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软彻底晕厥,沈慎言放下手中酒杯, 朝门外喊道, “都进来吧, 时间差不多, 可以走了。”
进屋更衣,从卧房取来两件风衣,一件自己穿戴整齐,另一件裹住唐软的身躯。
进门的保镖提着一个黑色小型手提箱进门,鱼贯而入走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沈慎言的面色如常,挪了位置让唐软摊在自己怀里抱稳。
“沈先生。”
保镖把小型手提箱摆在餐桌间打开,里面整齐摆放四只全新型注射器,看不清的密闭针管内装着匿名药水。
“这是通过渠道从国外进口含有管制类成分的精神药品,我们安保公司只有接国外危险地带的保全工作,生命遭受极大的威胁之后,才会给犯罪分子使用这类药物。”
沈慎言搂着唐软,慢慢揪开他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手肘内侧淡青的血管细弱至微乎其微。
“不要注射太多。”沈慎言眼底沉了一秒,“这种玩意确定不会上瘾?”
保镖不敢说话,毕竟用来对付暴徒的药剂,指不定用错一丁点儿脑子就彻底废了。
然而这些保镖也只是拿钱办事,原本这些药品都属于公司的违禁品,偷出来确实因为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
沈慎言不说话。
保镖头子打开其中一支针管头,找出酒精棉签擦拭唐软的血管,超细针头马上要刺入血管的瞬间。
沈慎言蓦地阻止,“先别注射,我自己来。”
从箱底摸出一支针管装进兜里。
车子已经完全准备好。
他抱起唐软坐在后面,中间的隔板缓缓升起,营造出一块十分隐秘的谈话空间。
提前在饭菜里放了一点安眠药,唐软熟睡得像个婴儿,不会吵不会闹,也不会笑更不会哭哭啼啼的,令沈慎言十分安心。
手指不停地抚摸着软软细腻的肌肤,镜片闪过黑白错闪的光。
沈慎言的思绪不由扯到远方。
其实,他一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根本不是这本书的觉醒者,其实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重生者。
如果只是一个了解故事大纲的人,怎么可能把每一个欲将发生的步骤,都安排得详细到分秒不差。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清楚知道一切。
沈慎言对自己下过一个暗示。
他会完美地制造一些漏洞。
假若有一天,这本书里还会有其他的人觉醒类似的预见之力。
他要最先能百分百给自己留有余地。
是的,他曾狠狠地伤害过唐软,上一次。
一场交通意外剥夺了他行走的权利,让他只能坐着轮椅度过人生最辉煌的时期。
这严重得伤害了他的自尊,和争强好胜的性格。
沈慎言抢到了沈家家主的位置,让他的大哥任劳任怨地在身边辅佐,包括整个天城商政界的贵胄名流,哪个不在他面前尊称一声。
沈先生。
对于婚姻的选择,沈慎言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唯独是漂亮,可以拿得出手见人那种。
与唐家订婚是因为商业需求,不过唐凌临阵脱逃,无疑于在订婚现场打他沈慎言的脸!!
沈慎言很难不承认,最初看见唐软颤颤巍巍走向订婚典礼现场中央,一种强烈的愚弄感,使他沾染了血淋淋的气息,浓烈到难以清洗。
他要的可不是眼前这个软软绵绵的傻漂亮。
这就是唐家答应给他的报答?!!
报答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沈慎言嗤笑。
他对唐软说,没有我的许可,不要随便进我的卧室,不要随便碰触我,更不要试图讨好我。
他也在豪门夜宴里,分明带着男妻出席,却跟其他的漂亮玩意儿打情骂趣,惹得整个豪门圈对唐软流言蜚语。
他厌恶唐软,一个别人拿来敷衍自己的小傻瓜。
同样,他也必须要狠狠地报复回去才能解心头之恨。
唐家破产便是他的精彩手笔。
唐软在他卧室门口跪了整整一晚,祈求他放过父亲和继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沈慎言只是冷血地丢给他一盒玩具,告诉唐软挑一个,这个家没什么能满足你,最好自给自足。
如果做得好,可以允许唐家的某个人活下去。
……
俗话说得好。
对于善者是水滴石穿,对于恶者却是天道好轮回。
在这场强弱双方明显不对等的较量中。
他......他的心随着时间涤荡,逐渐沦陷。
只因唐软实在太过软弱可欺......竟,最后成了唐软最致命的武器。
沈慎言收回那些不愿意去多想的陈旧回忆,几乎偏执地吻了吻唐软湿润的嘴唇。
“我原本是欣赏沈顾这个小子的,他有远见也能沉得住气,冷静自持又极度聪明。”
“我和你都是男人,我并不想跟哪个女人生孩子,也讨厌你的注意力被任何人分走大半,原本我想把公司的权利慢慢交付到沈顾手上,跟你一起找个安逸的地方度过余生。”
“软软,我的脑海里形成过各种各样的商业规划与并购方案,唯一一次的人生规划,就是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在我决定要一辈子都对你好的那天夜里,你和沈顾跑了,家里只留下一张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你真得太狠心了,你用我最痛恨的方式,狠狠践踏了我的心。”
沈慎言的眼角不禁淌出眼泪,神色紧绷得像一块顽固的钢铁,“所以我抓到了你们两个,剜出了沈顾的两个膝盖骨。”
“我把膝盖骨丢在你的身上,说如果你用自己的肚子给我养这两块骨头,养到我能自己用的程度,我就同意离婚的事。”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吓吓你,你的胆子总是那么小,风吹草动都会紧紧抓住我的胸口。
我只是吓吓你,叫你看清楚听明白,我即使手染鲜血,也不会同意的。
怎么可能放你离开我!!
“结果你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肚子,说要跟我一刀两断。”
“怎么可能呢?”沈慎言俯身抱紧昏昏沉沉的唐软,“你就那么喜欢沈顾?宁可划破肚子,忘记我是谁,也执意要跟我离婚?”
“你连机会都没有给我一次,你不听我说,也不再只看我一个人......可你现在明明给了沈顾好多机会?”
“你就偏偏爱他,不愿再爱我一星半点?明明现在我更好,是不是?”
沈慎自言自语半晌,稍微湿润的眼眶干了又湿,最后又重新恢复平静,擦干净镜片一脸从容镇定。
车门被打开,正是凌晨三点,夜还正是浓重时刻,明月不再,星星显得格外亮眼。
近在咫尺的教堂内灯壁辉煌,拱形门外的石柱灯亮得灼灼,将三十几层的台阶照耀得格外惨白。
“牧师叫来了?”
沈慎言脱掉风衣,里面的西装笔挺,亦如他最苛求自己要不断追求完美的时期。
“已经接来了。”
沈慎言眼神微扫,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动他身边酣睡的人。
一位保镖抱来一簇火红的玫瑰花,一半被夜色遮掩,一半被光明笼罩,愈发热烈得像燃烧的血液,令沈慎言浑身滚烫无比。
不怕被刺扎上手指,小叔叔用力摘下一朵最娇艳欲滴的花苞,倾斜地戴在唐软的耳侧,称得人比花娇,仿佛陷入沉睡魔咒的睡美人,等待一个绵长的亲吻。
“软软,我们进去吧。”
沈慎言抱着心爱的人,大步登上台阶,一层一层走进了教堂里。
这间教堂是全天城最大的结婚殿堂,许多追求时髦的富二代都会选择在这里举办庆典,还是网红流量的打卡圣地。
沈慎言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
为得就是让这座教堂灯火通明一整夜。
唐软乖顺地安静地被他抱着,一点点走进婚姻的殿堂。
重新来一次。
如果世间真有上帝,必须要给他这个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的生命重来一遍,包括他的爱情也是一样。
沈慎言边走边亲吻唐软的面颊,“软软,嫁给我,再嫁给我一次。”
我会好好对你的,疼你宠你当你是永恒的唯一。
这一次,我们真的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第 90 章
外国牧师一切早已准备就绪, 身穿圣袍端庄地站在圣台之上,对于常年在华国定居,他的华语讲得异常流利, 但也因为常年主持婚礼, 从未见过谁是抱着伴侣款款走入教堂。
沈慎言的身后如仪仗队般,鱼贯而入走进来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专业保镖,安静地排成几行坐在靠大门的位置。
架势骇人。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参加典礼。
硬逼着牧师将不该问的话咽进肚子里, 打开主持词朝沈慎言微笑点头, “沈先生,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沈慎言双臂一直禁锢般搂着唐软,身姿颀长挺拔如玉, 竟浑身充满力量, 礼貌回复说,“仪式请立刻开始。”
牧师的后背是一尊巨大的圣母玛利亚石像, 恬静圣洁的面孔充满悲悯之心和纯善之爱,彩色琉璃铺成几十面大面积的玻璃花窗, 详细描绘了圣经故事中的精彩场面,在灯火辉煌中色彩斑斓地隐着光。
生活与未来在这一时刻, 完美地结合而伟大起来。
牧师肃穆地宣告声在教堂内沉淀,当他询问沈慎言是否愿意娶唐软先生为男妻, 终生爱他敬他,无论生老病死, 不离不弃时。
沈慎言的镜片映衬出流光溢彩的影子。
“我愿意,并永远以此为婚姻的箴言。”
他已经从陈旧记忆的茧壳中, 逐渐脱变出一股湿润的幸福感, 滋养着干涸的信念, 使它强大到根深蒂固。
我们会很幸福的, 软软。
沈慎言柔情地凝视怀里的睡美人。
教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嚷声,在太阳即将升起的黧黑大地间,震碎一切朦胧的静谧感。
牧师稍微抬头。
沈慎言笑着说,“请您继续,不要停止。”,站得纹丝不动,亦如无事发生。
坐在后面的保镖全部站起来,形成一堵铜墙铁壁的人墙,将圣台严实地围堵起来。
“可......可是您的伴侣”牧师对于门口愈演愈烈的慌乱声显得很紧张,“他昏迷了......”
沈慎言充耳不闻,餍足的目光中迸射出威逼利诱的光彩。
“请您最好继续下去......”
牧师只好对着昏迷不醒的唐软,宣告圣神的婚姻誓言。
吵闹声干扰着所有人的情绪,最终随着一声声拳脚到肉的打闹,另一群保镖推着一个轮椅从突破重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央。
沈顾快速操纵着智能轮椅,面色急躁到不惜喊出惨烈的声响,“沈慎言,你住手!!把软软还给我!!”
一回家看到唐软不见了,沈顾最先只能想到沈慎言这个最大的始作俑者。
没想到沈慎言没有藏起唐软,反而明目张胆地要在夜间使用天城最大的教堂,想不找到他都很难。
牧师的慌促感更加急迫,沈慎言双目阴鸷地一瞪,“别管他,接着念。”
一个保镖从西装裤中掏出一柄□□,笔直地走在牧师身后,低声道,“得罪了。”刀尖直接比划在牧师的脖子前,锋利的刀刃横向滑过上下吞咽的喉结。
沈顾带来的人与二十几个人快速地扭到一处,沈顾也从兜里掏出电击棒坐在轮椅上猛挥,口中大喊,“唐软!!唐软!!唐软!!”
冥冥中唐软体内的安眠药成分逐渐在代谢,紧闭的眼帘微然跳跃,嘴里嘟哝,“小叔叔......我的头好疼.......”
牧师恰好念完最后一段文字。
沈慎言面色如常,“唐软说,他同意。”
拿刀的保镖一把甩开牧师,从衣兜里掏出两枚戒指。
沈慎言自己戴上一枚,另一枚给唐软也戴上。
牧师重新爬回圣台,颤颤巍巍地看向走进教堂的红毯路面,横七竖八躺着受伤哀嚎的保镖,还有血水泼洒的痕迹。
俨然气愤至极,“这里是神的殿堂,你这样强行藐视婚姻的圣洁,是会下地狱的。”
沈慎言把渐渐苏醒的唐软立在地面,让他舒服地斜靠在怀里,两只戴上戒指的手紧叠交握,皮笑肉不笑说,“只要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就行了。”
宣誓词只是一场仪式,在华国来讲,并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益。
沈慎言大手一挥,把圣台上的主持词扫向地面,雪白的纸片凌乱不堪。
保镖递上婚姻合同书,端正地摆在正中央,掏出派克钢笔。
“你!!你!!你这怪人!”
有保镖在保护沈慎言,牧师完全不敢冲上来维护正义。
沈顾的额头逐渐被乱扫的电击棒打中了一下,眼冒金星里瞥见沈慎言在文件中签字,然后抓住唐软的手在下面书写。
唐软似乎被吵闹惊醒,沈慎言正埋头亲吻他的耳畔,叫他听话签字。
“唐软!不能签!!不能签!!”
沈顾激气到无以复加,挥动手里的电击棒开足最大的电压,拼命从一众高墙般的战斗力中拼杀出一条血路。
唐软木讷地睁着眼睛,药物作用导致大脑里融化得仿佛灌注了浆糊,有气无力问,“这里是哪里?好像教堂的样子......沈顾的声音,我听见了沈顾的声音......”
沈慎言笑着捂紧他半边耳朵,伏头道,“软软乖乖把名字写好,沈顾他太烦了又来扰你,我叫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