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舟如剑的目光扫向顾言。
　　顾言目光飘乎，最后聚集在同桌做的一张竞赛题上：“我会尽力。”
　　这纯属答非所问。
　　总之出黑板报的事就算落在祁云舟和顾言身上了。
　　祁同学自重生后，奔着既然做一件事就把这件事做好的心思，搜起这段时间流行的黑板报图。
　　然后搜到了一堆－－
　　一红一蓝两位双男主占黑板一左一右的黑板报。
　　“是国庆档热映的一部动漫电影的两位主角，”顾言注意到祁云舟搜索的照片，“其中一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精神很符合当代学生昂扬向上的状态。”
　　祁云舟表示明白，看了一堆图片祁云舟眼睛有点酸，顾言注意到就指了指同桌刚刚翻到的那张：“就这个模板吧。”
　　“这个绘画难度贼大，”祁云舟看着某个人物的乾坤圈和风火轮，以及另一个人物身上繁复的古风长袍，这是他灵魂画手万万坐不到的，“我选择躺平。”
　　“没关系，我用颜料来画，”顾言安慰他说，“你到时候写个字再递给颜料就行，可以吗？”
　　祁云舟能拒绝吗？他把头点得像个锤子，心说顾言就是靠得住。
　　课间。
　　他看着顾言慢慢在黑板上勾勒出的人物轮廓和涂抹的色彩，仿佛被带入某场电影中。
　　少年看着顾同学沉静的侧脸，想着他同桌真厉害，有什么是这个人不会的呢？
　　像站在顶端的星辰一样。
　　有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光影在顾言的白衬衫上移动，附在他身上的阳光一层一层将衬衫涂抹着，整个人就笼罩在一层光下。
　　祁云舟递着颜料，想着这人很好看。
　　“丝带那一块我来上色吧，”祁云舟边看顾言边注意他怎么上色，琢磨地差不多了就选了快不是很显眼的位置帮忙上色。
　　顾言也怕他无聊觉得没参与感就说好吧，看到祁云舟画的角落位置有点高，要站在椅子上时：“小心点。”他说。
　　“又不是很高，能有什么事？”
　　如果祁同学知道他是个乌鸦嘴，绝对不会说这句话。
　　某人涂颜料涂得正欢快时，一个人窜得飞快的人噶几一下撞到椅子。
　　祁云舟看着椅子以一种不可逆的姿态往下歪，心说不是吧不是吧？
　　难以言说的沉闷声音，他摸了摸头，手上一片红。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是受伤，就是个甜饼乌龙


第38章
　　很快祁云舟发现，不仅是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后脑勺了，他的衣服上也是一片鲜红。
　　大概是顾言经常穿白衬衫的缘故，他今天也好死不死地穿了件白的。
　　鲜艳的红染在百色的衣服上，看起来特别刺眼。
　　周围响起一阵尖叫声，祁同学躺平在地上，看到那个窜得过快导致他噶几一下摔倒的同学惊慌失措地要来扶他。
　　但有人更快一步，正在给另一边黑板上色的顾言跳下椅子，现在他看顾言看什么都很顺眼，觉得跳个椅子都是帅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感觉到顾言一把把他抱起来，而且抱他的手抖得像是筛子似的。
　　祁云舟仰着头，注意到同桌的眼神暗道到一种难以言述的地步，慌乱、惊恐、甚至有一点绝望盛在那双一向沉着的眸子里，像是被过去的什么事给魇住了。
　　他被惊住了。
　　在他被惊住的一瞬间，惨叫声比他还厉害的周志第一次勇敢地冲出去找范庆元，梁帆就差搬来医务室，贺飞记得叫上几个人要把他抬下楼梯送去治疗。
　　祁云舟想叫这群人冷静，他真的没有事，他心说顾言也别抱着他赶紧给吸冷气声起此彼伏的十一班人降个压，让他们不要杀鸡用牛刀，他真的一点都不痛！
　　然后他用余光看见顾言拿起一只旁边递来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120”。
　　不仅如此，他眼中最沉着冷静的同桌还打算抱起他往楼下冲，祁云舟觉得现在最需要降压冷静的人是顾言。
　　一片兵荒马乱中，难得还有一个保持冷静的。
　　陈亮皱着眉头看了看黑板报，又盯着地上的一片红：“你们确定那是血，而不是颜料吗？！”
　　此声一出，如同惊雷。
　　周志冲出去的身躯顿住了，梁帆对医务室呼叫到一半停住了，贺飞拆椅子做到一半的担架收工了，不少人吸气声卡了了喉咙里，两眼一翻差点喘不过气来。
　　顾言愣了一下后，颤抖频率肉眼可见地降低了，事件中心人物祁云舟松了一口气，他用一只没沾到红色颜料的胳膊在顾言面前挥了挥：“冷静冷静！想想面对鬼屋里面对血流满面的女鬼还一本正经跟我分析化学元素的那个狠人！”
　　范庆元和蒋利国也被班上的动静惊到了，他们弄清事情的原委后，露出恍惚的神色。
　　范庆元看向人群中刚刚冷静下的顾言，他最得意学生手里还拿着部手机，里面的120显示已接通状态，一个女声呼叫着：“请告诉我们您的地理位置……”
　　他特别费解：“不是啊，椅子就这么点高度，摔下来也不会摔得这么惨啊？你说是不是，顾言？”
　　蒋利国啧了一声：“凡事有意外，但就算摔得惨也不会流这么多血啊，”他笑眯眯地打量恢复成冰块脸的顾言，微笑补刀，“这计量必须是把全身的血都流光才能做到吧。”
　　十一班乱成一团的人惭愧地低下头。
　　范庆元和蒋利国临走前，嘱咐好他们把教室打扫干净，祁云舟拖着地，白衣服上的颜料现在倒是像故意泼上去的红花，品味新奇但看久了也还可以接受，说；“你半点没想到这是红色颜料吗？”
　　“你现在没事就好。”顾言有意识地避开祁云舟衣服上像血的颜料色。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红色？”祁云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挡住顾言手中的拖把，“那你去盯着贺飞那边重组椅子？”光影在少年眼中跳动，“这边我处理就行，还有黑板红色颜料那块我来刷把，你就刷蓝色那边。”
　　“不行。”
　　“怎么？你还怕我摔？”祁云舟用一只干净的手大力拍了拍顾言的肩膀，“就算真摔了也没事，我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缝了几针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
　　剩下的话被卡在了，他注意到同桌的神色有一点不对劲，“有什么问题吗？”
　　“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顾言尽可能让自己的脸色显得正常，这时候那张面对他人的万年冰山脸给他提供了巨大帮助，“你还记得多少？”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是以前很别人玩时不小心被推下去的？”
　　好像还是为了保护哪个人才摔得那么惨，祁云舟揉了揉脑袋。
　　大概是重生的缘故，很多小时候的事他都有些记不清了，摔下楼梯的事还是他自爱长假期间顾言来来他家之前，收拾房间时翻到一本病历本才发现的。
　　根据病历本上的记载，他当时头破血流、伤筋动骨，状况惨烈让祁云舟手中的病历本啪叽一下掉到地上－－
　　如此惨烈的过往说忘就忘，他年少是有多坚强！
　　“都过去了，”祁云舟盯着红黏黏的地面，对貌似还沉浸在什么事件中午顾言喊，“同桌，这些颜料是牛皮糖转世吧？快帮我想想怎么把这些红黏黏的家伙干掉！”
　　顾言回过神，像之前往医务室疯狂打call的梁帆那借来一瓶酒精：“用这个试试。”
　　“清除OK！我同桌就是靠得住！”祁云舟长舒一口气，“大学我没了你可怎么办啊？”
　　顾言眼神深深：“不是说好在一个大学吗？”
　　“那也不一定在一个寝室专业啊，”祁云舟抓着顾言的胳膊晃悠，“大学后的路还很长，我不可能一直麻烦你，说不定多年后我遇见你，你功成名就，”他回想着顾言上辈子的成就，眼睛不自觉地弯起来，“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一起喝酒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同桌。”
　　“不会忘的。”顾言突然很认真地说。
　　“哈？”
　　“而且你可以一直麻烦我，”顾言揉了揉祁云舟的头，“被你需要，我很高兴。”
　　祁云舟眨了下眼。
　　像是有什么流淌过每一寸皮肤，酥酥的麻感，有些奇怪，但每一个细胞却都是在诉说快乐的。
　　“那我先立一个小目标，和你考入同一所大学，”祁云舟说，“我会尽早赶上你的。”
　　“嗯，你一定能做到的。”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给余下的黑板报上色，一边畅享着某个彼此同行、阳光灿烂的未来。
　　哐的一声巨响，祁云舟和顾言一起回头，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周志陷入那一日办公室里祁哥扬言“我有一个梦想，在最高等学府徜徉”的美好愿景，梁帆为这感动天地的和挚友一起奋斗的兄弟情感动，陈亮张渺渺像是被传销头子洗脑，眼中盛满对未来憧憬，思考高考是否冲个清北梦，嘉佳……她手快成残影，拿着小本子疯狂记录祁哥顾神的温柔语录……很好，可以扩写成一篇让人欲罢不能的小作文。
　　注意到祁云舟和顾言同时停止了说话，这群人准备好瓜子一副欲知后事的神情，“怎么不讲了，大学以后的事呢，继续继续！”
　　“是不是考虑去趟挪威芬兰？”
　　“去那里干嘛？”祁云舟问，“去看极光？听说那里是离极光最近的地方。”
　　“虽然极光可很好看，但祁哥，最重要的是那里同性……”
　　婚姻合法。
　　最后的四个字被咽下喉咙，蒋利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教室：“说什么这么激动，也跟我分享一下？”他说。
　　“不不不，没什么！”所有人，包括话题中心的两人一齐点头。
　　“学生都长大了，小秘密不愿和老师分享了，”蒋利国看着神色快乐又痛苦的同学叹气，“好了，所有人回到座位上吧，你们的上课时间到了！”
　　“这么快？！”
　　吵吵闹闹的氛围中，白昼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长，校服变成加厚款，父母出门的叨叨中也多了句“再加件秋裤，别着凉。”
　　十一月中旬了。
　　到随着深秋之寒的，是终于到来的期中考试。
　　“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画过的重点记得看一看，错题都翻一翻，考试会考的都讲过了，”考试前的最后一堂课是年级诚信应考课堂，范庆元拿着个喇叭说，“被分到二班考试了的同学记得带个表，那个教室的钟不太灵……”
　　“萨萨，你能给我在脑中念个文言文吗？”祁云舟看教导主任的讲话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宿主，我正在喝系统中心的同事打麻将，你们老师讲话的时间也太长了。”
　　“要你何用！”
　　萨萨心虚地挠挠爪子，但它也不是真的就单单打麻将：“哥，我宿主最近总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还偶尔做梦头疼，”萨萨问麻将桌上一位资历老的前辈，“这是什么重生后遗症吗？”
　　老前辈说：“你一看就是年轻，这八成是重生交换了代价吧。”它解释，“不管终极任务是否完成，重生时系统中心都会收取宿主一件珍贵之物做抵押。”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问题是先奏很多人不答应啊，但你也不用担心，任务完成度不断加深时，抵押的代价会一点点偿还的。”
　　“你今天怎么了，连剧都不追了？”祁云舟问异常安静的萨萨。
　　“宿主，如果你有一天发现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办？”
　　“狗肉火锅考虑一下，”祁云舟说，“放心吧，我想你没这个胆子。”
　　萨萨：“……宿主你明白就好。”
　　真的不是它的锅啊！


第39章
　　“这次期中考的任务要求是多少？”
　　“任务是……”心虚的萨萨心说这时候不应该给宿主施加太多压力，“好好休息，安心备考，宿主你要我给你一个你一直想要的夜晚提神剂吗？”
　　“很可疑，”祁云舟接收完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的消息，“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
　　萨萨心惊肉跳，它宿主这是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很不对劲。”它听见宿主接着说，正在萨萨考虑是否要说出实情时，祁云舟的下一句话飘进了它的耳朵，“你追剧里的男女主感情be了？”
　　萨萨狂摇尾巴：是是是！
　　祁云舟刚收到徐曼韶说参加家长会的消息，抬头一看说好像更不对劲。
　　期中考试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开始了，祁云舟身负顾言的葵花宝典铠甲，手持学友女神七十二变题解的如意思维大宝剑，气势磅礴地与题海中的虾兵蟹将们进行厮杀！
　　几场考试下来，祁同学那叫一个越杀越勇，畅快淋漓，虽进程中也有一些题目身带鬼气，向他出八十一道陷阱，里面的坑那是一层套一层，但英勇的祁同学还是在顽强拼搏－－阵亡了无数脑细胞后，从那些各科难缠的题怪身上撕下一块肉……
　　写一步算一步，分数再少也是分，祁云舟如此安慰自己。
　　抛开那些难以言说的题目变态，基础题和该拿的分都应该拿到了。
　　因此，祁云舟对他这阶段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走出考场时，他觉得天那叫一个蓝，花那叫一个香，见到站在走廊里看书等他的顾言时，看到对方白衬衫上跳跃的阳光，心里更是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嘴角疯狂扬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看见顾言这个人，他的脑神经就开始过敏，高速运转下每一个细胞都应该是疲惫的，但又是那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