉得负担。”
他的能量从没有枯竭的时候,在实验基地时有些实验体身上可能出现的部分能量过载症状也像是跟他完全绝缘,没产生过。
就像空宇曾经感觉的那样,京墨的能量储备简直像个无底洞。
“你是特别的。”唐晏风说。
“你就是所有能力者避免耗干自己的希望,……换句话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类未来进化的方向。”
教授并不介意在达成自己制造神器的同时,顺便替庸医圣母研究一下人类的发展方向。
京墨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当做研究对象这件事,相反,他甚至还很高兴地冲教授眨了眨眼。
最近他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教授错开了目光,感觉自己也越来越习惯了。
他甚至不用听京墨说话就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他在说:没关系,你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唐晏风思考,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明显带有情绪色彩的词如此自然地放在京墨身上的呢?
他们在西部基地又留了几天,被好好招待过后,又去了南部基地。
京墨出山的第一个场地在这儿,最后一个场地也在这儿。
唐晏风把钴明明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钴黎黎手指颤抖地想点一根电子烟,注意到了京墨不太友善的眼神,又收回去了。
他们姐妹俩的善良像是在骨子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钴黎黎语气也在颤,她望着天空,像是想要望见谁的灵魂,“我自然会很理智地,清醒地,认真地去复仇。”
商璘把她圈进怀里,往常不着调的模样一洗而空,在此时此刻,也变得像个可靠的港湾。
钴黎黎的脸埋在商璘怀里,不想让别人看到她难得脆弱的模样,只是一遍遍地说:“是我的错……都怪我太不关注她了,自以为是地以为她死去,还不让别人提起……”
“如果不是我,她是不是还有回来的可能?”
商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时代的浩劫,每个人都不能从其中抽身,更不可能事事如意。
钴黎黎只沉浸在情绪里一会儿,揉了把眼睛,抬起头深呼吸两次,就调整了情绪。
她一字一顿地问教授:“那么,教授,你有针对刑生、针对离子人的反扑计划了吧?”
“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做到。”
“我确实做了计划,”唐晏风慢慢地说,“但我并不能确保它一定能成功,所以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钴黎黎深深凝视着他:“教授。”
“告诉所有人类,因为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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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类的通讯器悄无声息地在顶部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那根进度条每分每秒都在增加,如果是平常,自然会有很多人惊奇地品头论足一番,但此时大家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讨论过一个字。
因为进度条里写着一行字:
【离子人主飞船位置破析中——教授。】
如果说在京墨出山之前,教授还只是个流传在人们口中的神秘符号,等教授走过几个人类基地的今天,他早就成为了如基地首领般无条件服从的存在。
他们可以感受到京墨和唐晏风身上恐怖的能力威压,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距离感,但同时,也能感受到他们所到之处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