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好了,我已经祷告上苍,将你们的诉求传达天听,上神告诉我,明日即将雨停,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准备农具收割 ,今天干活,明天晒干,正好。再不收割,今年颗粒无收了!”
“太好了!”
“我就说有用,你还不信,前年我姑姑那里大干旱,就是请这位师傅做法求雨,两天后电闪雷鸣,下了一场大雨!”
顾长衣看愣了,见村民纷纷回家准备收割,有些明白过来,也不一定是大家多信任巫师,而是庄稼实在等不了了,与其放弃在地里,不如先收回家。
但是收起来的谷子没晒干的话,分解加快,而且会发霉发芽,储存不了多久。
巫师见大家跑了,抖开一个包袱,把村民凑齐的钱都倒进去,表情也变得得意洋洋。
顾长衣:“赵大哥,把他扣下。”
收成遇上阴雨天已经很惨了,还要被巫师骗钱。
赵沉飞身出去,把巫师揪小鸡仔似的带到顾长衣面前。
“你们干什么!竟敢冒犯神明!”
顾长衣笑了,比起装神弄鬼,你比我还差点,他道:“巫师大人说明天会停雨,我有点好奇,这样,咱们打个赌,明天是雨天,你这些钱给我,若是放晴了,我十倍还你。”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放开我,我还要去王家村做下一场法事!”巫师遇到硬茬子,有点慌神,连忙撒谎道,“若是没下雨,你明天去王家村找我。”
哪有什么下一场法事,干完这一票,他就换个地方行骗去了。
顾长衣不跟他废话,“把他看紧了。”
顾长衣借宿了一个大爷的屋子,大爷家里种地,也愁,他见顾长衣长得跟观音坐下童子似的,问道:“你说我这麦子是割还是不割?”
顾长衣笃定:“收。”
大爷:“哎。”
顾长衣住了一晚上,翌日,外面依然是绵绵阴雨。
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巫师,跟赵沉道:“把他送到村长家。”
巫师连忙磕头痛哭流涕:“我把钱都给你,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一定好好做人……”
现在乡亲们都忧心如焚,正火上头,就是一人一唾沫他都能被淹死。
顾长衣:“知道错了?”
“嗯。”
顾长衣:“那把钱留下走吧。”
巫师以为自己认错后,这小公子金尊玉贵不会要他这点钱,闻言痛不欲生地把钱留下。
他跳大神赚的钱,全没了。
顾长衣看着桌上的钱,笑眯眯道:“钱真好赚。”
赵沉不知道他在说巫师还是说他自己,沉默地站在一旁。
“这天杀的巫师!”老大爷脾气暴,一早起来都在骂,“这下怎么办!要吃不上饭了……”
顾长衣给大爷倒了杯水,“大爷,您帮我给大伙捎句话,现收的小麦,有多少,我收多少。”
他将一打银票放在桌上,豪气干云。
“我只留三天,过时不候。”
顾长衣心里叹气,本不想这么快暴露行踪的。
要是沈磡找到他……怎么又有点心软了。
不行,被找到就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第58章
顾长衣一放话出去, 村民心里的天立刻就晴了。全家老小齐上阵,连夜割麦子卖给大老板。
有些观望的,怕顾长衣只是一时兴起, 吃不下这么多麦子, 还不敢相信他, 心里还在盼晴。
顾长衣在村口支起个摊子, 只有两个要求,小麦可以不脱粒,田里割下来一捆一捆直接收, 能拴多大捆就拴多大。实在拴不了的,一捆捆之间也要用草绳穿连起来, 这样方便他一次性收进无涯境。
对外的说法是防盗,村民都很能理解。
第二个要求是不能声张,要是被其他地儿的人围观, 他就不收了。
顾长衣按照正常价格收进, 不压价不抬价, 村民怕其他地方的人也来竞卖,大老板反悔压价, 因此口风都收得紧。
顾长衣给现钱和一张小小的合同,上面有通达山庄的印子。
村里认字的人少,且“通达山庄”四个字刻得比较复杂,一时间没人认出来, 只当个普通纹样。
顾长衣要的就是他走之后慢慢发酵的效果。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把今年快烂地里的麦子卖上了好价, 观望的人后悔死了, 发动全家连夜赶工,生怕大老板等不及了。
顾长衣身边的空地很快麦子堆积如山。靠天吃饭的农民很不容易,忙活一天的庄稼可能就让最后几天的恶劣天气给毁了。有些麦子品相差一些, 顾长衣全都睁一眼闭一眼,没说什么,给品相好的增加了奖励。
“谢谢大老板,您一定会有福气的!”每个人从顾长衣这边领完钱,都要绞尽脑汁说几句吉祥话,夸张点的还要跪下,吓得顾长衣连忙把人扶起来,“快回去休息两天吧,这几天大家伙都辛苦了。”
待到深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顾长衣让赵沉赵默望风,嗖一下,把堆积如山的麦子收进无涯境。
赵沉眼皮跳了下,心里默念“不听不闻不问”,知道牛逼就对了。
翌日,村民也被连夜转运走的巨大工程吓到,有刚从外地回来见多识广的,悄悄问顾长衣:“老板,您是不是明日楼的人?”
来人只听过明日楼多有善举,还没听说过通达山庄。
什么叫明日楼的人?老子已经离婚了。
顾长衣笑眯眯道:“不是,我跟明日楼是死对头,势不两立。”
来人自知说错了话,讪讪地退下,然后忍不住把关于大老板的八卦跟大家分享。
村民都对顾长衣很好奇,一点点小事都传得人尽皆知,正中顾长衣的下怀。
瀛阳一事,明日楼和通达山庄表现得有点太扎眼,救灾比朝廷还及时,有些人必然要给皇帝吹风,说这两股势力恐成大患。
但如果通达山庄和明日楼是死对头,那在朝廷看来,则是可以互相牵制平衡的势力,若是想打压一方,只需要拉拢另一方。
虽然通达山庄产业还比不上明日楼,但是几件事后,名气肯定能追上。
在村口停留了三天,顾长衣收完最后一批小麦,悄悄地趁夜离开。
村民们看看灰蒙蒙的雨天,再看看空荡荡的村口、手里的银子、记忆里顾长衣姣好的面容,不禁有些恍然——他们其实是被神仙拯救了一次?
似乎证明神仙来过的证据,只有他们手里的收麦票据。
有心人看着上面的红戳,请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辨认,最后才认出,原来帮助他们的是通达山庄!
通达山庄的传说再一次出现。
越往西走,入夏越深。
顾长衣出了那片阴雨不开的地界,接下来又全是烈日。
他有点胃口不佳。
靠着去西疆吃酸葡萄的念头,顾长衣又往前走了一段,五天后酸葡萄也不管用了,顾长衣改成早晨傍晚赶路,白日里休息。走走停停,一天前进不了多少。
这段路都是艳阳天,晚上星河璀璨,照得整片戈壁白得发光。
顾长衣偶尔白天也休息在大戈壁滩上,就从无涯境里拿出几桶水给赵沉赵默冲凉,然后在茫茫无人的荒漠里,把成堆的麦子拿出来晒。
赵沉感慨,这条路走过一趟,哪有像现在这样舒服,日头大就在马车里乘凉,缺水的问题根本没有出现。
顾长衣到了西疆的第一个镇上,就听见镇上的居民讨论,前几天王琎大将军刚跟外敌打了一仗,胜了。
顾长衣一边为王琎感到高兴,一边乔装改扮,到处收大葡萄哈密瓜桑葚西梅干……水灵灵的水果一车一车往无涯境运输。
他买水果的时候,几次都遇见一个粮商,也是挨村收购粮食,出的价格还挺高。
顾长衣想把麦子卖给他,但留了个心眼,问道:“你收这么多粮食干嘛?转运不麻烦吗?”
“主子吩咐的事情,我们当手下的也不清楚。”对方有所保留,没说真话,“可能觉得酒庄行情好,酿酒吧。”
“葡萄酒的行情不是更好?你怎么不跟我一样买葡萄?”
对方卡壳了下,似乎是怕被顾长衣套出更多消息,找了个借口跑了。
顾长衣手里捏着一串无籽白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放,几下便吃完了一串,当做晚饭对付了。
“顾公子不吃晚饭了?”
顾长衣:“没胃口,明天再说吧。”
赵沉见顾长衣最近都瘦了,有些忧心。相处这些日子以来,顾长衣从来没把他们兄弟当下人使唤,同吃同住,他们兄弟养了一身腱子肉,顾长衣反倒瘦了。
赵沉忧心忡忡,瘦了算不算任务失败?
他们出发时,王爷给了他两一笔钱,要他们务必把任务完成得完美圆满挑不出一丝毛病,将来他好去某人面前邀功。
他和赵默合计了下,出钱给顾长衣买了一只烤全羊补身子。
还要配上一壶好酒。
顾长衣被沉默兄弟突如其来的好意震得愣在当场,羊肉恰到好处的焦香味充斥鼻尖,一股呕吐感从胃里蒸腾而起,他用手捂住嘴巴,快走几步退出房间,强忍着才没在兄弟两面前吐出来。
吐出来太扫兴了。
赵沉不解地追出来,问道:“顾公子你不吃吗?”
顾长衣缓口气过来,眼角都是被反胃逼出来的泪光:“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羊,不忍心吃。好意我收下了,你们吃吧,不要浪费。”
赵沉看着顾长衣湿润的眼角,有点惭愧,好好的,怎么就戳到人家的伤心事,都给弄哭了。
顾公子果然至情至性之人。
赵默:“那我们也不吃了,送给客栈老板吧。”
“别……”顾长衣口水化成眼泪流出来,他心里真的好想吃,最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可是一闻到羊肉味就反胃。
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可是最地道的烤全羊,精选肥羊羔,涂抹烤制,外脆里嫩,一点膻味都没,吃起来口感一定棒极了。
“你们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我藏起来,等我的小羊去世满十年了再吃。”
赵默:“……”
赵沉:“……不如到时候一起吃?”
顾长衣:“也可以。”
他拧了一把湿毛巾捂在鼻子上,痛苦而快乐地把整个烤架都端走了。
这只烤全羊似乎是开启了什么阀门,顾长衣突然就闻不了荤腥,心里想吃烤肉炸肉红烧肉,嘴上老老实实地啃蔬菜。
其他二人不太理解,跑遍全城给顾长衣买不同口味的菜。
顾长衣伤心欲绝:“十岁养过鸽子,不舍得吃。”
脆皮乳鸽,看起来好吃。
“驴是大家的好帮手,不愿意吃。”
驴肉火烧,看起来也好吃。
“十一岁的时候养过鸡,不想吃。”
大盘鸡,好香。
“……”
赵沉实在没忍住,暗暗怀疑顾长衣其实是当过和尚。
最近可能是到了什么特殊时期,全面吃素了。
孕吐反应来势汹汹,顾长衣被折磨地下巴都尖了,他在床上睡了一天,偶尔捻点酸葡萄吃。
他摸着逐渐有点显形的小腹,发愁地趴在枕头上。
他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烤全羊大盘鸡驴肉火烧脆皮乳鸽……
不会要还要等七个月吧!
顾长衣硬生生吓饿了。
他试探着从无涯境拿出一盘鸡,刚凑近鼻子就连忙把它放了回去。
吃不下。
顾长衣难受的时候,突然想起远在天边的某个人。
这个人不会正吃香喝辣,他说不要找他,就真的乖乖地没找吧?
呵,饿生气了。
第二天,顾长衣才有精神去找王琎。
他没精力去查那个粮商在搞什么鬼,跟王琎提一嘴,让他去查。
顾长衣拿着王琎的信物,一路畅通地进了都护府。
王琎看到信物,风尘仆仆地从沙场赶回来,看见顾长衣第一句话是“你瘦了,是不是在侯府被欺负了?我给你出头去!”
第二句才是:“你怎么穿男装出来了?你相公呢?”
顾长衣挠挠脸蛋:“其实我是男的,之前是男扮女装。”
王琎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顾长衣,第一次感觉自己年纪有点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那……是因为你是男的,所以发现后被欺负了?”
顾长衣:“没,侯府的人不知道,他们哪有本事欺负我……”
“那就是沈磡知道,沈磡欺负你了?”
顾长衣皱了下眉。
思想先进的王琎怒斥:“就算是男媳妇又怎么样?有就成了,还挑三拣四,他纳妾还是家暴了?反了他了!一个大傻子还有这本事?”
顾长衣下意识反驳:“现在不傻了。”
王琎更加生气:“不傻了就抛弃糟糠之妻?”
顾长衣欲言又止:“也不是……算是我不要他了。说正事,王叔,我来西疆是想做点小生意。但是我在村里遇见了一个粮商,到处收购粮食,有点诡异。”
王琎脸色凝重,半晌,道:“是我让他去的。”
顾长衣睁大眼:“啊?是……是粮草不够吗?”
王琎简要道:“上个月交战密集,虽然最后我们大获全胜,但是粮仓被对方的奸细烧了。我现在压着这件事,免得军心不稳,想先从百姓手里买点存粮。朝廷下一批粮草,大概还要几天。”
这算是军事机密了,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否则苟延残喘的敌军可能会背水一战拼死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