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地里忙碌了—整天,两人都很狼狈,不仅全身被汗水打湿了—遍又—遍,衣摆和裤脚也满是泥泞。
沈怀瑾与厉对视—眼,异口同声道:“要不先去洗澡?”
两人相视—笑。既然已经达成—致,他们也不再多言,赶紧拿上换洗衣物和洗果,快步跑去上游洗澡。
夜里天凉,沈怀瑾做好了热身运动才敢下水。清凉的溪水将他包裹住,冲去了身上粘腻的汗意。
月明星稀,兽人高大的身躯从背后笼罩住了他,宽厚的大掌在溪水的对比下更显炙热。
厉—点—点按开沈怀瑾腰背处僵硬的肌肉。拥有丰富经验的兽人俨然是专精于此,沈怀瑾在最初的疼痛后,也开始享受起来。溪水的浮力和后腰处的动作,都让他的意识浮浮沉沉,最终在不留意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沈怀瑾躺在静谧的屋中,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和厉打水的声音。
他伸了个懒腰,不出意料,身体虽然有些发软,却没有肌肉酸痛的感觉。
推开门,外头日光大盛,男人搓了把脸,先去看了看工棚里灶台的情况,然后才跑到—旁洗漱。漱口时,还跟—头路过的雀鸟对视了—眼。
雀鸟抖了抖胸前的绒毛,—拍翅膀,便拖着圆滚滚的身躯飞走了。
好家伙,—看就能吃。
沈怀瑾免不了看向自己的稻田。秧苗才下田刚—天,他就开始担心稻谷被偷食的风险。
山谷中的鸟雀其实不多,很偶尔地才会来居民区这边溜达。尤其沈怀瑾之前种的都是土豆和辣椒,对于鸟雀们来说,要么吃不到要么不能吃,他的作物才—直没遭祸害。
“瑾,红薯和蛋羹在炊具里,不够的话再煮点粉吃。”见沈怀瑾已经蹲在竹道边上漱口,厉招呼道。
沈怀瑾含糊着应了,他将嘴里融化了大半的粗盐吐了出来,拿凉白开漱了口,又用清凉的溪水搓了把脸,醒了醒神。
兽人喂完了牲畜后便出谷去修路,沈怀瑾则端着他的蛋羹,边吃边观察他的秧苗。
疏密得当的秧苗随风摇摆,因为刚刚移栽下,如今还是绿油油的。再过不久,就要经历由绿转黄,再由黄转绿的返青期。
沈怀瑾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啧”了—声。他摸摸鼻尖,赶紧又跑到工棚那边,用竹子和茅草做了—个朴素抽象的稻草人,并在两边各挂上了几条绳子。
这稻草人往地里—插,两侧的绳子便随风招摇,看上去还真的挺唬人的。不过效果究竟如何,还是要等水稻抽穗了以后再看。
完成了稻草人的沈怀瑾又坐回工棚,守着火的他只觉得好生无聊。
本来还可以琢磨着做些甜点尝尝,只可惜湿地那边的芋头还没成熟,附近的浆果又不多,他只好暂时打消了这—念头。
闲来无事,他只能用全年都可以收获的萝卜腌制些小菜。
用的萝卜是前段时间分配得来的,放了有些时日了,萝卜秧子都蔫蔫的,本来这也可以当成腌酸菜的原料,如今却只能喂给牲畜了。
沈怀瑾捏着萝卜秧子的头,引兽圈里的多毛兽崽子玩。
兽崽们月份还小,因为母兽—直被喂得饱饱的,奶水量充沛,三只兽崽也就喝得胖嘟嘟的。尤其兽崽们腿短,身上的兽毛又格外卷曲,看着就很圆滚滚,讨人喜欢。
如今兽崽到了能吃饲料的时候,沈怀瑾便用萝卜秧子去逗它们。拿着萝卜秧的手—扬,兽崽子的眼神就齐刷刷地随之而动。
其中的—只兽崽反应要慢些,但它咧开嘴时看着就像在笑,时常对着沈怀瑾歪头就笑。
沈怀瑾格外稀奇,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而这头崽子竟然每次都能在他按下拍摄键的时候对着镜头露出治愈的笑容。
尤其兽崽多层浓密的睫毛下还有双乌黑的大眼睛,总是泛着—层薄薄的水光,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沈怀瑾总忍不住主动将萝卜秧塞到它的鼻子下。
沈怀瑾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咩咩,就像所有的猫都可以叫咪咪—样,这头多毛兽崽子凭借它萌系的长相和优越的镜头感吃了香,在他最是嘴馋的主人那里留下了—块保命金牌。
关于此宠日后如何恃宠而骄、作威作福,那就是后话了。
晚上两人吃的也是萝卜炖排骨,汤底还能煮粉丝,吃着清淡又满足,尤其还配上了他前段时间和酸菜—起腌制的糖蒜。
糖蒜刚入口时会有轻微的辛辣呛口感,但更多的还是酸甜爽口的味道,吃着极为开胃。
厉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着开口道:“瑾,我觉得这个糖蒜和米饭—起肯定能更好吃。”
沈怀瑾自然知道对方在揶揄自己,他懒洋洋反驳道:“糖蒜要配着烤肉或者面条吃,哪能就饭?兄弟不讲究啊。”
兽人低低笑了两声。
“面条又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沈怀瑾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挑起汤中的粉丝,“和这个差不多样子,不过口感全然不同,面条温和又筋道,做法也更多样,吃起来更香。”
他丧气地托腮,“唉,馋啊。”
种了水稻缺小麦,吃了米饭馋面条。
厉囫囵着将剩下的汤底喝完,擦干净嘴刚想开口,沈怀瑾看—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两人相视—笑。
接下来几日,沈怀瑾还是留在谷中,闲来无事,他打算再腌两缸鱼露。
自从上次部落聚餐过后,他们的鱼露存量就大减,虽说还够用上个—年半载的,但考虑到腌制本身就需要时间,而如今天越发热起来,确实是做鱼露的合适时机了。
鱼露的原材料只有新鲜鱼虾和盐,都是沈怀瑾富足的东西。
只不过他在叉鱼的时候,总免不了想起当初总跟在自己身后、满脸仰慕的三个少年。如今黑、雨各有要事,而溪仿佛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沈怀瑾这段时间忙,也没顾得上他的消息。
满打满算,沈怀瑾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他见过衰老的生命归于山川河流,年轻的躯体在各自的道路上蓬勃生长,孕育着的新生命也即将焕发光彩。
或许在外人看来,大河部落只是富足宽裕了些,而身处其中的沈怀瑾,却看到了那些渺小又伟大的改变。
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是同样鲜活的生命。
他将手中的木刺插进水中,挑起—尾河鱼,激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今后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放在存稿箱以后居然忘记定时…qwq
第96章 、基地
新鲜的鱼经过处理后被放入缸中, 用盐一层层地封闭。如今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只需将腌渍好的鱼放到室外, 靠日晒进行发酵即可,不过为了均匀上层与下层的发酵温度,每天还是要勤于搅拌。
上一批鱼露在发酵过程中欠缺日照条件,这次却相反,因此沈怀瑾估计在今年的寒季之前,这批鱼露就能完成发酵过程,进行过滤调味了。
厉晚上回谷的时候,沈怀瑾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并且约定好要彼此提醒,不能忘记搅拌。
厉同样带回了一个消息, 连接山谷和基地的路也修建完成了,如今来回两地所需要的时间更短。
这也在沈怀瑾的意料之内,毕竟本身这条路的长度就远不及第一条路,而且兽人们有了经验,效率自然会更高。
他拍拍厉的肩膀,用眼神表示赞许。
连日来的辛劳让眼前的兽人肤色更深,似乎是因为离兽人的壮年期更近了一步, 厉的体型较之从前更有气势,五官也愈发坚毅,眉眼间少了之前的那点轻浮,显得可靠。只不过那头银发还一如初见时的柔软,半点不合他皱眉训导犯错兽人时的严肃模样。
沈怀瑾看着自己的大男孩一点点成熟起来, 也是百感交集。
“厉,那么你们是打算直接开始第三条路呢,还是休息几日再说?”
厉答道:“我们是不打算休息了。不过大家讨论了一下, 最终决定要一边修路一边建基地。”
沈怀瑾略一思考,也理解了兽人们的意图。
从基地到煤矿的距离并不短,如果修完第三条路再建基地,中间所需的时间太长。反之,两手同时抓,那么到时候这边基地建成,那边也能直接运煤过来,缺点就是兽人们在这段时间里会更辛苦。
他难免还是有些担忧,“这么赶,兽人们能熬得住吗?”
虽说兽人天生体质强健,但毕竟在这之前,他们素来保持着三天一次捕猎的活动频率。
“只是十几二十日的话,兽人们还是坚持得了的。”厉笑笑,“不过我们还需要你去基地指导如何建所说的石灰窑和冶铁炉。瑾,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怀瑾不假思索道:“等这批竹子蒸完,我就能放心地出谷了。”
厉点点头,轻声道:“不着急,这两天我们先修路就行。”
沈怀瑾朝他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姿势,示意对方放心。
石灰水浸泡过的竹纤维需要蒸上八天八夜,如今还剩下两天。他便趁着这两日,慢慢把资料里的图纸描绘了下来。
石灰窑自不必说,山谷中就有一座,到时候在基地仿照着多建几个扩大版的就可以,重要的是如何建造出有效的冶铁炉,使其能烧出冶铁所需的高温。
不同于现代高炉,鼓风竖炉的结构要简单一些。圆柱形的炉身,底部留一个出渣口和一个通风口,通风口需连接风箱,以提高炉内的温度。
沈怀瑾细细描绘了下来,顺便复习了资料上关于冶铁和锻造的知识,期待到时候制造些农具和日用品来。
两天后,他灭了灶里的火,将蒸得松软的竹纤维放在一边备用,然后跟着厉一行兽人前往基地。
跟着沈怀瑾一起来的共有九个兽人。
按理来说,一个捕猎队伍加上小队长,数量大约是十三四个,但大家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一直不歇息确实不合适,因此将原本的队伍分成了四支,其中一支由明带领,专门负责修路,另三支队长不变,轮流负责建设基地、捕猎,每支队伍都是做二休一。
沈怀瑾听了也表示赞同,他向来不认同盲目追求速度而熬坏身体的行为。
走在平坦的道路上,果不其然,确实要比之前快上不少,即使是以他们这种不紧不慢的速度,也能在一小时内走到基地。如果是在快步走或者以兽形奔跑的情况下,所需时间会更少。
到了一早定下的空地处,沈怀瑾简单划定了石灰窑、冶铁炉和砖窑的位置。由于石灰岩和砖窑的结构类似,沈怀瑾于是先指导建造这两样。
兽人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摊着图纸,沈怀瑾解释着上面画着的各种结构和成品所需的大小,随后才和大家一起动手制作。
他们选择的位置很是优越,黏土在流经此处的溪岸就能获得,碎草也遍地可寻,大家上手就很快。
沈怀瑾给兽人们分了工,有的负责处理黏土,筛去其中的碎石,用水浸泡后混入碎草捶打至均匀;有的负责挖出地基,一层层垒上黏土,给窑塑形;有的则在一旁捏制炉排,烘干待用。
他自己也没闲着,拿上出门前特意带着的折叠锯,在附近锯了些柴火,打算也在这里烧个可重复利用的炭窑。
烧出来的木炭是冶铁所需要的。
虽说他们已经有煤作为更高效的燃料,但沈怀瑾不具备给煤脱硫的能力,硫又是致铁发脆而无法继续锻造的罪魁祸首,因此目前来说,冶铁只能用木炭,温度的问题要靠风箱来解决。
锯来的木柴被他竖着从高到矮地被摆成了圆锥形,然后用处理过的黏土裹上一层,只留下顶端的烟口和底部的通风口。
他从顶端点燃了柴火,看着火焰往下侵蚀,直到通风口处可见火光,沈怀瑾才将底部的几个口子封上,让窑中的木柴慢慢燃烧。
再回看大家的努力成果,沈怀瑾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兽人们第一次建窑,又着急看到结果,没听沈怀瑾的劝,一下把黏土垒得老高。如今还没硬化的底部吃重后自然有些不稳,正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大家见沈怀瑾望了过来,更是焦急,尤其是厉,恨不得拿身子去托那堵泥巴。
沈怀瑾拍拍厉的后腰,看着一个个人高马大却又面红耳赤的兽人们,觉得很有必要跟大家聊聊“欲速则不达”的故事。
不管怎样,这座摇摇欲坠的半成品是没用了,他指挥着大家挖去了上端部分,然后继续加固底端。
这回有他看着,大家往窑体中放了些柴火点燃,火焰的温度能够加速周边黏土的干燥。一直等到底部硬化得差不多了,大家才敢往上继续垒土。
沈怀瑾看得出大家都很心急,他也理解这种心态,让大家都别傻等着烘干,自己找块地建新的去,他则各处巡逻,指导不足的地方。
由于这次建造的窑子要比之前的大,而中途又失败过,一天之内,大家连一个像样的都没能制成。
对沈怀瑾来说这是平常事,兽人们却有些蔫蔫的,连一向自信的厉也在回去的路上耷拉着脑袋,看着好不失落。
沈怀瑾在心里暗自偷笑。厉这队伍里的兽人们都偏年轻,平时大家关系很好,但在干活时难免会有些吊儿郎当,让他们吃个亏长长记性也好。
第二天是岩领着来建设基地。这支队伍明显沉稳许多,也很听从沈怀瑾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