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顾言带笑意的“嗯”的一声。
　　竞赛过进行了一段交流学习，等最后回来时，一年已进入倒数，不少班级开始准备班级联欢会，教室里挂着红红绿绿的装饰，怪喜庆。
　　“说！今天是不是又要放鸽子！”祁云舟语气凶恶。
　　“今天确实……”
　　“你自己算算，你都让我独守空桌多少天了－－说好的五天呢？！”祁云舟拉长了声调。
　　“周五，元旦汇演前我一定能赶回来。”
　　元旦汇演，班级party，也是顾言生日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赶回来。
　　祁云舟无形中松了一口气，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什么异样，“那太好了－－我是说，同桌你真幸运。”
　　“你是元旦表演了什么节目吗？”顾言的声音听起来很好奇。
　　何止是我表演啊，全班都为你表演了了一个老长的节目：“你猜？”
　　“那就是有。”顾言弯腰收拾好行李箱，“期待你的表演。”
　　于此同时，蒋利国看着梁凡递过来的比往年短了一半的节目表，和最后一个小时大写加粗的节目：“纯属机密？”他念了出来。
　　翻到背面，还附着一行字：“不要问，问了亮瞎你的眼。”
　　全体十一班的食人花。
　　蒋利国：“我很期待你们玩出朵什么花。”


第45章
　　印象中的元旦联欢，总体是大差不差的。
　　所有的桌椅重组围城一个大圆圈，吊扇和窗子上垂下五颜六色的彩带，门上系丰满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气球，蒋利国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让十一班的所有食人花们尽情摇摆，说：“好好玩吧，这是你们期末临死前最后的狂欢了。”
　　十一班食人花一惊，有言道：看来他们老班觉得期中题目的力道明显不够，或者说他其中勾到的冤魂数量不够满意，阴气森森，期末大有不妙，所有人小心为妙。
　　被老蒋一堆阴间题目折磨得可怜十一班食人花叶子都黄了。
　　除了祁云舟和顾言，两个人你一个我一个，正在桌子上沉默地磕海皇瓜子，相顾无言。
　　萨萨看不懂了：“今天是顾言的生日吧，而且他大老远刚跑回来，你就这么沉默地磕瓜子，就这，就这？”系统看着快堆成小山的瓜子仁和还没有说一句话的两人，“宿主你至少先开口表示一下啊！都这么熟了还生分个……”
　　“中国有句话叫先抑后扬，”祁云舟看着顾言平静磕瓜子的动作表情，好像今天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当他现在已进化到透过对方表情看内心的程度，“让我想想，我同桌现在一定在想－－”
　　“今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顾言说。
　　“是的，也是个特别的日子，”祁云舟接话，他看着顾言微微亮起来的眼睛说，“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
　　“嗯。”顾言微微颔首。
　　“一年中最后的日子，我们的联欢日子，班长！”祁云舟转头对台上主持的梁帆说，“让我们一起嗨起来，等一会节目单上给我加个节目，我来献唱《喜洋洋》、《好运来》……”
　　顾言：“……”
　　“没别的了？”他说，这已经是他能提示到的极限了。
　　祁云舟拿出手机，顾言觉得顺利的话同桌可以看到手机欢天喜地地炸鞭炮提醒“您有一位朋友的生日到啦！”
　　“今天原来还是世界＊＊＊日啊！”祁云舟看完手机说，“顾言你懂得可真多。”
　　顾言：“……”不，这时候不用给他加博学多识的戏，顾同学表示世界＊＊＊日什么的……他完全不知道。
　　被桌子围成圈的舞台上贺飞拿着话筒在唱改编版的《因为考试》，声音如泣如诉，唱得顾言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到祁云舟被贺飞声音感动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考试，怎么会没沧桑”
　　“即使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高考，在那个地方”
　　“每年六月都有人在那个战场”
　　“生或阵亡”
　　“祁哥，是不是特别有高考味的硝烟感？”贺飞唱完问祁云舟。
　　祁云舟能说没吗？在贺飞沧桑到极点的嗓音下，他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那顾神你觉得呢？”贺飞又看偶像，问完又觉得有些多余－－顾神是谁啊？保送那是铁板钉钉的事，高考对人家算个毛线啊？
　　可顾言还真吐了两个字：“紧张。”
　　祁云舟椅子一歪，一种神奇的第六感让他明白了顾言紧张背后的意思。
　　紧张不和你在一所大学啊。
　　好好努力吧，同桌。
　　献祭完贺飞的那首《因为考试》，后面的节目就没那么沧桑：梁帆带了个秃头袋，手上拿了个菜市场的大喇叭和陈亮出演教导主任抓捣蛋鬼小品－－他在里面扮演范庆元，将教导主任训学生分数段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听说剧本是由老班长自己编的，里面的捣蛋鬼形象灵感来自祁同学。
　　祁云舟听了后微微一笑，将梁帆的精彩表演拍下来，让顾言传到真正的范庆元邮箱里，后传说后者看到表演眼睛都绿了。
　　张渺渺拉着胡琴表演了一首气势磅礴的《二泉映月》，把从门口无意中走过的老校长感动得泪流满面，周志刷新了祁云舟的认知－－他表演了肚皮舞，班里的一群人围着周志哇哇叫，隐隐有进化成土拨鼠的趋势。
　　不过－－
　　“就这些吗？”顾言看看即将演到尾声的节目单，又看看班上一堆人拎着大包小包带来却根本没用上的手风琴、架子鼓、唢呐、戏袍甚至小动物……五花八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有，你的节目呢？”
　　回答他的是祁云舟一声低低的“嘘”声。
　　四周的灯在一瞬间亮了，有人捂住他的眼睛，但和过去密闭的黑色不一样，遮住光线的手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
　　四周很安静，所有的喧嚣都离去了，像是进入了一个预料之中的的梦里。
　　“你的节目吗？”顾言反手按住那双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我很喜欢。”
　　“还没开始就喜欢？”祁云舟轻声说，“这真是……太棒了！”
　　话音一落，眼睛上的手飞走了。
　　教室里的灯光重新亮起，鼎沸的人声响起来，不用分辨就听懂那全班性的欢呼：“顾言，生日快乐！”
　　这一次，他们没有叫他“顾神”，热烈欢快地像是在呼唤他们最要好的哥们。
　　不用逃避，不用距离。
　　咕噜噜的滚轮声飘了过来，祁云舟把那辆小车推过来，一阵蛋糕的香气融在了空气里：“还是……”这么俗，不，“还是真么喜庆的款式。”
　　掀开盖子的那一刻，看着竖立在中央的一颗红彤彤爱心和大大的红喜字，祁云舟觉得人生很魔幻，对负责订购蛋糕的陈亮同学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将顾言看做偶像长辈的陈亮觉得这一块蛋糕的设计棒极了－－他拿着一堆蛋糕图询问了家里一群长辈的建议，包括但不限于头发花白的爷爷……
　　是的他们还是采用了会议中计划的某一俗的部分，对此林璐给了祁云舟不少提议－－顾言平时就是太不俗了，所以俗一点好，俗一点有人气。
　　“生日蛋糕？”顾言问。
　　祁云舟觉得同桌反应表面上还算平静，平静到像失了魂。
　　他头点的像打地基。
　　“你……你们记得我的生日？”顾言又问，像这一切很奇怪似的。
　　场面看上去是很奇怪，大包小包里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乐器被拾了起来，一群人穿着小草裙围着蛋糕载歌载舞，唱海底捞生日歌，其中包括不少男生。
　　让祁云舟过去两周不断整理剪辑的视频投到班级的大屏幕上，像是前奏，一张张脸一个个冒了出来。
　　“顾神，生日快乐，我一直很仰慕你，其实去年我在一班的花堆里给你送了朵花来着。”陈亮用小提琴拉了一截生日快乐，视频上是前奏，教室里是后曲。
　　“顾神，生日快乐，小弟无才以报，就在这跳个秧歌。”视频上的贺飞扭得夸张，现实中的贺飞跳得更魔性。
　　但前几个都还正常。
　　越到后面，视频和教室上的舞台画风变成了－－
　　“顾神，祝你和祁哥百年好合!”嘉佳盛情宽宽地用笛子吹了一手《一生一世在一起》，祁云舟严重怀疑她帮忙剪辑这一段和现在吹的曲子另有所指，但他扭头看到顾言看得很专注，按照他的第六感理解，顾言的心情还应该很好，OK，那就木有问题。
　　“大哥大嫂高考顺利！”
　　“顾言，你和祁哥要一直当好兄弟，”周志的前面半句还算正常，“到时候你们孩子的干爹，可以考虑我一下。”
　　说完穿着小草裙牺牲色相跳了支欢乐颂。
　　祁云舟：“……”干爹，他很好奇基友的世界观。
　　顾言：“……”干爹什么的还是别考虑了，会把孩子给带歪。
　　但这些比坚持要录进来的林璐的豪言比起都不算什么：“都要成年了，该做的可以做的都可以考虑干起来了－－哗”
　　后面被打了一串马赛克。
　　“不愧是曾画过烟熏妆穿黑丝带的女人，太彪悍了，”祁云舟觉得自己似乎是时候发出感叹，“不过她在哗什么？”
　　顾言：“……”他完全确定林璐这是放下了。
　　再往后的画风越来越看不懂－－但似乎只有祁云舟这么认为，这部分由嘉佳帮忙带头剪的素材硬生生地被剪成了一步部校园偶像剧，主角一个叫祁云舟一个叫顾言，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成为同桌的日子，篮球赛上的携手，手拉手的三千米，家里烘焙的蛋糕，黑板报的意外，篝火晚会的星光………
　　看得那是一个人间有真情，兄弟有大爱，某些直的一匹的人看完沉思，觉得自己的扭成麻花的影子无形中背叛了自己。
　　……
　　无言中默默吃起自己被分到盘子里的蛋糕，最大的那一块当然属于寿星－－事实上，祁云舟切蛋糕的时候几乎要把整只蛋糕垒到顾言的盘子里。
　　不知是谁用班级电脑播放起广场舞，一群吃完蛋糕的家伙开始扭着腰开始载歌载舞，受气氛的影响，一些人大着胆子开始邀请顾言加入，
　　“去啊？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祁云舟说。
　　“谢谢……”顾言话没说完，一块蛋糕从天而降。
　　“生日上怎么能少了砸蛋糕的环节呢？”祁云舟舔了舔嘴唇，笑着说。


第46章
　　后来，即使很多年过去了，不再年轻的顾言还是很清晰地记得，那一个生日的场景。
　　那么长，脸上的蛋糕被不停地涂抹，好像永远也涂不完。
　　那么短，时光一晃夕阳一暗，转眼就到了散场。
　　那么喧闹，耳边都是精力过分充沛的学生们载歌载舞的声音。
　　又是那么安静，开始模糊的记忆力，只清晰地留下一张张在教室每天见到的脸，向他露出祝福的笑容。
　　“虽然筹划地有些匆忙，中间还有些bug－－”祁云舟咬了口俗气扑面而来的蛋糕，含糊不清地说，“是比不上专业策划的那种……”
　　可顾言笑了起来，灿烂的阳光全洒在他的身上，照的脸色有些发烫：“这是我过过的做好的生日。”
　　嘉佳露出欣慰的笑容，梁帆带头鼓起了掌，周志穿着小草裙扭成了麻花，迷弟陈亮手舞足蹈间差点杂碎了教室的窗户……
　　祁云舟看着顾言，觉得自己脸红了。
　　有什么东西飘走了，是一直没表现出来的蜜汁压力。
　　“宿主你有压力这种东西吗？”萨萨说，“我看你面对顾言一直是没心没肺的。”
　　“不是所有压力都会表现在脸上的，”祁云舟心说，“而且我同桌这么吊，什么样的庆祝聚会没见过，像这种程度的生日庆祝会，他家里随随便便就可以办几百个吧？”
　　“以前的生日，家里确实会办生日会，”顾言开口解释时，祁云舟才发现自己嘴一瓢，把心中的问题问出来了。
　　“不过那与其说是我的生日会，还不如说是商业交流会，那种感觉－－。”顾言继续说。
　　“打个比方，我就像桌上一道精致被展示的菜，所有的一切都是与利益挂钩的。”
　　“要是我的话，当时一定会掀桌的。”祁云舟嘀咕。
　　“但这次不一样。”顾言的声音把祁云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次的生日会，是你们单纯为'我'准备的，”顾言的眼睛里跳跃着夕阳的余晖，他的脸上被教室里的一堆人涂满了奶油，可所有人确实第一次见到顾言这么开心的事样子。
　　“谢谢你们－－”顾言转向班上的所有人。
　　“周志的草裙舞，陈亮的小提琴，嘉佳的……同人画，”顾言微笑着一个一个地说出每一个人在现实与视频中每个人准备的惊喜，说到嘉佳的无限接近18r作品时，声音不寻常地顿了一下。
　　但这好不妨碍被提到名字的一群人－－一群尖叫鸡激动地高叫的样子。
　　“顾神竟然把我演出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穿着巫师袍骑着扫帚唱“哈利波特在天上飞”的老班长虽没达成让'让顾神在生日上失智大笑'的伟大成就，依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陈亮觉得自己小提琴拉到十级就是为了这一高光的时刻，周志觉得小草裙摆得毫不羞耻了……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涂满奶油的顾言认真地一一感谢过班上几乎所有人，最后，把柔和的目光投到祁云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