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这般聪明敏感,也是懂的这些的吧。
这样一想,心里隐隐作痛,看向那孩子的眼光越发复杂。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那个老是笑的的孩子,明明一直难过,却从来不在他们任何人面前表示一点难过忧伤。
那个孩子,已经不想要任何人的糖了。
后来那肖瑶光忽然的消失,那么利落干净。那孩子始终面不改色的一如以往肆意狂笑,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样子。
曲寒川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可怕,杀人不见血。伪装的如此好,看上去粗糙不设防,实则深不可测。
但后来这孩子身边朋友慢慢多了起来,欢声笑语的。
有一回见他们喝醉了闹起来,叶初霁他们闹着京坤说月下在想哪个美人。
才知道,这孩子有了心上人。一方面觉得好啊好啊,这孩子成了家就不苦了,有个人能说说话。
一方面又担心,这个孩子那么阴沉霸道。要是对方不肯,只怕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只是当时京坤抱着酒坛子傻笑,死也不肯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谁。
曲寒川觉得,这孩子向来不会说的,便也没放在心上。
后面天阴山之后,那孩子又是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又变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喝酒,只是那不同当年,还会伪装出笑意。
却连笑也不会笑了,很明显的展现出自己的失意狼狈。
曲寒川很是奇怪,那京坤闻人厄与藤维也好的如兄弟一般,怎么就散了。
辗转听闻,叶初霁查明了一件事情,很隐晦。但还是让高层的人知道了,那便是那闻人厄一直冒充京坤的名头砸人店铺,抢人东西,杀魔教的人。
再细细问责,原是京坤不同意闻人厄去找合欢宗宗主的麻烦,少爷脾气起来便是要闹腾。
真荒唐,一个炎谷怎么敢与那合欢宗叫板。
再听闻,这其中,有闻人厄师尊肖容的挑拨。
曲寒川冷冷的笑着,便是觉得那京坤一片好心喂了狗。什么都给,什么都付出,事事挡在他们前面,结果只是如此。
他便看着那孩子一日日消沉了下去。
但是曲寒川总觉得,那好不容易才决定敞开心扉的孩子。这一番心扉紧掩,仿佛是一辈子的孤单下去了。
再后来,那孩子冰穴中救了自己,刚出窍便又升了几阶。曲寒川很是狐疑,这修为是怎么回事?但是京坤又火急火燎的去了别处,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曲寒川头一次看他如此着急的样子,就仿佛再不走就会错过什么,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过了几天,那孩子回了宗门,失魂落魄的已是合体。
这如何可能呢?才几天便是合体期?只是京坤将自己关在房里很多天,想问一句也没有回应。
曲寒川实在受不住打开门一看,那京坤默默坐在椅子上。如同死物一般,形同枯朽两鬓斑白,整个人仿佛裹上一层重重的阴霾灰暗。
最后换魂的时候,才知道这孩子的心上人死了。
之后那安语竹与司华年时常来照顾。
修真界人人称他好福气,有好师尊,天子娇子,各种相好上门。
曲寒川每次听闻都是觉得荒唐的苦笑。
什么天运之子,什么正道第一人,什么温香暖玉美人在怀。
只不过一个无父无母,师尊不疼,好友背叛,恋人早逝的可怜虫,整个人人生看不到一点甜头和出路!
曲寒川满心纠结,害怕自己强留他活下来是错的。他有什么资格阻止那孩子去和家人和恋人九泉之下重聚呢。人世没有他眷恋的东西了,靠什么让他留下来。
自己真的有资格强留他在人世吗?
他所思念的人,都死了,而世界上其他的人,不能让他掩埋那些苦楚了。
一年年的,曲寒川会想,也许他死了,会真的很开心吧。
但曲寒川舍不得啊,总是留他活下来折磨他,也折磨曲寒川自己,等待转机出现。
直到如今,改变局面的人出现了,一个阴险狡诈的魔修。
但是曲寒川不管这些了,能有个人,让他想活下去。哪怕他天天就是困住这魔修做这档子强迫强占的事,如个采花强盗一般,曲寒川很知足的觉得,也很好。
那个疯癫的孩子,做着个没清醒的梦。会哭会笑会执着,如此一生,就好吧。
第118章 聚魂之石十六
那安歌羽听到那安语竹闹出的乱子,还是提着剑来了潋华剑宗。
看到那把自己灵根毁掉,修为弄的一塌糊涂的女儿,一言不发的冷着脸,便打算把女儿拽回去。
安语竹看着父亲那沉默的阵仗也明白自己给他丢人了,但仍然还是挣扎着不愿离去。
那安歌羽一反常态,脸上没有那般随和无拘的笑容,脸阴沉下来,那话贴着牙缝里回响道。
“你还嫌你丢的人不够吗?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你倒贴个男人,整个修真界都在笑你不要脸的往上贴,现在还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要闹?”
安语竹倔强的不回头。
“我丢我的人,和你没有关系!”
安歌羽气恼极了。
“你为何非得找一个和你爹一样的男人,你爹好吗?你自己看在眼里,何必呢?”
安语竹朝着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冷冷刺到。
“就是因为不像你,我才喜欢他的。”
那眼神过于直白鄙夷,安歌羽身子震了震,那一刻,他才觉得女儿的真实想法,真实对着他的态度暴露在眼前。
对着他,原来是这样轻视的。
安语竹见情势如此,才破罐破摔的说起。
“确实,他相貌上像你,爱喝酒,人洒脱无拘。可是他与你有不同的地方,他不随便,不是浅薄到随便一个女人黏上来就收下的。你啊,连我母亲的灵兽都能照收不误,说你什么好呢?小时候,我总是被人羡慕是大仙门与大家族之女,我一直骄傲自满的长大。”
“可是长大之后,流言蜚语一多,我才明白,你已有了母亲,还要沾花惹草。随便一个女人你都照收无误,果然市井出身,愚陋无知。你可知,因着你我被多少人窃窃私语笑话,因着你我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你的风流韵事,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而你不但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就是因为他这点不像你,我送上门多少女修送上门,他都不肯轻易要,我才执着的喜欢着他。你不明白,小时候我弹琴绘画,凡事做到完美,就是在等你一句夸奖。可是你忙着同外面的女人潇洒,如今现在,我已经没有在等了。你莫管我了,随我的便吧。”
安歌羽神情崩裂,对着女儿的敞开心扉,一时抓着剑的手心都湿了。
怔愣许久后,便走出了门,提剑上了引凤台。
在殿外叫嚷了许久,那血樱花被震的掉了一大片,满地上堆积。
直到那傲然冷漠的人出来,金冠黑袍,微微敞着胸口,那上面布着爪痕,身上暧昧的气息不言而喻。
安歌羽才忽然知道,传言不虚,那京坤带回一个魔修。抓到殿里,天天享用着。
只是他无法,只得指尖点着剑鞘,厚下脸皮朗声道。
“京长老,我女儿的名声已经坏了,为了你脸皮都不要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娶了她,妻也好,妾室也罢,你收下她。放在殿里也好,丢在哪里也好,你收了她,成全她个执念。”
安歌羽极少如此低声下气,但是又觉得女儿喜欢上那么个人物当真麻烦,若是喜欢个普通弟子,直接抢了按着他的头拜堂成亲便是了。但是也不由得觉得自己女儿眼光独到,当年在他还是个小金丹便发现了他。
但到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那人对自己女儿有没有想法,安歌羽一清二楚,送上门都不要。
你要怀疑那么能把持的住,是不是个男人,又看了这满身的抓痕,想也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只是因为不喜欢,是真的不喜欢。
但是为了成全自己女儿的心思,还是豁出脸面来,求上一求。
只是那人脸上风雨欲来,阴下去一片,轻挑一下嘴角天上瞬间风雷滚动,铺天盖地暗了下来。
那人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一脸阴森的轻呵道。
“你的面子?你是谁?”
对方的漠然置之,让安歌羽很不舒服,他当了几百年的宗主,很久没有人给他下过面子。
但如今,对方权势修为又在他之上,又是有事相求,安歌羽不免的还是脾气收敛下去。
“不管如何,你收下我女儿,收了她便是,当个摆设都行。”
那语气,已经低到了不行。
那黑袍人沉默不语,手指轻动,天上就是几团裹着金雷蓝紫色焰火降下,带着泯灭生机的强大能量,杀了过来。
那安歌羽吃力接下,那潇湘剑只是接了几个火球,便已经剑刃通红,他硬生砍开,却不想那火球炸开便让他气血翻腾。
他合体后期多年,未见敌手,却不想如今面对大乘期法修。对方只是动动手指,他便一败涂地。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安歌羽强撑着,口吐鲜血,半跪在地,倔强道。
“你收下我女儿吧,算我求你了,她真的很喜欢你。我当不好一个父亲,也知道你不喜欢她,不会是她的良配。但她只想要你,什么也不想要,你就当成全她的一片痴心,收下她,丢在角落也可以。”
只是那人脸上暗沉不解,依旧动动手指,招呼火球陪着他玩。
又几个回合下来,那安歌羽仙剑脱手,呲的一声烧的通红的仙剑没入地面,如掉入沼泽一般缓缓下降。
那安语竹见此情态,哪怕如此,对方也不愿意娶她,便哭着走出来,扶起她的父亲。
摇头道。
“我不嫁他了,我不嫁了,我跟你回去了,以后嫁给谁都行了。”
就这样,那安歌羽,便带了哭哭啼啼的安语竹,回了家。
但是夜深人静,安歌羽又重新折返,回到那个殿里,那灯火通明,宫灯摇曳的殿。
那里面有人沏好茶在等他。
看到那人面容那刻,他是知道是谁的,也忽然觉得自己女儿输的那么彻底,如果是这个人,不亏。
相貌气度对比还好,关键那内在,是天上璀璨夺目的光亮,一出现,便是会闪亮夺目,衬得其他人黯淡下来。
却见那人面色冷沉道。
“安宗主,许久不见啊。”
那一身是伤的安歌羽浅浅的笑了笑,算是回应。
这便是他合欢宗的相好红绸内心崇拜至极的宗主大人,虽不知年纪,但只怕超不过百岁,一手运筹帷幄,可以把敌人算计的骨头都不剩下。
也是魔道,冉冉升起的星星,亮的刺眼。
但不想与那正道的星星碰撞在在一起,会是这个结果,不是针锋相对,反而是这样的状态。
安歌羽喝下那口回甘的茶,斜眼瞥了瞥那人脖颈上密密麻麻新旧叠加的红痕,差点喷了出来。
瞬间有点庆幸,那么禽兽的存在。好险不是他女婿,不然就他女儿那小身板,怎么撑得住。
那点事男人都懂的,他们几个老色狼没事喝多了就跑火车,说说哪个女修身材,哪个女弟子又被谁谁谁霍霍了,说起那京坤来。那大高个,虎背熊腰的,那床上必定凶悍。
他们还比了比说那人食指多长,一个老酒鬼说着不用比什么阳气重,手指鼻头,只走路的时候,下面大咧咧都在晃,就晓得规模了,不用猜。
讲的那时,众人一阵喷酒,一群醉鬼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而如今,看到这个人,又莫名的挤兑上了头。
他也很想尊重栖梧,但是他忽然觉得,知道了太多,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满脑子都是那些浪荡的东西。
只是栖梧平静的与他谈判,不带一点情绪。
便说好,用无上剑诀去换取他提议去攻打摄魂宗的事情。
但安歌羽拒绝了,十分超然的抿了口酒,眼里发出淡淡哀愁。
“不必了,摄魂宗我可以去打,你帮我救醒那红绸就好了。”
那红绸,是他的相好,二十年前摄魂宗攻打合欢宗的时候,不幸魂魄散了,他几番找寻,也找不到红绸尸身与合欢宗余党的踪迹。
栖梧淡漠的望着那外界说起的花心恣意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但是爱一个也不会抛弃一个。
每个都喜欢,每个都负责。
为了个女人,为了其中之一,便放弃晋升大乘的机会。
但是....这个男人,也同时是安语竹与肖瑶光的父亲,也是他最烦厌的两个女人的父亲,前生因为她们吃了不少苦头。
栖梧看着他过得那般安逸,嘴角拧出一股阴郁的笑来。
轻声道。
“安宗主,是真喜欢红绸?”
安歌羽喝酒的动作一顿,俊逸的脸上浮出个蛊魅的笑来,一瞬间那极好的容貌灼灼放光。
“那是自然的。”
随即他停了下,又自嘲道。
“自然也是不能给她个名分,当个妾室也委屈她,所以她要什么我都尽量给她。相好嘛,在一起总是开心就好,不必拘泥过多,她人透彻,我们在一起也不提那些糟心事。”
栖梧看着那人,皮相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的,怪不得能让那么多女修知道他有家室还着急的送上去。那安歌羽嘛,自然也是潇洒超然的人。
只是栖梧缓缓一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