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茶楼太闷,顾长衣起身的时候头晕了一下,他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烫,心里一惊,就古代这医疗条件,别得风寒了。
顾长衣惜命,顿时没了找工作的心思,打算回去躺着。
一段回家的路,顾长衣越走额头越烫,脸颊都烧红了,惹得周围人频频注目。一进门就钻进被窝,把猪蹄和银子都交给林姨。
“我要是一个时辰后还不退烧,林姨你帮我请大夫。”
顾长衣给自己拧了个湿毛巾,覆在额头上,直挺挺躺尸。
手心一片炽热,顾长衣在被子上搓了搓,恍然间,意识好像进入一片虚空。
他站在无边无际的空旷中,脚下像焦土又像沙漠,万里贫瘠,寸草不生。
顾长衣低头,在脚边看见一块石碑,正面凿着“无涯境”三个大字。
顾长衣绕到背后,又看见几行小字。
无涯境使用说明:
1、不偷不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2、万物皆可寄存。
3、以手触之,默念无涯境即可。
将将看完这三行字,顾长衣口鼻突然无法呼吸,窒息感将他从昏冥中拉了出来。
顾长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烧还未退,但没有那么头晕了,他想着梦里的一切,试探着地把手放在枕头上,嘴里默念:“无涯境。”
枕头立即凭空消失,手心的粉红胎记微微一烫。
顾长衣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枕头孤零零掉在无涯境焦土上的画面。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手腕可以穿透虚空,刚一碰到枕头,枕头又立刻出现在床上。
顾长衣哑然,这、这是他的穿越金手指?胎记其实是无涯境的标识?
他从床上下来,到处试无涯境,被褥、床榻、桌子……通通可以。
而且东西收进无涯境,他没有任何负重感。
顾长衣觉得新鲜,又握住了烛台,这回有些不同,烛台一到无涯境,火光立即熄灭了。
顾长衣联想到梦里的窒息感,推断无涯境空无一物,包括空气。
哇。
顾长衣立即把没吃完的半个猪蹄放了进去。
食物保鲜,这很牛逼。
接着,他试着端起林姨放在桌上的针线盒,发现不行,按照第一条规则,不是他的东西,无涯境不收。
顾长衣抓住门框,也不行。
忙活了一阵,顾长衣琢磨出规律,能寄存进无涯境的物品,首先要是分离状态,像门框这种跟房子连为一体,房子地基又跟土地紧紧嵌和的,弄不进去。
还有,他若是将一小杯水放在无涯境,由于无涯境地面凹凸不平,水杯很容易倾斜,茶水流到无涯境的地面,所谓覆水难收,他就拿不出来了。
顾长衣眼睛发亮。
命运之神,在引导他干物流仓储啊!
他就是古代物流鼻祖!
漫画家顾长衣畅想了一阵,又咸鱼躺在床上,给自己换了条湿毛巾。
他的镖局,叫邮政好,还是顺风好呢?大件物流找德邦?
“二小姐……”林姨敲了敲门,进来唤他,“你好些了么?”
她看着屋里被挪得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一头雾水:“二小姐在找什么?”
顾长衣:“没什么,活动一下筋骨。”
林姨道:“老爷回来了,叫你去正厅用晚膳。”
顾长衣眼睛一转,顾韦昌好好地突然想起他……难不成是他风流的名声传到他耳里了。
该不会家暴吧?
“我……爹他生气吗?”
林姨:“听小何说,好像半喜半忧,不像是生气。”
顾长衣皱眉,那还会是什么,顾韦昌八百年不诈尸一次,他一来就找他了。
正厅。
罗风英吃惊地看着顾韦昌:“侯爷当真是这样说?”
顾韦昌:“那还能有假,他想替沈磡跟长衣提亲。”
不是自己女儿,罗风英放下心来,低声问:“那侯爷允诺了什么好处?”
京城里没几个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沈磡,不仅因为对方是傻子,更重要的是,这些姑娘未出嫁就暴毙,白搭出去一个女儿,连聘礼都没收到。
顾韦昌和罗风英对视一眼,低声说了什么。
罗风英精明的眸子微垂,承平侯许诺的是官场的事。顾韦昌这个宁叙伯是承袭祖上的荣光,到这一代早就只剩个名头了,顾韦昌官运一般,想升上去没背景,若是有了一门好姻亲,就简单多了。
她心里还有别的计较,承平侯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十七岁就去边关从军,现在也是个小将领了,而她还有两个女儿……
思及此,罗风英拧眉不舍道:“长衣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也在眼底下看顾了十几年,不说克妻诅咒,沈磡还是个傻的,这叫我如何舍得!我以后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主母刻薄!”
顾韦昌皱眉,没说话。
他脑海里不期然浮现顾长衣的母亲,那个善良单纯后面却对他横眉冷对的女人,又想到顾长衣是他三个女儿里长得最漂亮的,将英气与美貌融为一体。
可是,沈威开的条件太诱人了,而且对方允诺,顾长衣婚前被克死了也不改约定。
罗风英道:“承平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不如姐妹同嫁一姓,成一段佳话,也好互相照应。不然长衣一个庶女,丈夫又是个傻的,在侯府里必然被婆婆妯娌欺负。”
顾韦昌心思一动,随即叹气:“你也不看看沈威给沈璠找的亲家,那可是当朝太傅孙女,若不是沈磡痴傻,哪里轮得到长衣。”
罗风英一想也是,还是等顾韦昌升官之后,有了底气再安排女儿的婚事。
正说着,顾韦昌的贴身小厮进来,欲言又止道:“老爷,小的今日在坊间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小厮今天跟着顾韦昌赴宴,知道了沈家想和顾家结亲的事,因此听见了关于二小姐的传闻,连忙回报。
顾韦昌:“说。”
小厮便知无不言。
“混账!”
顾韦昌听完双眼发黑,捂着胸口大喘气,“快去查查是谁传的!给我压下来!顾长衣呢!怎么还没到!”
罗风英连忙给顾韦昌顺气,心里暗恼,她一直放任顾长衣在外面疯,这样就没正经人家娶她,免得她凭美貌攀高枝儿报复自己。
居然关键时刻给她捅娄子。
顾长衣从门口进来:“找我呢?”
顾韦昌指着他,手指颤抖:“外面在传你跟、跟……怎么回事!”
顾长衣撩起眼皮:“哦,风大没站稳,掉水里,你随便找个人都能证明,谣言止于智者。”
顾韦昌听见他这么说,稍稍放下心,他也知道传闻一向离奇,不能尽信,连忙派了小厮,备礼去侯府解释。
安排妥当了,才甩了甩袖子,坐在主位上:“无风不起浪,最近这段时间乖乖呆在家中,出嫁前就不要出门了。”
顾长衣警觉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什么出嫁?”
罗风英满脸笑容,挽住顾长衣的胳膊,她比顾长衣低了一个头,倒显得有些谄媚:“你父亲今儿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承平侯府的儿子,正妻所出,咱家是高攀了。”
尽管罗风英隐藏了一半,但是顾长衣一下子反应过来,承平侯有对长得一样的双胞胎儿子!
脸盲怎么能嫁双胞胎之一!
给他十年八年都分不清哪个是正牌货。
大猪蹄子不能乱吃,真咬到舌头了。
顾长衣正了正被双胞胎击懵的心神,不是,就算是独生子也不能嫁。
他又不是女的,况且承平侯二儿子已经定亲,剩下的那个不就是痴傻的克妻主角!
顾长衣恶寒地把手从罗风英手里抽出来:“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留给大姐?”
罗风英面不改色:“你大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像你天天出去疯,让人家看上了。”
顾长衣:“按你说的,侯府不怕戴绿帽子么?”
顾韦昌脸色一黑:“胡说八道!”
罗风英挤出笑容:“人家不嫌弃。”傻子能懂什么。
顾韦昌:“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任何人不能有异议。”
顾长衣忽然想起那个湖边拦住他的男人,居然提前预知了侯爷提亲,但是他们又不认识,怪事。然而对方想错了一点,一个庶女是没办法反抗自己的婚事的。
“我不答应。”
顾韦昌:“由不得你,来人,把二小姐送回去,不准她出门一步!”
顾长衣:“卖女儿你对得起我娘吗?”
顾韦昌神色不自然地凝固了一瞬,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娘也会答应。”
“行,你别后悔啊。”顾长衣假装抵抗了一阵,内心十分平静。
有了无涯境后,职业方向已经很明确了,他不需要再逗留琢磨。
不逃婚是傻子。
第4章
罗风英小心观察顾长衣的神情,怕他不服从闹事,见状也微微放心。
顾长衣灵动的眼珠转了转,闪过狡黠:“成亲可以,不过得把以前的事做个了断。”
罗风英:“什么?”
顾长衣:“我在外面欠了一百两,夫人也不想我背着欠债的名头嫁人吧?那咱家多没脸?”
罗风英掌着家里的中馈,大钱小钱都从她这儿走,这些年她没给顾长衣多花一文钱,临到出嫁了张口就是欠一百两,她听得咬牙切齿:“怎么欠那么多?”
顾长衣笑眯眯看着她:“多亏您啊,家里吃不饱,只能去外头吃。”
罗风英:“……”
顾韦昌因着要把顾长衣拿去利益交换,难得地管了一回后宅事:“说的什么话?家里怎么能吃不饱?以后伙食比照我这边。夫人,给他支一百两。”
从罗风英手里抠钱给顾长衣,简直要了她的命,她不断安慰自己,就当是提前预支嫁妆了,等成亲了她给顾长衣弄一箱石头去,况且沈磡克妻,顾长衣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就让这个小贱人蹦跶几天。
罗风英看着顾长衣有些苍白的脸色,心想说不定诅咒已经见效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出嫁前是该好好养身子,将来好生养,早点诞下嫡长孙,站稳脚跟。”
顾长衣:啧,罗风英说的话他是真不爱听。
不过能坑她一笔钱,顾长衣还是很满意的,出门还端走了桌上一盘红烧狮子头。
“我人微言轻,就不跟你们一块吃了。”
罗风英气得要命,这小东西专挑她喜欢的拿。
亲娘的事,顾长衣不急,单凭他的力量很难找到布郦族,他得先有钱。有了钱,找布郦族或者迁坟都容易多了。
顾长衣出来一趟,发烧有些反复,回到自己屋里连忙打了一桶井水搓毛巾,又继续像个病号躺在床上。
林姨端了一碗清水粥:“二小姐,吃得下东西么?”
顾长衣一发烧就没胃口,摆摆手道:“林姨你吃吧。”
他想起什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跟林姨招了招手,低声道:“林姨,我定亲了。”
林姨手腕颤了颤,白粥洒了出来:“这、这可怎么办?”
顾长衣:“还是承平侯的长子。”
林姨大惊失色,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劫后余生般喃喃:“幸好,幸好。”
顾长衣:?
林姨:“我听闻承平侯长子自小痴傻,怕是男女都分不清,你要真嫁过去了,只要哄住了相公,别跟他……生孩子,往后衣食无忧。”
承平侯对自己儿子都不错,几次三番地腆着老脸给傻儿子说亲事,顾长衣嫁过去,好歹是个长媳,总不会饿肚子。
林姨继续道:“等沈二公子也娶妻了,你找个由头,跟大公子一起搬出沈家,侯爷应当会答应,再给你们划分几个田庄……”
林姨替顾长衣担忧了十几年,此刻越想越觉得这对顾长衣是一门好亲事,她没什么见识,只要顾长衣余生能衣食无忧,便是最好的。
顾长衣压低声音:“林姨,承平侯锲而不舍地给儿子说亲,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那点事?你说沈磡能男女不分吗?身边人不会教吗?”
林姨:“这……”
顾长衣不得不加入迷信队伍:“沈磡他还克妻,我害怕。”
林姨刚才光惦记沈磡是个傻子,忘记思考这一茬,此时便慌了:“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跟老爷说明白吧……”
“不,我打算离家出走。”
他握住林姨因震惊而颤抖的手:“林姨,你今晚就回乡养老,但不要真的回老家,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我现在没什么钱,上次卖衣服的十几两银子,再加上这五十两,给你当盘缠。”
顾长衣把钱一人一半,很合理。
林姨震惊:“你哪来这么多钱?我不能要。”
顾长衣:“罗风英给的补偿饭钱,这些年我吃你的饭长大,本就有你的一半。”
林姨推辞不过,她看得懂形势,知道逃婚势在必行,便问:“二小姐,你一个人能行吗?”
顾长衣:“当然,林姨别忘了我是男子。林姨你现在就走吧,也不要收拾什么,路上再买。”
林姨明白自己这个年纪不可能跟着二小姐一起上路,只会拖累对方,可是顾长衣还在病中,她怎么放心得下。
顾长衣很果断:“万一我明天就找到机会离开,林姨你还在,我就走不了。你放心,一点小病,必要时我会找顾韦昌的,他肯定得给我治好。”
两人话别一会儿,林姨就借口出门买东西,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