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个人刚刚确定了关系，如果说为了段水泽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也不是说不通的。
　　然而让段水泽有些没想到，苏琰摇了摇头，坚定的否定说：“不，我是想告诉你，我还是要走。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好好的跟师父学。等我回来，你也学成，咱们再一起出去云游。”
　　段水泽微微皱眉：“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咱们一起去呢？”
　　“因为你的眼睛不好，功法也还没练好，”苏琰说：“所以我先去，我去帮你寻我之前说的那个古方，寻到了我便回来。给你医好了眼睛，咱们一起去玩儿。到时候这千山万水你也都能看着，那多开心？”
　　说完，似乎是怕段水泽还要拒绝，苏琰伸手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哄小孩似的说了一声：“乖，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回来的。”
　　借着月光，段水泽发现，苏琰此时此刻的笑容温柔的像是一汪清水。
　　像是要把他这个罪人和他丑陋的心脏一起，完全溺死其中。
　　没有去握苏琰的那只手不停的攥紧，攥到手心生疼，段水泽也没有知觉似的不愿放开。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他终究是叹了口气。对着苏琰那张充满了笑意的脸，段水泽一字一顿的应着：“好，我等你。师兄，你可不许一个人走了，就不回来了啊。”


第23章 他是我唯一的挚爱
　　段水泽这话说的认真，里面包含了太多苏琰听不懂的情绪。
　　不过苏琰转念就把这种情绪当做了段水泽不愿意他远行的撒娇，所以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好”，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该说的话说完了，苏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然而他睡着了，段水泽却睡不着。
　　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搅的他心烦意乱难受到了极致，却想不出任何好的解决方法。
　　段水泽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出现了两个小人。
　　一个在高声冲着他喊，如果现在关了苏琰的灵门，他说不定还会有救。
　　就算这种希望非常渺茫，好歹他不会直接咽气。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到时候虽然麻烦一点，可是他努力一下，找到了那颗希望的种子，苏琰就会恢复，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这些话字字句句戳中了段水泽的心。
　　可是另一个小人却藏在他的心里，只絮絮叨叨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真的要跟仇人永远在一起吗？
　　可是他变了，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又怎么能肯定，现在的甜蜜不是他新一轮的伪装呢？
　　段水泽被心里的那些声音吵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到了最后，他只能翻了个身，脸朝向苏琰那边。
　　伸手过去在对方几处穴道上点了下。
　　确定人不会醒过来了，段水泽才换了手掌过去，温柔的抚摸描画起了苏琰的样貌。
　　眉眼鼻唇，加上脸蛋的轮廓，他一遍一遍的描摹，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让这张脸永远刻在他心里了。
　　不知道描摹了多少遍，段水泽停止了动作。他又凑身上去，在苏琰的唇瓣上落下自己的吻。
　　细细密密，动作却温柔的吓人。
　　就这样一直到了月落日出，段水泽终于还是抵不住心中那个声音的催促，伸手过去点了几下，关了苏琰被他打开的灵门。
　　在此以后，心中的那些嘈杂瞬间消失。
　　只剩下上清道长之前说的那一句——
　　“能不能唤醒回来还不一定，可至少不会当场毙命。”
　　只要不是这样，他就还有机会。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段水泽第一次后悔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开启苏琰的灵门。
　　哪怕他曾经是他最恨的仇人。
　　哪怕眼前经历的这一切……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苏琰的骗局。
　　他只想让这个人好好的，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哪怕那些喜欢的事情里没有自己也无所谓，他就只想让他活着。
　　仅此而已。
　　段水泽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苏琰是第一个说要去帮他治眼睛的人。
　　苏琰也是第一个记住他喜好的人。
　　苏琰……
　　是他喜欢的人。
　　两辈子加起来，唯一喜欢的人。
　　绝望的情绪让人喘不过气。可段水泽还是在苏琰睁眼之前，重新让自己恢复到了平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今天是他第二场比武开始的日子。
　　苏琰喜欢看他赢，他就必须要赢。
　　在苏琰醒过来后，两人就像是平时那样，先做了最基础的洗漱，然后苏琰拉着段水泽的手，带他去食味阁里吃饭。
　　饭菜很香，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是段水泽吃到嘴里，却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觉得索然无味。
　　“阿泽，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耳边突然响起苏琰的声音，段水泽身子震了一下。随即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摇了摇头：“我没有紧张，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苏琰撑着脑袋，有些不解：“怕你打不过他？”
　　段水泽继续摇头：“是怕我赢过了他。”
　　苏琰更不懂了：“赢了不是好事儿吗，为什么要害怕？”
　　段水泽无奈。
　　他终于转过头去，对向苏琰那张写满了疑惑的脸。伸手用力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两下，段水泽问道：“师兄，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等我赢到最后，我对的人就是你了。”
　　苏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咱们不是早就聊过吗？说实话，我之前还真的害怕你会杀了我。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因为你不会伤害我，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苏琰就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笑的甜腻腻的，非常可爱。
　　段水泽对着他，只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不断的抽疼着。
　　片刻沉默，他终于勾起嘴角，学着苏琰的样子露出了微笑。他说：“是啊，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就好咯，”苏琰耸肩：“咱们去比赛吧，你一定要努力的打到最后，我在决赛的擂台上等你。”
　　段水泽低声应了个“好”。
　　而这天的比赛就像是他答应的那样，一边倒的毫无悬念。
　　段水泽获得了胜利，可是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欢乐。
　　曾经期盼的复仇成功之日，此时在他心里就像是丧钟一样，不断的提醒着他，苏琰在步步接近。
　　他没办法阻止这种结局，因为事情是他做出来的，而他也最清楚，这个结局最终会怎么样。
　　既然这样，不如让苏琰在沉睡之前，都过得快乐一点，无忧无虑一点罢了。
　　说是他自私也好，恶毒也罢。明明做了这件事的人是他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苏琰真的要死，至少在最后的记忆里，他还信他还爱他，这样就挺好的。
　　想到这里，裁判也说完了比赛结果。
　　段水泽从擂台上下来，苏琰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
　　“下一次比赛，是三天后，这次你的对手很厉害，你可得好好准备一下了。”苏琰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脸上却还带着笑。似乎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段水泽会是最后的赢家。
　　然而面对他的提议，段水泽却摇了摇头：“这三天我不想准备了，我想去做一件事。”
　　苏琰歪了歪脑袋：“什么事啊？”
　　“带你去看玫瑰，”段水泽说：“现在正是季节，花儿正好看。我想让你看看，然后告诉我，它们到底有多美，你说好吗？”


第24章 唯一想让你开心的事情，我也做不好
　　对于这个提议，苏琰开口就是拒绝。甚至没有几秒钟的犹豫，他就直接说道：“我都跟你说了，看花随时都有时间，你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比赛。如果因为看花耽误了你比赛，这样让我多自责呢。”
　　段水泽摇了摇头：“可是如果我们不去看花，我心里会一直想着这件事。若是在赛场上想到了，成了心病，不是更会输吗？”
　　他这么一说，苏琰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犹豫着问道：“如果你跟我去看花，你确定你可以获胜。”
　　“我保证我会获胜。”段水泽说的斩钉截铁。
　　苏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这个保证毫无根据，可他就是觉得，段水泽是真的能赢。
　　也就是因为这种想法，苏琰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就点头道：“那既然这样，咱们就早去早回。看花可以，但是比赛必须要赶上，这样行吧？”
　　段水泽听到他松口，总算是笑了起来。眉头舒展，他点了点头：“好。”
　　为了满足苏琰的干饭王特征，在两人离开归元宗之前，段水泽带着他去食味阁打包了一些食物。烧鸡烤鱼之类，跟刚蒸出来的馒头一起放在乾坤袋里。乾坤袋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时间流速的空间，所以也不用担心食物变质。
　　准备好了一切，两人才跟上清道长说了一声，随即离开了归元宗。
　　从宗门出来的时候，苏琰回头看了一眼。
　　段水泽问道：“听闻师兄平日很少出宗，是觉得外面不习惯吗？”
　　“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苏琰有些含糊的回答。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原主发现自己修为停滞不前后，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厌恶。
　　而一个厌恶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出门，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呢？
　　不过苏琰认为，他和原主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原主得心路历程，此时此刻他也不想用他的嘴说出来给段水泽听。
　　话题到此为止，好在段水泽没有追问，苏琰也就愉快的闭口不谈，让这个话题成功的到此为止了。
　　沉默蔓延，两人安静了片刻。眼看下山的石阶没有太多了，苏琰开口又问：“阿泽，你说的那个花田要怎么走，你还记得位置吗？”
　　“记得，师兄跟我去就是了。”
　　段水泽笑着回应。
　　只是说罢他抬头对向远方，又有些犹豫的拧起了眉毛，神色看着有些复杂。
　　“阿泽，怎么了？”苏琰不解。
　　段水泽轻笑：“就是想到那地方不近，咱们这样慢悠悠的走，怕是下个月也走不到。”
　　苏琰顿时了然：“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要御剑飞行，或者是缩地成寸？”
　　段水泽点头。
　　苏琰有些为难。
　　说实话，这些招数他虽说在原主的记忆里已经得知，可是毕竟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而且让他来做，他的第一反应是太过危险。与其去冒那个险，还不如现在转身打道回府，在卧房里好好睡一觉，那多踏实。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边他还没想到拒绝段水泽的理由，对方就好像猜到了他在为难什么一样，又再一次开了口道：“师兄，你在归元宗里待了太久，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想必这种赶路的术法，你也不会太熟练吧？”
　　苏琰赶忙点头。
　　段水泽笑了：“那既然如此，我带你过去吧。”
　　话音落下，苏琰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而段水泽却已经动手，弯腰下去将苏琰打横抱在了怀里。
　　苏琰被吓了一跳。
　　段水泽则是示意他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脚尖点地，他直接带着苏琰御风而起。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这种迎风快行也是出现过的。
　　可是毕竟对苏琰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他该紧张还是紧张，该心跳还是心跳。那种恐惧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段水泽，而也就是这样，苏琰觉得，他好像明白以前听说过的“吊桥效应”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段水泽没有骗他，那片玫瑰花田确实是离了很远。段水泽用最快的速度过去，也是在一天半后，才停了下来。
　　可是让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段水泽停下，看到的只是一片将熟未熟的农田。
　　苏琰不知道段水泽到底有没有找对地方，可是他们出来了这么远，如果再去寻找别的地方，就会耽误了段水泽的下一次比武。
　　所以站在麦田旁边，苏琰盯着眼前的粮食看了好久，最后他笑了起来，回头对身边的段水泽说：“阿泽，这片玫瑰真美。红红的，是我这辈子看过最漂亮的玫瑰。”
　　苏琰是想，段水泽的眼睛不好，所以他也没办法轻易得知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这么说，可以让段水泽安心，也总归是能好好的比赛去了。
　　他这想法实在是太过温柔。
　　就像是从那天过后的他这个人一样，在对待段水泽的时候，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
　　段水泽垂放在身侧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攥紧，他很想告诉苏琰，他其实能看到，他也都知道，他明白那片玫瑰田不复存在，他也明白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玫瑰。
　　这绝对是老天在惩罚他，惩罚他对苏琰做的那一切坏事。
　　以至于他唯一想做的一件让苏琰开心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做好。
　　段水泽活这么大，头一次这么想哭。
　　可是当他对向苏琰那张写满了温柔的脸的时候，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段水泽才终于换了表情，露出了和苏琰相似的微笑，他点点头说：“师兄，你喜欢这个花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