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再一次被触动，段水泽顺势伸手过去，再一次摸上了苏琰的脸颊。
　　他并没有闭上双眼，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就这样认真的盯着苏琰，然后他慢慢地挪动手掌，用指尖勾划出了苏琰脸上全部的轮廓。
　　苏琰没有躲闪，任由他这样动作。
　　等段水泽的动作结束，指间停在苏琰的唇瓣上时，苏琰才又一次笑了起来。他说：“我记得以前看书上有写过，那些盲人想记住一个人的长相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方法。所以水泽，你也是在记住我长什么样吗？”
　　段水泽没有回答。
　　其实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月色太过朦胧，又或许是今天的天气有些燥热。两个人就这样对着彼此，他们都能感觉得到，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隔了半晌，段水泽问道：“为什么想让我的眼睛恢复？”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看星星了。”
　　苏琰笑嘻嘻的回答。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段水泽的这种答非所问，所以也就顺着对方的问题将话题继续下去。他说：“而且不只是星星，还有春花，秋叶，夏蝉和冬雪。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漂亮的东西，只是靠别人告诉你的话，多没意思啊。我就想着，如果你的眼睛可以看到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看看这些东西。那时候你一定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漂亮的。”
　　段水泽喉结微动。
　　他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开口。
　　苏琰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他畅游世界的那些梦想。而段水泽却在安静了片刻后，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说：“做这些事情，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啊，”苏琰点头：“我还知道我的修为上不去了，可能寿命也不会太长。所以趁着还没死，我就想多看看……唔！”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段水泽的唇瓣全部堵回了嘴里。
　　这是苏琰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和人接吻，大脑在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呆愣着没了反应。
　　段水泽似乎很享受这个吻，他温柔的将两人之间的接触延长到了最深。
　　而在苏琰被吻的头晕眼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段水泽在说什么，可是那声音太小又太含糊，他并没有听清。
　　段水泽说：“可是你没机会做那些了，再也没机会了。”


第19章 你不许欺骗我
　　当这一吻结束的时候，苏琰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他趴在段水泽结实的胸膛上喘息了很久，才总算是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意识也恢复到了正常。
　　等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姿态有些不雅，苏琰立刻就想要远离段水泽。可对方却好像铁了心的要让他难堪一样，故意伸手过去搂住了他的后背，把苏琰带在自己怀里，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苏琰努力的挣扎了两下。
　　段水泽却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声：“嘘。”
　　苏琰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抖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动了。
　　段水泽对他的这种顺从非常满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苏琰的脑袋。柔顺的长发触感很好，让他嘴角也下意识又往上扬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拥抱了一会儿，苏琰总算还是没忍住。他抬起头，再一次看向段水泽那张漂亮的脸。他努力的思考着措辞，最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亲我啊？”
　　“因为我想。”
　　段水泽的回答很平静。
　　苏琰趴在他身上，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去倾听段水泽的心跳。他发现和自己完全不同，段水泽的心跳声半点都没有要错乱的意思。它跳的很稳，就好像刚刚发生的那些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
　　苏琰撇了撇嘴，有点委屈。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爸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做那种坏少爷做的事情。只有真正决定在一起的人，才能亲嘴或者是……做其他的事情。”
　　苏琰这句话说的可怜兮兮的，让段水泽心里他不想触碰的那一块儿地方反复被戳的难受。
　　拧了拧眉毛，段水泽哑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在一起？”
　　“明明是你亲的我！”苏琰据理力争。
　　段水泽被他这样子弄得有些好笑，勾了勾嘴角，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摸着苏琰的脑袋，喃喃的应着：“好，是我亲的你。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苏琰又笑成了一个小傻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实还有些害怕段水泽，但是却并不讨厌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可他至少知道，跟段水泽待在一起，他会觉得非常舒服。
　　段水泽是他过来这个世界后熟悉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被他在心里认定为朋友的人。所以在面对段水泽的时候，他也总有种和面对别人时不一样的情绪。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懵懂的初恋的感觉？
　　只不过他还记得，他爸爸当初还跟他说过，如果给他表白的人是男人，就让他注意保持矜持。
　　可惜这么多年，段水泽是第一个给他表白的人，苏琰自己也分不清楚，此时此刻心脏跳动的感觉，到底是因为悸动，还是单纯的因为刚刚那个有点陌生又温暖的吻。
　　所以抿了抿唇，苏琰努力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赶了出去，深刻的记得他父亲说的话，为了在矜持的同时不伤害到段水泽的心灵，他做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我考虑考虑，具体还是看你表现。”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苏琰的表情和神态，都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段水泽，他同意了他的请求。
　　毕竟段水泽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非常完美。况且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人表白过。现在不管心里的思绪到底是什么意思，跟段水泽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苏琰只用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说服了自己。
　　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看了段水泽的脸他就想笑，可是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羞答答的错开视线，故意装出来一个无事发生的样子。
　　段水泽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上辈子恨之入骨的人，这辈子在自己面前做出来这种令人作呕的神色，自己不但不觉得厌恶反感，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想把他抱在怀里，再狠狠地亲他两下。
　　段水泽这样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第二次唇瓣相接的时候，苏琰比上次乖巧了很多。甚至学会了回应段水泽的动作，虽然生涩又呆滞，可也恰好说明了他的单纯。
　　两人就这样一会儿亲一下，一会儿抱一抱，靠在躺椅上墨迹到了第二天早上。
　　修真到了他们的程度，只是一夜不睡，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太多的疲惫。所以当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升起，苏琰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他只是眨眨眼，就赶紧从段水泽身上爬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说：“天都亮了，我们该去吃早饭了。”
　　段水泽被他这个突然的话题闹得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上一秒还在接吻，怎么这就提到吃饭了呢？
　　不过也好，去吃个饭也能让他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思考一下现在的情况，也不至于脑子里全都剩下那些不该有的旖旎。
　　跟昨天一样，苏琰拉着段水泽去了食味阁。
　　只是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今天段水泽明显感觉，苏琰在拉他手的时候，身体僵硬了很多，表情也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这家伙就是个把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的傻子。
　　就像是藏不住他眼底的喜欢一样，他也同样藏不住他现在的激动和快乐。
　　段水泽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却并没有开口提醒。
　　过去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不应该和仇人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关系，他想到了苏琰或许还留着什么其他的后手。
　　他想到了一切，到了最后，他却选择了释然。
　　比武大会持续的时间是半个月，换句话说，还有十五天的时间，就是苏琰的死期。
　　等十五天之后，不管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奇怪有多不合理，该结束也都是必须要结束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需要去考虑太多，也不需要去纠结所谓的爱情和喜欢。
　　所以既然这样，那最后的十五天不如就放纵一下。顺从着心底最深处的那个想法，如果喜欢，就先放下那些其他的因素，好好的跟他一起享受下罢了。
　　想到这里，两人也进了食味阁。
　　苏琰点了菜，然后对段水泽说：“我记得你都喜欢吃什么东西，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你也应该记住我喜欢吃什么才对。还有我喜欢的颜色，喜欢的事情，你都要慢慢的记住，你也要告诉我你喜欢的其他东西，我也会记住。”
　　段水泽问他：“记住了又能怎么样呢？”
　　“就可以在想的时候，给对方准备小惊喜呀。”苏琰说：“比方说我其实超级喜欢玫瑰花，就红色的那种，越红我越喜欢。你偶尔可以送给我呀。”
　　段水泽点了点头：“嗯。”
　　“你态度真冷淡，”苏琰撇了撇嘴，随即又笑了起来：“算了，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还有一个底线，你不许踩。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段水泽问：“什么？”
　　苏琰说：“你不许骗我，也不许欺负我。我爸说了，家暴的男人都是畜生。如果你伤害我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第20章 这样还有救吗？
　　这一次苏琰说完，段水泽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应了一声：“好。”
　　他回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波动。所以苏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开开心心的剥了个鸡蛋，塞进了段水泽的嘴里。
　　段水泽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脑子里回荡的却还是苏琰刚刚的话。
　　不能伤害他，是吗？
　　那自己这一下就让他去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是。
　　毕竟这是他罪有应得，他本来就该去死。况且等他死了之后，也就不存在什么生气和不满了。或许他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让他这样傻乎乎的迎接死亡，自己或许也够仁慈了。
　　真的是这样吗？
　　段水泽想的脑袋有些难受。
　　可由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苏琰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他还愉快的往嘴里塞着包子，含糊着对段水泽说：“对了水泽，一会儿你还要去抽签。希望运气好点，碰到一个简单的对手，明天你就能轻松点儿了。”
　　段水泽听到这句话，纷乱的思绪总算是被他赶出了脑海。回头对向苏琰，他说：“你想让我赢？”
　　“当然想。”苏琰老实的点头：“你在比武场上的样子帅呆了，我可喜欢了。”
　　“可是等我赢到最后，我的对手就是你了。”
　　段水泽说。
　　苏琰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嘿嘿笑道：“那又怎么了，输给你的话，我也不会太丢人啊。”
　　段水泽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他以前确实是想赢到最后，然后在一个最近最好的位置上，欣赏着苏琰惨死的样子。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想要这种好机会了。
　　他不想看到，也不敢看到。
　　甚至脑海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后悔了。
　　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去死了。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做出来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机会再去补救。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如果十五天后苏琰死了，那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因为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段水泽这一顿饭也并没有吃上几口。苏琰心情好的不行，高高兴兴的吃饱喝足，才牵着段水泽去比武台那边儿抽签。
　　看到他们两个手拉手走过来，比武场周围的弟子脸上的表情都是写满了诡异。在段水泽上前抽签的时候，终于是有一个弟子忍不住，朝苏琰拱了拱手问道：“大师兄，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儿。”
　　苏琰点头：“你说？”
　　那名弟子似乎也没想到苏琰会这么好说话。他干脆深呼吸了两下，咬牙问道：“您和段水泽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问题一出，苏琰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这一下都不需要他来做什么回答，只要有眼睛的人就都能看明白了。
　　那名弟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更难看了，像极了刚刚被人拒绝了告白时的样子。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露出了类似的表情，只有苏琰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羞涩地低着脑袋，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道：“段水泽是我男朋友，虽然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但是他确实是我男朋友，嘿嘿。”
　　最后的笑声苏琰是实在没能忍住，而听到这个笑声，围着他的那群弟子几乎快哭出来了。
　　那边段水泽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到苏琰被一群男弟子围在中间，他就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
　　抽完了签，段水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苏琰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明天才开始比赛，走吧，咱们回去。”
　　随即也不等苏琰跟那些弟子打招呼，他就已经迈出了步子，拉着人快速朝他们两个人的小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