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图纸彻底卷开 ,还是刚才那个人,但是穿的是男装。
沈磡:“想你也猜出来了。我在这儿找半个月,半月无果,我要换个地方找。假若以后蜀州或者项州出现什么稀罕人物,精通经商,或者擅长押镖,总之突然冒头的,行事出其不意的,你都帮我去看看,如果是他,马上联系明日楼,我……必有重谢。”
“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路甘叹气,“我已经记住这张脸了,今后凡事有可能是沈夫人的,我定然想方设法见面。”
沈磡把图卷收起来,想了想,提醒道,“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不能因为他很像男的,就放过。”
路甘看了两张画像,心里明白,沈夫人有可能女扮男装特别像。
沈磡卷着画册的手指一顿,声音微微痛苦道:“可能怀孕,也可能没怀。”
沈磡并不确定顾长衣会不会留下孩子,他不敢做过多的假设。
如果顾长衣恨他,选择打掉孩子,沈磡也无二话,对不起孩子的是他,跟顾长衣无关。他只会心疼,郎中说小产伤身,他想照顾顾长衣想得快疯掉。
路甘目瞪口呆,明日楼的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怀孕了还能把沈磡踹了,抛弃了金山银山。
更重要的是,怀孕了还能从沈磡眼皮子底下失踪。
路甘忽然对自己认出沈夫人失去信心。
“谢了。”沈磡心思全在找媳妇这里,完全没法分神关心其他事,但是既然有求于人,他还是撑着精神问了一句蜀道的事顺不顺利。
路甘:“前阵子我带了两个师傅去勘测山体,选择合适的山体爆破。这之间我们无意间发现一个土匪窝,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他现在和蜀州知府商量,看是联合剿匪,还是避其锋芒,等路修好了,调军队过来一网打尽。
他们倾向于前者,因为最佳路线正好穿过土匪窝。但又担心剿匪耗时,耽误工程。
“行,我记下了。”沈磡只简单说了一句,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路甘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唏嘘。
沈磡成亲时,他在项州都收到了暗卫自作主张送的喜糖。
他一边惊讶沈磡能看上谁,一边筹备贺礼,想着哪天调任京城,再带上贺礼,恭贺新喜。
物是人非啊。
沈磡和暗卫部署攻入土匪窝的计划,路甘都能差点着道的土匪,绝非他上次单挑的那群无脑之辈。
每年项州和蜀州之间的山路都要失踪许多人,但一直没人发现土匪窝的位置。路甘这次歪打正着。
沈磡担心顾长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这条路,路上的所有隐患他必须提前除去。
正商议着,暗卫来报:“主子,项州的粮仓被人偷走了一些,现场痕迹勘察,似乎是被带入了山里。”
那窝土匪被发现位置,担心官府出手,急急忙忙地下山储备,这说明他们有了防备。
暗七:“主子,要不属下先去去探查一圈。”
沈磡:“不必,速战速决。”
他没空在这件事上多耗时间。
暗七闭了嘴,主子是怕夫人也在这条路上,一刻都不愿拖延。
是夜,沈磡带着十几名暗卫,潜入山寨。
沈磡去最大的那间屋子,暗卫四面包抄查看有无被扣押的无辜路人。
“有人!快退!”小喽啰们一边喊一边四散退开,毫不恋战。
不知谁点了火线,周围腾地蹿起一人高的火焰,将整座山寨围在其中。
而在山寨最中央,一伙男女老少被用铁链子绑在一块石头上,火光跳跃在他们眼里,俱是仓皇。
“看你们救不救!找死!就知道你们这些狗屁官差要来!老子等你好几天了!”满脸横肉的刀疤男拿着大砍刀站在火焰外围,吼道,“兄弟们,给我放箭!”
霎时,无数带着火的箭矢穿过包围圈,朝中间飞去。
到处都是睁不开眼的浓烟,呛得人眼睛咽喉痛,暗卫左躲右闪,还得帮被绑起来的人挡开箭矢,一时只能围着人质站成一圈保护他们。
火焰急速蔓延成火海,刀疤男洋洋得意在外面笑着。
沈磡皱眉,目光在男男女女中扫过一圈,凌空跃起,寻准角度,一剑劈开石头顶上的铁链。
嘭!
剑锋与铁链擦出青色的火花,铁链断成两半,声音听得人虎口发麻。
暗卫抓住人质的后领,一人揪一个,猛地一跳,跳出了火光包围。
情势陡变,刀疤男敛了笑容,凶狠道:“算你们厉害,那我也退一步,我举寨搬迁,你回去领功!井水不犯河水!你答应我们就不再放箭!”
“想得美!”暗七高声应了。他们刚刚救下的人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好肉,他们扛着这些人质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个好歹来。
沈磡也不跟他废话,握着剑柄的手一紧,便要取他项上人头。
“你们再看看呢!”刀疤男似乎看出了他们对人质的关心,以为他们认识,从身后扯来一个双手反绑的妇人。
妇人身怀六甲,肚子隆起,急促喘着气。
“这是不是你媳妇?”刀疤男刀尖对着妇人肚子,“不要过来,否则我让她一尸两命!”
他这话对着沈磡说的,因为现在只有沈磡手里没有解救人,一副要过来宰了他的样子。
刀疤男本能地怕了,幸好他以前准备了人质。
“别过来!”刀疤男声音越发凶,手也开始颤抖,面对这个满脸煞气的杀神,他并无任何胜算。
沈磡盯着妇人的肚子,瞳孔一缩。
他一次留意孕妇的肚子,十月怀胎,饱受艰辛。妇人额头上尽是冷汗,嘴唇发白颤抖,却为了孩子,身体连发抖都不敢……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顾长衣,如果有一天,顾长衣也这样大着肚子,遇到危险,就算他再聪明,也会被拖累得逃不过了。
沈磡想着,仿佛此刻陷入绝境的是他自己。
刀疤男眼里闪过得意,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霎时,所有箭矢对准沈磡,铺天盖地。
“主子小心!”
暗七肩上还扛着个老大爷,分身乏术。
别发呆啊!我们夫人不会这样的!
一支箭矢正中沈磡面门而来。
“主子!”
电光石火之间,沈磡侧身,箭矢擦着他的眉宇而过。
一阵火燎的刺痛,一道鲜红的血顺着眼角蜿蜒。
沈磡抬眼,眉眼处的鲜血,配上他发红的眼眶,狂躁的修罗气场,像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厉鬼。
刀疤男还没看清沈磡怎么到他眼前的,脑袋就落了地。
暗七将老大爷交给暗四,冲过去接住刀疤男手里的孕妇。
周围的喽啰见老大死了,各个脸色煞白,拉着弓箭对着沈磡,射也不是,跪也不是。
他们盯着沈磡手里的剑,一步一步后退,统统不敢跟沈磡对视,怕看一眼就死了。
沈磡剑气一扫,虎啸山林,顷刻间要了他们的命。
小喽啰死前才明白,原来就算不靠近也会死。他们比老大晚走一步,不过是因为沈磡忌惮着剑气伤到孕妇。
暗三飞速上前:“主子,您受伤了?”
沈磡抬手摸了一下眉毛,摸到一手血,“皮肉伤——”
他声音骤然僵住,原来打算往衣服上擦血的动作一顿,问暗三道:“眉峰的痣还在吗?”
天色昏暗,暗三借着火光眯起眼,努力看清。
沈磡眉毛很浓,又染了血,黑黝黝一块。暗三努力辨认了下,发现眉峰处被箭矢擦掉了一块肉。
暗三:“……没了。”
沈磡心上空了一瞬,拖着长剑隐入山林。
顾长衣走时,还没分清他们兄弟。
眉峰的痣就没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或许过段时间,顾长衣连他的脸都想不起来了,就像他会把李峦认成他。
把他认作千千万万的路人,把有些相似的人当成他。
连日来的兵荒马乱似乎在这一刻爆发。
暗三似乎看见主子眼角有水光闪过。
大概是被烟熏得很难受吧。
第56章
殷雪臣的医术就是从族中老大夫这里学的, 基本学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接生。因为他的体质,对此十分排斥。
顾长衣虽说要自己学, 但是殷雪臣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来么?
他有医术底子, 还是舅舅, 没有推脱的道理。
顾长衣看见殷雪臣过来就知道他的意思, 连忙嘴甜地倒了一杯茶,“舅舅, 您坐。”
老大夫起身拿了一本医书, 慢慢道:“我这里的书你都看过了, 就这本没看。”
族里识字的人不多,殷雪臣几乎将族中所有书都看过一遍。
殷雪臣接过书,里面是文字说明加上画图, 很是详尽。
老大夫嗅了嗅鼻子, 突然皱眉:“你身上沾了什么?”
凑在舅舅身边看书的顾长衣心虚地往一旁挪了挪, 生怕老大夫是看出了他怀孕。
殷雪臣:“没。”
“不对,不对……”老大夫走近闻了一下,“很多年没见过了啊……”
殷雪臣替顾长衣瞒着, 也是有点紧张,毕竟是自己师傅,多吃了几十年的米。
顾长衣脑筋转动, 想着无涯境里还有什么玩意儿可以收买老头。
“早该绝迹的无后花, 怎么你身上有这个味道?”
因为隐居,布郦族的大部分医术还停留在百年前的水平,那时私下流行一种避孕的干花,在王公贵族中很是盛行。后来可能是气候变化,这种花直接绝迹了。
若是去问现在大梁的郎中, 几乎没一个闻过味道的。
殷雪臣面容一冷,大理寺卿的断案能力飞速上身,他想了一下,问顾长衣:“那些团扇花环,是谁送给你的?”
他来之前唯一碰过的,就是教他母亲戴了一朵京城流行的女性头饰。
头饰是顾长衣送的。
顾长衣愣了,“是沈璠媳妇送的……”
他把贵妃送的燕窝当个顺水人情都让给了周令仪,对方送了这些团扇首饰回礼。
他用不着这些,也没空拿去卖,恰好来到布郦族,见他们的衣着打扮不够新鲜,就都送给了殷雪臣母亲和姐妹。
无后花……他明明暗示周令仪,他和沈磡五年内都不会要孩子……对方还是不放心出手了吗?
幸好他和沈磡出来了,要是留在京中,指不定还会对付沈磡这个傻子。
啊,不对,沈磡不是傻子。
操,被坑到的只有他自己。
算计他就罢了,可是他把这些花送给了对待他很好的亲人……
顾长衣捏紧了拳头,对殷雪臣道:“对不起,是我的疏漏。我去要回来。”
“不着急。”殷雪臣的母亲姐妹都已经过了生育年纪,看老大夫的面色,估计没太大影响。
殷雪臣立即去洗了手,回来问道:“这种药怀孕之人碰了有没有事?”
老先生:“那没事,都是床笫之间起效的,对男的会催情,女方却不能受孕,所以是私下里流行,上不了台面。”
殷雪臣沉了下脸,算计大理寺卿的外甥,无法无天了。
是不是欺负顾长衣没后台,太傅的孙女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殷雪臣回忆了一下太傅那个老头,早就听说他后宅家风不严,确实够松的。
沈磡也是够傻的,媳妇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他看了看自家外甥,突然觉得还给沈磡很危险。
他仔细研读了医书,待掌握之后,便合上书,“行了。”
随后顾长衣和殷雪臣又去见了族长。
族长听说顾长衣要跟着殷雪臣出去,耳提面命一番训话,大抵意思是外面的男人很会骗人,千万不能跟你娘一样犯傻,你看着就不机灵,要不还是留下吧。
殷雪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小傻子已经被骗过一轮了。还好有他这个舅舅在,不然顾长衣还在沈磡身边呢。
自从知道外甥被周令仪坑,正直的大理寺卿当即转变了态度,看顾长衣眼神不再是“小麻烦”,而是看受害者的护犊子。
顾长衣低头听训,一开始想反驳族长“ 为什么是外面的男人而不是女人,我长着一副喜欢男人的脸吗”,想了想没啥底气。接着又听见族长说他不机灵,张嘴想反驳,想起侯府那一家子,从上到下,每个都在坑他,也沉默了。
“我不机灵。”
“族长果然是村里最有大智慧的人,能掐会算。”
顾长衣悲伤地想。
他走出族长家里,身边哗啦围上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叫他“大哥哥”。
嘴巴一个比一个甜。
“大哥哥你真好!”
“哥哥真好看。”
顾长衣贡献了一波玩具,现在是全族最受小孩欢迎的青年。
小孩们都知道了,哄大哥哥开心,就能得到一个礼物。
顾长衣受宠若惊,在无涯境里又刨了刨,没找到多余的婉拒,把沈翎当初送给他的牛肉干拿出来,一人分了一点。
殷雪臣冷眼看着,心道,他外甥真好哄,难怪沈磡能得手。
他们在族内呆了三天,殷雪臣就带着顾长衣离开。虽然是钦差,也不能擅离职守太久,免得被人弹劾。
殷父殷母蒸了许多鸡蛋糕和面饼,要两人带着上路。村里不大,自给自足,银子也没有用处,殷雪臣每次回来都不知道带什么。
顾长衣什么都带了,导致他很受欢迎,走的时候同族的孩子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