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高墙内[快穿][穿越重生]——BY:钟一日
钟一日  发于:202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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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照瞥了眼木牌,没接,只说道:“你收着吧。”
  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绝大多数人都为了享受这种特权。他也属于绝大多数人,但比起绝大多数人理所当然的享受,他要虚伪很多,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看见关上有亮光,运河水面的船舶都骚动起来。这情形常在运河上漂泊的人都司空见惯了,哪个官老爷或是衙内叫开了河关,马上就要开闸放水。他们连忙调帆整舵,一丁点的怨恨都没有,反而在庆幸自己的好运。郑照站在船头看夜里运河的热火朝天,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子也站在船头,披着红斗篷,身形熟悉。
  “靠过去。”他吩咐道。
  郑蔷出来在船头透气,看见郑照站在另一艘船上往这边来,便笑着高声说道:“三哥哥,我们这算萍水相逢吗?”
  郑照道:“不算,我是来见你的。”
  郑蔷摇着头抱怨道:“三哥哥好生没趣,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水上相逢,就算萍水相逢。”
  郑照道:“萍水相逢是浮萍无根,随水漂泊,不是有条河流称萍水,用来引申到任意的一条河流。”
  郑蔷闻言笑得更开心,问道:“三哥哥来见我就是说这个吗?”
  郑照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进宫。”
  郑蔷一愣,随即笑着狡辩道:“谁说回京就是进宫啊?三哥哥,你别胡思乱想,家里消了气,准我回家罢了。什么进宫,咱们家已经有三姐独得恩宠了。”
  郑照一言不发,过了会儿,轻声说道:“四妹,临清冬天有平岗积雪。”
  郑蔷神色一暗,低声说道:“那只能让三哥帮我多看几眼了。三哥,我等这天等了快半年,怎么能不去?三姐还盼着我进宫去照顾她,别让她被皇后害了。父亲呢,还等着我帮家里固宠,毕竟三姐有孕在身,不能侍寝,我进宫免得肥水流了外人田。”
  “哈哈,男人最了解男人吧。”她笑了两声,花枝乱颤,眼里去意已决。
  “从小三姐能做到的,我就能做到,甚至会她做得更好,可是大家总夸赞三姐,看不到后面的我。后来我走出她的身后,无论到哪里人们都看得到我了,甚至只能看到我了。妹妹知道三哥担心我,可是我不甘心,从来就不甘心,为什么她嫁能给皇上?与其在临清这样嫁给个商户出身的童生,毫无希望的活上一辈子,我宁愿去进宫搏一搏,成败我都认了。”
  “此去经年,怕是难再见面,请三哥保重。”
  水闸一开,万船争发。
  郑照回来时感染风寒,咳嗽不止。拂娘心疼得要命,临清城的所有医馆都请来一遍,连走街串巷的行脚医都不放过,现在沉迷到乡野偏方上了。萝卜茶,杏梨茶,银耳冰糖羹,麻黄雪梨羹,这几日郑照吃了一遍。
  “照哥儿,这鸡蛋新鲜,买回来的时候还温乎呢。我尝过了,生着吃也不腥。加上醋,酸溜溜的,一口就喝进去了。”拂娘端着白瓷碗,愁眉不展的劝道,“那马道婆说了,只要早上空腹喝一碗,连喝五天就不咳嗽了。”
  为了耳根清净,郑照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好酸。
  民谚有云:若要富,卖酒醋。酿醋费粮食,价格高,一般人家绝不肯多放醋,拂娘放起醋来跟不要钱一样。
  君子喜食酸,小人喜食咸。他自我安慰了一句,却还是酸得难以忍受。
  算了,他不是君子。
  趁拂娘走出门,郑照一口吐到了盂盆里,这才舒服过来。
  等到年底漫天飞雪,郑照才慢慢不咳嗽了,闲在家中看书。临清城的庙会开了几日,拂娘便去了几日筹办年货。郑炼前阵子便携家眷回京了,临走前又送了两缸酱菜来。爆竹声中辞旧岁,他和拂娘一桌用饭,吃着吃着拂娘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
  “照哥儿,你刚出生的那除夕,也下了雪。我当时看着你就发愁啊,想我该怎么照顾你?我不会当娘啊,我没当过娘,我没见过娘,只闷头想当娘该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真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邻里欢声笑语,吵吵闹闹,家里只有我跟你两个。我哭着想,你爹好久都没过来了,他要说不管我们了,我该怎么养活你,你长大该做什么营生?我好怕啊,怕你吃不饱,怕你穿不暖,怕你娶不上媳妇老大不小了一个人。后来盼星星,盼月亮,你爹终于派人送钱来了,我高兴了好久,高兴过后就在想你不能跟我啊,跟我不好,你得读书,得回到郑家去。”
  “照哥儿啊,娘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江面浮冰涌动,春天还未至,郑照就乘船接着南下,等到春暖花开,正好到了济宁。
  济宁也是繁华所在,但有一点让济宁与运河周边所有地方区别开来,衍圣公世代住在这里。天下儒生万千,哪个不崇信孔圣人?天下望族众多,哪个能像衍圣公世代尊荣不变?
  当然,衍圣公能绵延千年,靠的就是能屈能伸。谁打进来了,就给谁跪下喊万岁,上表奏请“早日登基,以慰民望”。
  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
  话虽然这么说,但识时务者总是俊杰,衍圣公府现在依旧钟鸣鼎食。
  郑照在进济宁城的路上就吓到了,喉咙作呕,浑身发毛,他骑在驴上对马车里的拂娘说道:“姨娘,别往外面看。”
  “好。”拂娘闻言点头说道。
  觅夏听了好些好奇,趁翠安尔雅都没注意,偷偷把帘子掀开一角,往外看了去。这一看她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脏东西沾到了翠安的罗裙上。
  “觅夏怎么了?吃坏东西了吗?”翠安见了顾不得自己的裙子,轻拍着她的背。
  觅夏声音颤抖的说道:“路边……路边的水沟里……有好几具腐烂了的尸体……白的红的……”
  车厢里的女眷们都觉得毛骨悚然,但未亲眼瞧见,就没像觅夏这样,只面面相窥,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济宁是出了名的繁华地,路边怎么会有尸骸?
  骑着高头大马的当湖也脸色惨白,嘴里反酸。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平湖就攒到了银子,去找拂娘提了彩云的事。拂娘问过彩云,见彩云同意了便给他们做主,挑了个日子完婚。眼下两人一同留在临清城,打理苍烟落照间。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几里路,就看见有人在路边收尸。刚才路过的尸骸,也该是还没收到那边。他们轻装简行动作快,要是从船上下慢一点,也许就看不见了。
  那些尸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应当时饿死的。济宁城靠着运河边,做些苦力都能赚钱,怎么能有人饿死呢?
  郑照叹了口气,拦住两个行人,塞了银子给他们。
  “那些都是底下村子里的,去年发了洪水,田里没收成,衍圣公府又没免租,就饿死了好多人,居然到现在还没死完,也是够能活的。”
  “官差白吃干饭,居然让他们跑进了城里来,这几月天天臭气熏天,还闹贼盗,我娘子都不敢出去买米。”
  “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啊,这不能怪官差。老的小的估计都死村里了,这些跑进城都是二十几岁的男人,能熬能躲。”
  “都是男人又怎么样?他们又没力气,怎么就拦不住?我看官差就对我们老实本分做生意的横,真一遇到横的就什么本事都没了。”
  知道的差不多了,也没心情劝和,郑照就往城里去找官牙买房舍。
  与城郊不同,济宁城里倒是繁华鼎盛的样子。卖南货果子的,卖瓷器的,斫琴店与家具店一墙之隔,经营丝绸的还是家官店。
  “喂,站住。”突然有人喊道,接着几个壮汉当街拦住了他们,各个把袖子撸了起来。
  为首的男人约莫三十余岁,身穿绸缎,手里还拎着个扇子,眯着一双鼠眼,仔细打量着郑照,然后对骑在马上的平湖说道:“圣府正选乐舞生,这个人我们带走了。”
  说着就要拉扯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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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世界编号:1
  驴子“腾”地挪动蹄子, 带着郑照避到一边,撅起了尾巴。
  郑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青衫,又抬头看了眼平湖的红闪绿缎圆领袍, 也不怪有人认错。
  这袍子是在临清做的, 拂娘亲自选的料子, 后来蜀地地动料子涨价, 成衣店还派何干来问过一回。郑照没细问, 只听才几两银子便说要了。等成衣店把袍子送来, 他才发现有个袍子居然用了闪缎, 还是红闪绿的。这颜色说实话挺好看,可衣服是给人穿的,适不适合更重要。很明显,这袍子他实在穿不出去。当湖身量和他相当, 拂娘便拿给当湖穿了。
  策马章台下, 骑驴风雪中, 平湖身穿绫罗绸缎,胯下高头大马, 确实比他更像个少爷。
  “在下此番来济宁只为凤台夕照, 无意于贵府郊社之祭, 恐难从命。”郑照摸了摸驴祖宗,驴祖宗呼哧喘气。它觉得自己可高贵了, 至少比马高贵。他们一行初到济宁,尤以女眷为众,衍圣公府横行霸道惯了, 不宜起冲突。
  那男人没听出郑照的口吻,只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嘴角一撇厉声喝道:“我圣府奉旨选拨俊秀子弟一百二十八人习学乐舞,能被选入圣府是尔等的荣幸,你要抗旨不遵吗!”说着对左右使了眼色,这架势摆明是要当街强抢。
  抗旨不遵,好大的一个罪名,若真是斗升小民听到这话,估计马上就束手就擒,乖乖跟着走了。
  郑照抬起眼看他,手缓缓从鬃毛上离开,“乐舞之设,格幽享神,朝廷衍圣公选乐舞生以备祭享,是对宣圣的崇重。你等歪曲圣意,颠倒是非,就不怕我告到济宁府去?”
  “济宁府?”那男人嗤笑了一声,不可一世的说道,“衍圣公世代尊荣,看你家少爷的打扮是做生意的,在济宁,不用别人,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这种商户倾家荡产,蹲进济宁府的大牢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你家少爷跪求着把你送来,圣府都不收你。”
  穿着短衫的打手也歪嘴斜眼的大笑,步步向他们逼近,还有两个心怀歹念往马车那边去的,想趁乱对女眷动手动脚。
  “你这细皮嫩肉的伤了多不好,到圣府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不比在外面跟着个商户到处跑强多了。”
  男人摸下自己的山羊胡,嘿嘿一笑,看向了马背上的平湖,显然那一通家破人亡的威胁是说给平湖听的,准备一钱不花的把身契拿走。
  平湖从小在国公府,见的都是自家豪奴仗势欺人,什么时候被人仗势欺过?他早就想说话了,但没少爷恩准不敢插嘴,此时见男人看向自己,立即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说道:“我们家少爷可是郑乱萤,今科进士,庆国府三公子,也是当今的国舅爷!你们当街强逼他去做什么乐舞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国舅爷就不说了吧,郑照有些头痛。
  那个男人听见这三个身份脸色变了三遍,由白到青,由青到紫。他一开始看到他们,以为就是个商户子弟带着奴仆家眷,才肆无忌惮的把他们拦下来,哪知道居然能撞上这么个大人物,平常有功名的还好,就是举人也能勉强应付,怎么就是个进士呢,还是个出身勋贵的进士!操蛋的国舅爷,他当时听老爷提起过郑选侍有孕的事,但绝对没想到自己在济宁作威作福欺压个百姓也能跟这种贵人扯上关系!
  既然这么高贵,就不能穿着绫罗绸缎骑在马上吗?长成这样,还穿得简素寒酸,骑个驴子,简直就是故意引人上钩。
  “啊,郑公子,小的真是瞎了一双狗眼,居然没认出来公子来,请公子不要责怪。”他噗通一下就跪到地上,嘣嘣的磕了两个响头。不怕没骨气,最怕站错队,身为衍圣公府的家生子,这个是他最先学会的。
  听到平湖连珠炮似的报出一串名头,打手们腿肚子早就软了,颤颤巍巍的站在地上,此时见孔执事这么一跪,没人硬撑,全都软脚虾一样跟着跪下来,然后不住的磕头。
  场面瞬间倒转,看得零星几个围观者都瞠目结舌,空气中飘出尿骚味,不知哪个人吓出了屎尿。
  郑照目光冷淡的看着他们,大梁向来尊孔崇儒,就算衍圣公府犯事都很少责怪,若将这些豪奴移交到济宁府,估计看在衍圣公的面子上也就打一顿板子放出来了,还不如直接把他们交给衍圣公府处置,既能顾全衍圣公府颜面,又能惩以更重的家法。
  想完这些,郑照揉了下太阳穴,有些烦躁,他已经很避免的去顾虑,却无时无刻不在顾虑。既然已经决定要肆意人生,却在不断和自己周旋。
  “滚。”他不耐烦的吐出这个字。
  男人听了这冷言冷语,却如蒙大赦一般开心至极,赶紧磕了个响头,连忙带着打手屁滚尿流的走了。这一番表现,着实够前倨后恭的。
  郑照轻拍了下驴子的侧颈,对它说道:“驴祖宗,我们走吧。”
  驴祖宗动动耳朵,悠闲自在的迈开金贵蹄子,那匹高头大马委委屈屈的跟在它身后,走一步停一步。
  走到巷子里,还未到牙行,突然就蹿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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