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说的话在一瞬间停住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沙发的方向。
　　“真不错的，晚上十点，”徐曼韶坐在沙发上，冷若冰霜，“还知道回来？”
　　“老妈，你今天参加家长会的衣服真好看，”祁云舟尽可能有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的成绩还好吗？”
　　“好，真好，”徐曼韶平静的语气下次隐藏着刀光剑影，“跟着我跑去家长会，会开到一半人不见了－－”
　　“没提前发招呼，没事先安排，也没说哪里，就发了条不知所云的短信……”女人身上的威严感全开，“你同桌还知道留一份纸面文件……”
　　“那么短的时间还留了文件？”祁云舟惊讶中嘴角上扬，“真不愧是我同桌，考虑事情真……”
　　“你是应该学学他！”徐曼韶说，“我定位到你手机时发现你去了宝石山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您很关心我，但是老妈黑进他人手机是不发行为……”爹妈都是IT人才，祁云舟开始严肃考虑是否学个IT。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个优雅克制的女人眼眶有些发红，“你爸爸先走了，要是你再有什么问题……”
　　祁云舟从包里拿出一大袋宝石山特产爆炒糖栗递给徐曼韶，徐曼韶接过还热乎的袋子，脸色微微恢复到祁云舟熟悉的克制状态，但她在看到袋子上的印的话时愣了一下，“情侣套餐二人大份专享－－祝你们两人感情长长久久。”徐曼韶一字一字念了出来，目光如刀，“你去约会了？”
　　“我和顾言－－就是我同桌一起买的，”祁云舟觉得老妈地表情有些奇怪，“情侣套餐有优惠。”
　　“是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徐曼韶皱着眉回忆家长会上，顾父身上那身纯手工私人订制的西装和配饰，心说顾言那孩子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主要是情侣款的比较好吃？”祁云舟说。
　　两小时前，当他和难得情绪外放的顾言嗨完一堆老歌，排队买起特产糖栗，然后惊喜发现拿到情侣版糖栗的人似乎吃得格外香。
　　尽管祁云舟和顾言都知道用消费者心理分析很容易破解这一原理－－但知道是一件事，行动是另一回事，等其他情侣用奇怪的微笑看向他们时，他们已经在情侣组排了好长一会儿队。
　　在老板看到两个男孩子走过来时，眼皮跳了一下：“两位是－－？”他尾音拉地老长，试探性地问。
　　“这里不是情侣窗口吗？”祁云舟说。
　　“我们是来买糖栗的。”顾言补充。
　　祁云舟的漫不经心和顾言的波澜不惊让老板觉得自己就是大惊小怪，情侣多了什么样的样的没见过，但为了弥补震惊，他轻咳一声，“两位可以来一个拥抱吗？”
　　祁云舟：？
　　顾言：。
　　“就当做在宝石山上纪念一下，抱完我给你们再多送一份糖栗。”
　　“噢。”
　　“嗯。”
　　“那，抱一下？”祁云舟说。
　　回答他的是顾言用手拉住他，他的前胸碰到另一个人胸膛。
　　夜晚山顶上的风有些凉，可顾言身上的气息很温暖，一丝淡淡的橘香包裹着他们，似乎有回忆在氛围与周围人的尖叫拍照声中唱出歌来。
　　“抱一个怎么够，再亲一个吧！”人群中有人在起哄。
　　这个提议得到了围观者的一致赞同。
　　“亲一个！”
　　“亲一个！”
　　起哄的声音把山顶的星星都吓跑了。
　　祁云舟和顾言的动作僵住了。
　　满天的星空中，尖叫的人群中里。
　　两人都可以看到对方脸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少年们脑海中闪过同一个念头。
　　今天晚会上的篝火也太烈，简直要他们给烧红。
　　见两个人一直没有动作，有人急了，祁云舟怀疑他小一秒就要吼出：“这都不敢！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
　　但这不是是不是男人的问题。
　　“抱歉了。”顾言突然轻声说。
　　“你不会真想－－”
　　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映在额头上，所有的喧嚣声在一个瞬间离他远去了。
　　热烈的篝火映照着翠绿宝石山，映照着两个人。
　　和额头上那个青涩、纯粹的吻。
　　“想什么，看着点沙发！”徐曼韶吃起一个不知是老板赠送还以为是儿子特地带给她的糖栗，脸上的表情缓和很多，“宝石山很好玩？小时候我们一家不是去过一次吗？”
　　“一辈子都忘不了了。”祁云舟说。
　　包括他回来这么晚，有个原因是和顾言分别后，在夜风中思考了好长一段人生，同桌看起来还是云淡风轻，当然祁云舟本人表面也是漫不经心。
　　但心里真正是怎么样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次的进步很大，你们班主任说你可以冲刺一流的学校，好好加油。”徐曼韶的声音把祁云舟拉回显示。
　　“他只说了这个？”祁云舟挑眉，他和顾言被阴间题目斗了那么久，蒋利国只说了这个？
　　徐曼韶：“……他说你和你同桌是他见过最聪明、有默契的学生。”她说完把成绩单递给儿子。
　　“这还差不多。”祁云舟把各科分数扫了扫，总分502，比他想的还高一些。
　　成绩单也看到了，祁云舟满意地打了个哈欠。
　　“算了，去睡觉吧，下次不能回来这么晚。”
　　祁云舟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房间，倒在床上后闭了闭眼，有循环播放起了那首《不说再见》
　　“我相信我们会再见”
　　“我相信我会一直想念”
　　……
　　“不要说再见，也不要像上辈子一样在这个时间点消失啊。”他说。
　　学期过了一半后日子总会在一个时间点突然加速，风平浪静的一个月后，一天早上祁云舟走进教室，发现邻桌的位置是空的。
　　他心惊肉条地等了一节课，还是空的。
　　“老师，我的同桌呢？”祁云舟干脆冲进了蒋利国办公室。
　　“走了啊。”蒋利国在备课。
　　“走走走了？”祁云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胃里搅动了一圈。
　　这才一个月，同桌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不再见吗啊？
　　“去哪个城市？”祁云舟深吸一口气。
　　“他去米国啊。”
　　祁云舟：“……”
　　头顶上无声飘起的雨……哎呦喂，比依萍向她老爸借钱的那天雨还大。
　　“算算时间顾言现在应该在机场……”
　　祁云舟神色一震：“老师我临时请个假!”说完拔腿就溜。
　　蒋利国看到溜到没影的人，觉得祁同学好像误会了什么：“顾言几天后不就回来了吗，唉，年轻人……”
　　还不知道同桌就几天回来的祁云舟赶在去机场的路上，路已经被堵成了原始森林的树枝，最后一千米，他干脆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终于－－
　　“你怎么来了？”顾言拿着个行李箱站在登机口。
　　“我不该来？”祁云舟还喘着气，“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我再晚一步你是不是直接飞走而来啊的！”
　　“我昨天本来要跟你说我要离开几天，结果你刷题太累睡着了，后来又和贺飞他们去撸串，”顾言声音温和，“不过我在微信里和你说了，抱歉。”
　　抱歉看你昨天和朋友很开心的样子，还因为你不会在意。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微信里说呢？一定要亲口，亲口！”祁云舟痛心疾首地打开微信，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他一边打开一边把顾言置顶，“等等，你说出去几天？”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去掉周末只有三天。”顾言说，“我把竞赛的时间安排发给了你。”
　　“竞赛？”这两个字在祁云舟的舌头上打结了一圈，“奥林匹克国际竞赛那个？”
　　“不然呢？你之前觉得是什么？”
　　祁云舟：……我以为你去国外读书隔着遥远的大洋和我说拜拜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
　　“我说明年可以和你去参赛就好了。”他硬着头皮说。
　　“你努力的话，一定可以的，”顾言上下打量祁云舟。
　　“我又不是你啊，”祁云舟嘟囔，说完还有种不真实感，他什么时候是个天才呢，“好吧我试试。”
　　“你还没有达到自己的峰值，你还在压抑一些东西，”顾言认真的说，“云舟，你要相信你的潜力。”
　　“希望高中的最后一场竞赛和你一起。”
　　“明年一起登机吧。”顾言说。
　　飞机的播报声响起，祁云舟最后从包中拿出一个玩偶，期中考试任务临时兑换的。
　　“这个给你。”
　　玩偶是缩小版的祁云舟童年模样打造的，古灵精怪，狡黠的笑容栩栩如生，“看到他就看到我在身边保佑你……”好吧，他邹不下去了。
　　说不清当时为什么兑现这个，只是不想让某个人忘记他的样子？
　　即使某天挂了记忆成抹布了，还有个系统出品的玩偶提醒顾言：喂，你还有位同桌。
　　顾言看到那个玩偶，眼中有一抹难懂的怀念神情。
　　飞机的轰鸣声响起。
　　风中似乎传来那个人微笑的声音：“一路顺风。”


第43章
　　“祁云舟，你给我讲一下这道题。”一个粉笔头砸中正在神游的祁同学，他盯着题目看了几秒，缓缓报出一个答案。
　　“过程呢？”范庆元很满意地点头问。
　　“过程？”祁云舟挠挠头，“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要那种东西做甚？
　　教室里不少人表示灵魂受到了冲击。
　　“你这是和顾言学的？”范庆元头疼地瞪了下祁云舟，眼底却是含笑的，“虽然这种学习能力很值得大家学习，但这种答题方式不值得借鉴－－考试时本来可以给你满分，被你这么一弄只有一半分数怎么办？”
　　范庆元完美做到了一边表扬一边骂。
　　祁云舟看着身边的空位兴致缺缺，他抬抬眼皮：“您直接说，我答案错了吗？”
　　范庆元：“……这倒没有。”
　　“那就好。”祁云舟满意地坐下来。
　　范庆元一口气又提早嗓子眼，不过想到祁云舟最近如火箭般飙升的成绩，心说不计较不计较－－所有的账先记着等高考结束后再敲敲算算。
　　“祁哥，你有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一下课，周志就凑到他的身边，眼睛瞪得像个铜铃，“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贺飞偷偷练功了？”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祁云舟说。
　　“我觉得我即将见证新一代学神的诞生！”贺飞表情肃穆，“瞄一眼就得出答案，恐怖如斯、狂拽炸裂，这岂是我们凡人可以……”
　　祁云做觉得两位基友有些大惊小怪，他的关注带点放在范庆元之前说的那句话上－－
　　“你怎么学顾言？”
　　他学了吗？并没主动学，但那个人的思维方式、学习方法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这种感觉真是－－
　　“祁哥你突然笑干什么？虽然我知道听到我们的夸赞会很感动，”周志后退两步，“但您这突如其来的的笑容让小弟感到－－”
　　“那个词怎么用的？”
　　“受宠若惊。”贺飞提醒。
　　周志头点地像锤子：“对对！”
　　“想得美啊你们，”祁云舟摆手，“你们两个也要跟我一起学，铁三角当时说好好兄弟一起走，谁先学习谁最牛。”
　　“那句话明明是－－”周志痛哭流涕，“祁哥你跳进学习的苦海为什么要带上我们！”
　　“现在已经十二月中旬，”祁云舟不为所动地给两位基友开出一套辅导资料单，“你觉得还有多少时光给你挥霍？”
　　等等，十二月中旬？祁云舟说着说着声音一顿，顾言的生日不就在这附近吗？
　　微信设置上写得明明白白。
　　“确实是这个时候，”贺飞思考，“祁哥你是想准备礼物？要我说难度有些大也没有什么借鉴性－－去年一班很多人想送但真正感送过去的寥寥无几。”
　　“都准备好礼物了为什么不送？”祁云舟深觉别扭。
　　“顾神给人的感觉是－－只有他在乎的人送给他礼物他才会觉得开心，其他人送可能会引起厌烦，当然了，”贺飞补充，“当然这也只是大家推测。”
　　其他人送礼物会感到厌烦吗？其实不是吧，祁云舟心说。
　　顾言虽然看上去冷了亿点，但别人来问问题－－不限于他，都会很认真解答并根据那位同学的情况给予最佳参考。
　　和顾言坐在一起时，有时候也会看到那个人看向人群，目光里夹杂着很多看不懂、但一定有羡慕与向往的光从。
　　“所以，祁哥你的意思是，”十一班的临时会议上，梁帆表情严肃，“我们一起为顾言的生日礼物出谋划策？”老班长摩拳擦掌，“虽然我非常激动，但具体的操作流程是？”
　　“这不是在想？”祁云舟说。
　　“要不要一起集资买个玩偶弄个生日蛋糕？”张渺渺提议。
　　“然后一群人围着蛋糕载歌载舞？”祁云舟微笑，“太过经典了。”
　　说人话，太俗。
　　“顾神现在正在进行奥林匹克竞赛吧？”陈亮认真说，“我们送顾绝版手抄竞赛题怎么样？”
　　“据说是写在羊皮纸……”
　　“我先代替他谢谢你。”
　　陈亮谦虚:“不用客气。”
　　“但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一句，”祁云舟微笑，“某些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