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走上前,冷淡的开口,“峰主有令,让你去金耀峰待命。”
陶元点头,“白朝,你转告师尊,他吩咐的事情子修已经同意了。”
郁子修被安顿在他当年住的房间,过了这么多年这里的陈设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打开南边的窗户,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金耀峰青璃殿的屋顶,也可以看到零星的桃花树。
当年,师伯为师尊种植了几棵桃树,他便为师尊种植了半座山的桃林。
这么多年来,杀伐果决,即使对着自己的身体,也能下手狠绝的郁子修忽然有些怕了。
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春心萌动,辗转悱恻。如今,师尊就在青璃殿,或许他在炼丹,或许他在小憩,或许他在看画本……
郁子修深吸了一口气,连空气而是沁凉的,能跟师尊看同一片天空,呼吸同样的空气,郁子修也会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
*
陆楚白趴在自己软乎乎的褥子上,心情放松,他问陶元:“郁子修安顿好了吗?你给他上过药膏了吗?”
陶元面露难色:“怎么可能给他上药?他根本不让我靠近,子修那个性子峰主又不是不知道。”
陆楚白坐起身,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我去看看他。”
“你想去哪?”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耳欲聋的,陆天成来了。
陆楚白无奈地躺了回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刚回来就给老子找麻烦,你简直无法无天,竟敢私自把郁子修放进来了。”
陶元赶紧打圆场:“师祖先别生气,子修答应了立即释放神龙门内扣押的所有裴家弟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峰主这么做也是为了修真门派。”
陆天成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师祖不妨再给郁子修一个机会?”
“给他机会?不行!谁知道他混进来有什么意图。”陆天成蹬着陆楚白:“我告诉你,早点跟郁子修讲清楚,把他赶走,此子心性阴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蒙骗!”他活了这么多年了,好人,坏人,伪装好人的坏人,见得多了。
他倒不是有门派之见,身份也没那么重要,只是郁子修杀戮太重,楚白常年闭关修行,不识人心险恶。
加之陆楚白心软至极,那些年,陆楚白自己背负债务到处帮扶病人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郁子修的病太重了,陆天成最不想看到陆楚白被人拉下水。
按照这个修行速度,百年内陆楚白定可以突破到大乘期,飞升指日可待。
陆天成走之前再三叮嘱:“你小子,不许再跟郁子修走得那么近,你找机会把话跟郁子修讲清楚,他既然已经是一派之主,何必再留这个他人徒弟的身份。“”
陆天成正在气头上,陆楚白不愿继续跟他争执,“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陶元,你去请子修过来。”陆楚白等不及想见他了,明明两个人只分开了几天。
郁子修走进来,他额头上的伤口开没有全干,陆楚白半躺着的身体立刻坐直了。
师尊还是之前那副淡雅温润的样子,褐色的眼睛满是关心,郁子修跟师尊对视,熟悉又陌生的青璃殿,日日思念又无法宣之于口的师尊。
郁子修喉结动了下,一句师尊没喊出口。师尊恢复了修为,找回了记忆,一定不想看到他了。
作为师尊爱护的徒弟,他不仅制造杀孽,还欺师灭祖,在师尊失忆的时候,妄图对师尊……郁子修越想,脸色越难看。
陆楚白看见郁子修的漆黑眼眸,心中愧疚之情涌动,作为师尊本应该保护他,却让他承受了这么多。“子修,这些年你受苦了,你的事陶元都告诉我了。”
郁子修呆愣了下,清凉的音线轻轻颤抖:“师尊,醒过来之后的记忆呢?还记得吗?”
陆楚白脸色发红,裴楚那个马甲太让人无地自容了,一瞬间,陆楚白想到很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操作。譬如叫自己徒弟,郁哥哥。
陆楚白回答:“不记得了,我恢复修为之后,刚好遇到了陶元,因为师祖生病,我们即刻赶回了青羽门。”
一点失落在郁子修心里蔓延,师尊忘记了,他们之间那么多美好,师尊忘记了。忘记了也好,这样,自己有机会重拾往日的日子,日日看到师尊,永远陪他走下去,再没有患得患失。
即使郁子修不断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他的脚步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步靠近陆楚白。
陆楚白坐在床榻的身子有些忐忑不安,郁子修距离他越来越近,两只胳膊按在陆楚白的床榻上,身体前倾,凤眸紧盯着陆楚白。
陆楚白的心狂跳,他想用手捂住心口,但那样太明显了,再这么跳下去,以郁子修的耳力,恐怕要露馅了。
郁子修的动作还没停下,继续靠前,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郁子修看着陆楚白冷白的脸慢慢沾染了胭脂的薄红。
“师尊,真的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春节快乐呀^_^
第61章
郁子修黑色的瞳仁中映着陆楚白的影像,陆楚白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发愣,怎么对方一靠过来,他的反应迟钝了这么多?
陆楚白的手向后按在床榻上,借了借力,他好不容易找回嗓音,“子修,你靠得这么近做什么?”
郁子修迷人的声音,低低说:“我想让师尊看看我额头的伤口,好疼。”
他这哪是跟师尊说话的口吻,简直是情人之间低喃,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陆楚白的耳畔慢慢红了。
这种生理反应,即使他恢复了化神期的修为,同样无法控制。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郁子修向来冷清,什么时候对他这个师尊这么说话过。
郁子修只是压低了语气,师尊两个字咬音有些奇怪,尾音稍微长了些,这句连情话都算不上的话,让陆楚白几乎丢盔弃甲。
他的嗓子干痒:“我给你上药,你去旁边坐着等着。”
郁子修眉峰微挑,坐到一边,看上去挺一本正经的,让陆楚白生出一种幻觉,刚刚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陆楚白拿好药膏,走到郁子修面前,他额头的伤口的确不轻,还没有完全结痂,中间一块湿乎乎的。
陆楚白弓着腰,轻轻地用棉布沾上面的血水,有一粒灰尘黏在伤口上不肯下去,十分顽固。
陆楚白自然而然地贴近伤口,轻轻吹了口气,灰尘还没下去。他处理得专心致志,丝毫没有察觉在他吹气的时候,郁子修的脊背绷紧,手指死死扣着椅子扶手。
“你忍着点,我再试一试,伤口里有脏东西可不行。”陆楚白还要再吹,腰间一个力道,霸道地把他拉进了郁子修怀里。
郁子修压着体内四川乱窜的热气,“师尊,这样是不是距离更近,更方便处理。”
方便什么呀?陆楚白被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浑身僵硬,手指发颤,他手里的巾帕几乎拿不住了。
现在挣扎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陆楚白闭了闭眼,又试了次,伤口里面的灰尘还是没吹出来。
陆楚白想再试,身体凌空,被郁子修抱着走向床榻,身体一下子陷入软绵绵的被褥中,上面一个挺阔的身影覆了下来,陆楚白心慌地看向一旁。
郁子修要做什么?他在试探自己吗?他难道要接吻吗?
想到之前两次误打误撞的“意外”亲吻,陆楚白心如擂鼓,不行,不能这样,他要阻止,要反抗。
他全身僵硬,用了全力想伸手去推开郁子修,手刚刚举起来,皓白的手被郁子修稳稳抓住。
“这个姿势,你试一试。”郁子修的身体顿在陆楚白身体上方两拳的距离停下,郁子修把头低下,伤口对着陆楚白。
他们除了姿势有些暧昧,距离还算安全,陆楚白松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察看郁子修的伤口。
陆楚白的脖颈修长白皙,宛如天鹅颈一般线条优美,让人离不开视线。
郁子修眼底的炽热被他生生遮掩住,直到他看见陆楚白脖颈上残留的那抹暗红,郁子修脑子轰轰作响,是那天晚上被自己吻的。他下意识舔了下牙尖,眼底的炙热再也按捺不住。
终于把脏东西弄好了,陆楚白猛然陷入一双黑潭一般的瞳孔里,黑潭并不幽静,反而像一只怪兽。如果说能从里面读出什么,陆楚白只有一个念头,对方好像要生吞活剥了自己。
陆楚白推开郁子修,“好了,弄好了,我们继续回去上药。”
郁子修的身体一动不动。
陆楚白微张嘴,郁子修维持这个姿势有一会儿,身体完全没有晃动,这体能是真的好。
师尊绯红的唇微微张着,十分诱人,郁子修只有一个念头,想擒住师尊的唇瓣,狠狠地亲吻。
推也推不动,那怎么办?换一种方法试一试?
“你带我一起起来,我使不上劲。”陆楚白的手搭在郁子修的肩膀上。
郁子修的脑中“噼里啪啦”的,这样的师尊简直要了他的命,哪里还想自己要干嘛。
师尊让他怎样便怎样,随着郁子修起身的动作,陆楚白跟着一起坐在了床榻上,他的发凌乱了,脸颊微红好像刚刚被欺负了一样。
郁子修转身,匆匆拿起桌子上的药膏,“我回去自己上药。”
他快步离开,一步也不敢停留,哪怕回头一次,他都怕自己把持不住,撕开师尊的衣衫……
确定师尊是否真的失忆了,这件事不能急,要一点点来。
*
裴家弟子安全释放,回到无情门,裴萧为了表达对青羽门的感激,特别派了裴宇跟裴天前来,并备了薄礼。
第一天,陆天成在骄人峰设宴款待无情门来客,派人请陆楚白去,陆楚白回绝了。
这种繁文缛节的场合,陆楚白一向不喜。
修为虽然恢复到化神境界,但他之前炼制的丹药皆年久失效了,他迫切需要一些时间炼制常用药膏,药粉。
回到金耀峰,越发觉得自己的地盘最舒服,陶元,白朝,何松皆听他使唤,不像在无情门,还要看郁子修脸色。
系统:“要安排新的任务了。”
陆楚白一边看丹炉里面的火,回应:“不做。”
系统:“为什么不做?不想修为更进一步了?”
“不做也罢。我的修为可以靠自己的修行一点点升级,不想走捷径。”
系统戳破了他的谎言:“你说的不是事实。”
系统还挺有智慧,陆楚白不愿再说,“先这样吧。”陆楚白能拖一阵是一阵,就他跟郁子修目前的状况而言,不能再进一步了。
炼丹方面,陆楚白只要看着火就可以,其余一切事情,何松等人会完成。
白朝一如当年那样细致周到,一日三餐滋润极了,陆楚白过得就两个字,舒坦。
石桌上,白朝洗好了桃子,切成小块,用竹签插上。桃子是陶元去山下城镇买的,还特意给陆楚白买了他喜欢的地瓜条,金塘斋的糕点等等零食。
陶元一边把扒好的瓜子仁放进陆楚白面前的盘子里,一边给他讲着三下的奇闻趣事。
陶元:“峰主,你牙不好,少吃甜的。”
“还不是你给他买的甜食!”白朝倒了杯茶给陆楚白:“峰主,你刚刚吃了枣泥糕,记得喝茶水漱口。”
陆楚白褐色的桃花眼闪着流光,扫了一眼茶杯,忽然问:“你们喝过我沏的茶水,味道怎么样?”
陶元剥着瓜子的手陡然顿住:“峰主,你没发现吗?您沏的茶向来没有人喝,除了郁子修,哦,还有偶尔被你抓到的大师伯。”
果真不好喝,既然如此,郁子修为何说好喝?难道他的味觉跟别人不一样?还是……
陶元:“说到大师伯,我听师祖说他出关在即,这次出关,只待机缘合适,就可以飞升了。”
陆楚白神情中有向往之色,修真之人前路慢慢,若真能寻求机会,去上界走一遭,岂非快哉?
何松引着几人进入金耀峰,正是参加完中午宴会的裴宇,裴天,裴邵。
白朝见来人是裴家人,默默离去。
裴邵眼睛睁得溜圆,嘴巴也大的夸张,“你、你跟裴楚真的好像!”
“休要无礼!”裴天呵斥裴邵,他大步走向陆楚白,行礼:“陆峰主,看见你修为恢复,一如往昔,实在大快人心。”
不久前,他们围攻神龙门,陆楚白还跟他们处于敌对状态,今日上门又是一种光景,让人不得不赞叹,世事的精妙。
陆楚白招呼三人坐下,他自己慵懒地躺在藤椅上,褐色长发班束着,琉璃一般精美的人。
裴邵的目光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还沉浸在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的想法里。
裴宇则没发一言,时不时的把目光落在陆楚白的身上,他轻易推断出之前的裴楚即是陆楚白。至于化神期大能为什么突然死亡,为什么突然活了过来且记忆出现了偏差,陆楚白本人不主动提及,裴宇自然不会多嘴。
裴天话音郎朗,他天生就是这个性子,即使无情门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在他身上仍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
“陆兄此番起死回生,逢凶化吉,还救出了众多裴家弟子,这番情谊,我心中记下了。”
“裴兄不必客气,你我相识多年,我这么做也是为什么减轻我徒弟自身的罪孽,希望以后修真界可以一片太平,人世间也可安宁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