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还没洗好吗？”
　　没人答应。
　　“小牧？？？”
　　“小牧？？？”
　　“......”
　　左千寻毫不犹豫推开了门。
　　结果看到——
　　一个上半身只穿了N衣，下半身穿了牛仔裤的女孩，斜靠在墙角，抱着双肩，眯着眼睛睡着了，淋浴开着，水哗啦啦往她身上流，衣服裤子当然都沾了水。
　　左千寻：？！
　　傻小孩！这都能睡着。
　　还好水是温热的，淋在身上不至于感冒。
　　左千寻把花洒关了，再把余牧搀扶起来。她牛仔裤沾了水显得尤其笨重，左千寻只能帮她。
　　像剥鸡蛋一样把余牧剥得干干净净，再用浴巾帮她擦干身子，一个横抱把她抱了出去，直接进了卧室。
　　老实说，从浴室到卧室这一小段路，左千寻心思是乱的，目光不敢在余牧身上停留。怪只能怪今天白天心软，答应了余牧说是可以喝酒。不喝酒，什么事儿都没。
　　躺在床上后，要不要帮余牧穿衣服？这是一个问题。思考再三，左千寻觉得还是穿吧，以她对余牧的了解，明天醒了要是发现自己衣服都没穿，那得害羞到直接钻床下去。
　　最后，趁着余牧还醉着，左千寻开始进行浩大的工程，帮余牧穿衣服。
　　余牧像咸鱼一般被左千寻翻过来又翻过去，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睡衣套上去，全程左千寻都在进行自我催眠。只是穿衣服而已，只是穿衣服而已，余牧有的她也有，余牧有的她也有，只是女生之间的正常行为而已，不必惊慌。
　　稳住！能赢！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那一刻，左千寻松了口气，结果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她替余牧掖好被子，拉了小夜灯，也躺下准备睡了。
　　结果失眠，怎么都睡不着。估计是太久没和别人同床共眠了，实在不太习惯，尤其是她还能听到余牧沉稳的呼吸声，失眠得更厉害了。
　　闭上眼睛就是余牧今天洗澡时躺在地上的模样。有点太可爱了吧，没见过洗澡洗着洗着都能睡着的人。
　　左千寻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另外的地方。年轻女孩的身体曼妙、美好，带着无限青春的气息。
　　呃，想远了。
　　左千寻拉回神思，强制自己睡觉，这样磨磨蹭蹭了好久，深更半夜才睡着。
　　*
　　余牧睁开眼时，天还没亮。卧室里一片漆黑，熟悉的香味飘进鼻腔里，那一刻，余牧浑身僵硬。
　　是不是旁边睡了一个人？
　　这香味，这熟悉的感觉，这个人除了左千寻还能是谁？
　　她吓得瞬间清醒，紧接着太阳穴抽着疼，揉了揉，开始回忆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和姐姐睡在同一张床上？仔细回想，好像是昨天晚上看了电影，然后闹着要喝酒，然后好像左千寻洗澡去了，自己偷偷喝了好几瓶，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余牧慌了，断片时她做了什么！！！
　　再去看身旁的人，由于房间太暗，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应该没做什么吧，这想法刚过了余牧的脑子，下一秒她摸到衣服的面料，意识到不太对劲。
　　啊啊啊啊怎么穿着睡衣！不会是左千寻帮忙换的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黑暗中余牧戴上了痛苦面具，想着莫非做了很糗的事吗？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完完全全忘记了。
　　余牧正痛苦时，身旁的人突然翻了个身，一只手搭了过来。
　　是姐姐的手。
　　余牧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左千寻正对着她，两人面对面，两张脸挨得很近，余牧都能感受到左千寻呼吸时的那种温热，扑腾到脸上，痒痒的，像是羽毛轻轻扫着面颊，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馥郁芬香......
　　要命，明明脑袋刚清醒了些，现在靠得那么近，脑子又不听使唤了。
　　余牧只觉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怎么都抑制不住那快速跳动的频率。
　　她想看清左千寻的脸，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好想靠近左千寻，就像罪恶之花，明明不该盛开，却还是忍不住要绽放。最后没忍住，余牧靠近了一点，小心翼翼靠近的距离，鼻尖触到左千寻的鼻尖上，轻轻蹭了两下。
　　心脏咚咚咚地响。不能再靠近了，也不敢再靠近了。
　　那种困惑且懊恼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一次和左千寻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能靠近，却很想靠近，这种矛盾的心理已经不止一次出现。
　　是喜欢吗？
　　意识到可能是喜欢，余牧第一反应是悲伤。
　　未曾想到自己的初次暗恋会是一个女孩子，还是带了辈分的关系。
　　她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左千寻就对她说，把她当姐姐就好。就这么一句话，让余牧觉得，自己现在心里所产生的任何情感都是错误的。
　　如若左千寻把她当妹妹，她却对左千寻有其他的想法，心头不免觉得亵渎了这份关系，相当罪恶。
　　可是喜欢可以控制吗？往前数的十七年里，余牧自认为自己是个情感不太丰富的人，同龄人里有情窦初开的，可她向来保持不屑的态度，觉得人生搞太多情情爱爱的东西没有意思。
　　不过现在，好像也遇到同样的难题了。带着一点烦躁的情绪，余牧主动和左千寻拉开了距离，想到刚刚鼻尖相触的瞬间，那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应该就是悸动的感觉吧。
　　她想，她可能是喜欢她了。尽管她们相识的时间这么短，可那种特别的情愫是存在的。
　　女生喜欢女生是什么感觉？
　　女生喜欢女生，会有好的结果吗？
　　思考许久，天空已转为墨蓝色，天快亮了。趁着左千寻还没醒，余牧闭上眼睛，往左千寻的方向挪了挪，胳膊挨着她的胳膊。
　　她想，不管有没有结果，以后是怎样的，珍惜现在和姐姐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刻吧。


第二十一章
　　周一照常上课，高三八班还在做数学题，班主任领着一个黄毛进来，黄毛站在门口，傻乎乎地直笑，同学们窃窃私语，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来了个光头，现在来个黄毛。
　　王然抬头，一眼就认出了黄婷婷。
　　好的，是那个讹钱的贱人。王然悄然无声地骂了一句M.M.P，侧目对余牧说：“怎么是她？”
　　余牧也挺惊讶的，黄婷婷竟然也是南国一中的学生？奇了怪了。而且她竟然还真的来上课了，奇了怪了X2，黄婷婷这次没化妆，余牧有点不适应，怎么觉得不化妆的黄婷婷还人模人样的？奇了怪了X3。
　　内心三连叹后，就听班主任说：
　　“黄婷婷同学就坐后面的空位吧。”
　　王然背脊发凉，后面的空位，不就是她后面么，看来真是冤家路窄。
　　“好的老师~”黄婷婷背着挎包，屁颠屁颠朝空位走去，路过时还不忘对余牧挤眉弄眼。
　　余牧：“......”搞得很熟似的。
　　黄婷婷的到来短暂打断了上课的节奏，但老师很快又让学生集中注意力，开始讲解数学题。
　　余牧最近听课认真，虽然不会的还是不会，但听起来没那么吃力了，有些简单的题还是能写一写，慢慢在跟上节奏。
　　可黄婷婷就不行了，她一听课，觉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越听越困，上课不到十分钟，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老师原本在讲课，手里的粉笔停止书写，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黄毛身上。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清晰可闻的呼噜声，时大时小，声音小的时候像小猫，大的时候像是午睡的大汉。
　　数学老师朝黄婷婷扔了一根粉笔，以她多年来精准的扔粉笔的经验，那颗白色粉笔成功打在了黄婷婷的头上。
　　毫无反应，黄婷婷反而睡得更香了。
　　“呼~~~呼~~~”
　　余牧和王然低头憋笑，黄婷婷这......呼噜声越来越大是怎么回事？
　　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敲□□板，提高音量开始阴阳：“老师教书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雷鸣般的呼噜声。”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由于笑声太大，黄婷婷瞬间惊醒，眼里带着茫然和惶恐，她左顾右盼，发现大部分同学都看着她，好像是在看笑话。
　　黄婷婷：？
　　数学老师拍了拍黑板，“来，继续。跟上节奏，接下来这道题其实也是送分题，不知道怎么班上的同学还在错......”
　　黄婷婷强撑困意听课，终于下课了。她伸了个懒腰，一下课突然就来了精神，和上课时判若两人。
　　她手伸进抽屉里摸摸索索，摸了半天摸出了什么东西捏在手里，主动跑到余牧面前，掏出四颗奶糖，放到余牧和王然桌子上，一人两颗，笑嘻嘻说：“来，请你们吃糖。”
　　余牧看了眼，是大白兔奶糖，是她喜欢的，于是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王然则是低头写作业，根本不想和黄婷婷说话。
　　“好吃吗？”黄婷婷眼睛放光。
　　余牧捏着糖纸，折叠成一个方块儿，漫不经心道：“奶糖不都这味。”
　　“切，没情趣，你应该说婷婷美女给的糖糖更好吃。”
　　余牧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嘴里的糖真的差点没吐出来。
　　“黄婷婷啊，你下次注意话术，别把我弄得想吐。”余牧把剩下的一颗糖还给黄婷婷，“我要写作业了，别打扰我。”
　　王然全程低头，压根不打算加入两人的对话。
　　结果黄婷婷是个没眼力见的，王然不理她，她主动撞枪口。
　　她趴在王然桌上问她：“喂，你怎么不吃？奶糖好吃啊。”
　　王然沉默。
　　黄婷婷食指敲了敲桌面，“喂，你怎么不理我！”
　　王然受不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漠视，“你忘了？”
　　黄婷婷挠挠脑袋，觉得王然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噢！是你！”
　　王然直接开怼：“给我爬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桌和旁边的人听到，大家同一时间转过头，满脸惊愕地看着王然。
　　王然爆粗口了？温柔又文静的王然真的爆粗口了！！活久见！！
　　黄婷婷小嘴翘了起来，有点委屈。被骂得莫名其妙，怎么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这么生猛。可她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吧。错在自己，也不能怪人家。
　　于是黄婷婷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余牧全程没说话，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黄婷婷灰溜溜的样子，总觉得她有点小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转念一想，算了，不可怜她了。
　　很快又到上课时间。黄婷婷心不在焉的，她想听也完全听不懂，直接放弃，开始发呆。
　　目光不自觉落在王然身上，王然扎着马尾，肩胛纤瘦，正拿着一支中性笔在写作业，恬静乖巧。黄婷婷盯着她看，目光落在王然白净的耳朵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女孩，想起了那天晚上，她抢王然钱的时候，王然那副受惊的模样，和刚刚说“爬开”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黄婷婷撕了一张作业纸，在纸条上写下一段话，捏成一个小球，扔到了王然桌上。
　　王然扭头看了下黄婷婷，黑人问号脸。
　　黄婷婷做口型：“你看看~”
　　王然：“......”
　　无语归无语，还是把纸条打开看了，上面歪歪扭扭写满了小学生般的字：
　　【王然，对不起，我不该敲l诈你，钱虽然还你了，但我觉得还不够表达我的歉意，放学请你和余牧吃冰激凌好吗？】这段话后面还画了一个特丑的笑脸。
　　王然盯着字条愣了两秒，飞快写了几个字，把字条扔了回去。
　　黄婷婷笑嘿嘿捡起字条，打开一看，结果是：
　　【来大姨妈，不吃冷的。】
　　黄婷婷又写字条扔给她：【没事儿，不吃冷的咱们吃热的，我给你买奶茶。】
　　王然收下字条，没再回复黄婷婷了。
　　转眼来到放学时间，余牧和王然收拾了书包准备走人，黄婷婷快步跟上，笑嘻嘻道：“咱们放学喝什么呀？”
　　余牧：“我要回家吃饭，你和王然去吧。”
　　王然：“我也要回家吃饭，你自己去吧。”
　　黄婷婷：“？？？你们要抛下我？”她看起来快哭了。
　　余牧一秒拆穿她：“别装了，你哭不出来的。”
　　王然抿唇憋笑，怎么觉得余牧很喜欢怼黄婷婷的样子，而且每次黄婷婷都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们太不近人情了，都不给我负荆请罪的机会，请你们喝奶茶都不喝，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
　　王然像当初黄婷婷挖苦她那样的语气：“啧，黄婷婷你语文还挺好，还知道负荆请罪这个词？”
　　听着王然讥诮的语气，黄婷婷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她好歹也是小学六年级的水平好不好！
　　余牧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不早了，左千寻还在楼下等她，便说：“喝奶茶周五再说吧，现在没时间，我先走了。”
　　她直接往楼下狂奔，只剩下黄婷婷和王然两人。
　　余牧走了，王然掉头就走，不想和黄婷婷一路，结果黄婷婷像粘人精一样跟着王然走。
　　“别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我回家也这么走！”
　　王然放慢了脚步，黄婷婷放慢脚步。她加快脚步，黄婷婷也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