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被柳清沐和余姑姑逼着嫁人,将她的计划打乱,不得不提前赎身。
如今身上剩下不到百两,不继续演出生活根本难以为继,只好趁著名声犹在,再唱两年。
司清湖不敢再看轻萧桐,注视着她,跟着她的思路,认认真真地听起来。
萧桐继续道:“但牙行就不同了,到期自动解约,没有赎身费这回事,赚的钱最后都是归自己!而且分成还比在教坊多,像你这么出名的艺伎,在牙行能拿到一半分成。要是来我这边的话,也不瞒你说,我需要你为萧氏行打开门路,所以愿意给你六成,我们拿四成!”
要知道在教坊,所得的演出报酬和赏金都是教坊拿七成,艺伎拿三成的。而一般牙行,和艺伎也是六.四分或者五五分的。这四六分,东家拿的比艺伎还少,在行业里也是鲜有。
这条件诱人得,司清湖有些心动了。
站在她身边的灵儿看着司清湖被萧桐天花乱坠的话哄得跃跃欲试,适时插了一嘴,“小姐,别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灵儿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司清湖。
她怎么就没想到,以前萧桐对她那般轻浮,一口一句要把她娶回家,万一这是在套路她呢?签教坊她还可以只做个卖艺的,要是被萧四郎在契约上动手脚了,说不准真要成她媳妇了!
想到这些,司清湖不由得战栗了一下,看萧桐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本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望着司清湖淡淡的烟眉蹙了又松,松了又蹙,仍然顾虑重重。
萧桐好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既然清湖如此不信任我,那我发誓总行了吧?”
司清湖想了想,淡淡道:“好呀,那你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对我有其他想法。”
萧桐立即起身,走到凉亭边缘,对着悠悠苍天,竖起三指。
司清湖望着萧桐郑重的举动,变得饶有兴致的。
萧桐没多想,义正辞严道:“我萧桐今日对天发誓,今后与司清湖只是合作伙伴,绝不生出非分之想,如若有违,这……这萧氏行就归司清湖所有了!”
“噗!”
司清湖和灵儿听了诅咒后都忍俊不禁,特别是看着说完誓词后的萧桐紧紧抿着嘴,那心疼的模样像是被割了一大块肉似的。
萧桐回过头,那张好看的脸笑得比春天的花儿还灿烂,这小姑娘!
她没辙地笑了,摇了摇头,她开心便好!反正她也不是原身,而是个二十七岁的灵魂,总不会喜欢上比自己小九岁的姑娘吧!
以发誓来换取信任,在司清湖眼里颇为幼稚的,也消除不了她的顾虑。只是她看着萧桐从始至终,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认真而诚挚,还哪有不信的理?
她从容站起来,道:“好了,我相信萧当家便是了!”
“你答应了?”
“还没呢!”司清湖敛起笑容道,“虽然你说得好听,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但萧氏行如今的情况谁都清楚,我若是签契约了,那些勾栏老板或许会对我有所忌讳,不找我演出了。又或许,捧场的人变少了,这些都是要考量的。”
萧桐颔首认可,小姑娘不仅人长得美,头脑还挺精明的!
“那……我等你答复?”萧桐道。
司清湖点头,“十日后,我会给萧当家答复的。”
第8章 意外
汴梁城隍庙,上香求签的百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院子中央的大鼎插满了大香,香火鼎盛,烟雾缭绕,浓浓的檀香味遍布庙里每个角落。
萧桐跟随江氏和李嬷嬷在大鼎里上了一柱香,又进入大殿,等候前面的人从跪垫起来,然后婆孙二人跪下来,对着城隍老爷慈祥可爱的瓷像,虔诚地祈祷起来。
今日十五,汴京每户人家习惯初一十五到城隍庙上香。
江氏看萧桐日日离不了喝药,身子骨还弱得很,一大早便叫上她来上香,顺便向大师求一道平安符。
拿到平安符后,萧桐扶着江氏慢慢往大师讲经的后殿走去,李嬷嬷跟在后面。
“其实萧氏行最后结果如何,奶奶现在也不甚在意了,只要四郎你身体好起来。”江氏边走着边语重心长地道。
她每日看着萧桐为了牙行的事,早出晚归,日日忧愁,身子一直无法好起来,当真不是没想过把牙行卖掉,奈何萧桐的坚持让她于心不忍。
萧桐见江氏愁容不展,微笑着安慰道:“奶奶,你放心吧,牙行很快就能接到生意了。”
“你就这么相信清湖会与萧氏合作?”
与司清湖谈合作的事宜,萧桐只对江氏提起过。这些日子江氏动摇了关闭牙行,让她休养身子的心思,她告知于她,好给她些盼头。
“她虽是艺伎,可谁都知道她正直清高,不愿依附旁人。如果跟你合作,你让她置清誉如何?”江氏继续道。
萧桐理解江氏的担忧。她深知艺伎虽在勾栏上风光灿烂,闪耀若明星,但在正经人眼里却属于轻贱人家。有多少人花钱为艺伎赎身后,一面当小妾或者男宠养,一面让他们继续卖艺赚钱。
若是司清湖签入萧氏行,难免会让人揣测是她萧四郎养的小妾,不但委身伺候她,还要卖艺赚钱,对她的名声,着实不堪。
这一层,萧桐也早已顾及,且有了打算。
厚着脸皮笑道:“这不听婶儿说,三姐这几日就要回来了么。”
江氏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萧桐的脑袋,“呵,你连你三姐的主意都敢打!”
萧桐料想,司清湖考虑过后,很有可能是回绝她的,但有她三姐出面,定能把她最后的戒备卸下来。
江氏进了讲经殿后,由李嬷嬷陪同,萧桐独个儿出去转悠。
这座城隍庙规模相当庞大,除了主殿城隍宝殿,还有好几个供奉其他民间神灵的偏殿。如求姻缘的月老殿,求子的城隍娘娘殿,还有求财的财神殿,求功名的文昌帝君殿。
她穿过两个偏殿,踏入财神殿,一眼便在芸芸香客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宛若天界谪仙的姑娘虔诚地跪在财神爷面前摇签筒,不知怎的,萧桐竟觉得还蛮可爱的,情不自禁咧嘴笑开了。
却见她摇下一支签后便起身往旁边大师的面前坐去,认真地听解签。
萧桐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今日她一改往日装扮,穿了湖蓝色的宽袖交领襦裙,褪去了白色,淡去了仙气,多了烟火味,看起来不那么冷冰冰和高不可攀。
她待在门口,待司清湖和灵儿转身便笑眯眯地迎上去,“清湖也来拜财神呐?”
司清湖面上先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其后恢复平静。
她此次求签便是向神明询问她该不该签入萧氏行,这会被萧桐撞个正着,不由得有些尴尬。
“萧当家,好巧呀!”司清湖淡淡地打招呼。
“嗯,陪奶奶来上柱香。”萧桐据实道,顺便也解释了她和司清湖只是偶遇。
“合作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司清湖那日应承十日后给她答复,她也不会傻得真等十日。如今过去五日了,既然遇上,萧桐也就趁机询问一下,说不定再磨磨嘴皮子她便答应了。
“还没想好。”司清湖迈起脚步离开。
事实,她方才求到的是中签,一切造化看她和萧桐双方,心合则互相成就,离心则一蹶不振。
她一时也把不准主意,毕竟这个“心合”合到何样程度,大师也不好说。
“你不觉得我们在财神殿偶遇是个很微妙的缘分么?这或许就说明我就是你的财神,你也是我的财神呀!”
萧桐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司清湖殷红莹润的嘴唇翘了翘,无语地笑了,也亏她想得出来!
倒是灵儿看不过她满嘴跑火车,冷嘲热讽道:“这儿还是月老殿呢,你怎么不说你和我家小姐天定姻缘?不可笑吗?”
萧桐看了一眼大殿中间红衣白胡子,手握一捆红绳,笑嘻嘻像在望着她的月老像,立即收敛笑容,乖乖把嘴闭上!
原来她们已经离开了财神殿,穿过庭院,来到了这个月老殿。
这话嘲讽萧桐,但司清湖听来也不对劲,脸颊莫名有点热。于是严肃道:“灵儿,在神灵面前不得说胡话!”
小丫头嘟了嘟嘴,哦了一声。
正是早上,上香的人的摩肩接踵,萧桐和司清湖擦着彼此的肩膀,好不容易走出了城隍庙。
外面街道虽然阔落,但也是人来人往。
萧桐左顾右盼,在这人多耳杂的地方,她和司清湖走在一块当真不会给她造成负面影响吗?
“萧当家在怕什么?”司清湖淡淡开口道,语气坦荡,甚至有点嫌弃萧桐扭扭捏捏的感觉。
萧桐赶紧跟上去,笑了笑,“你不介意便好。”
她上辈子被那些捕风捉影的狗仔折磨惨了,对明星出行格外敏感。殊不知,这城隍庙附近都是香客,大都是女子。而勾栏里男客居多,司清湖的粉丝自然也多是男粉,所以此处的女人大概也不认识她。
偶尔碰上个认出司清湖的路人,他们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或者打句招呼,并没有围堵或者一路跟着走什么的。
大概是这个时代,明星与平民之间距离较近,只要进勾栏就有机会见到真人,也就多见少怪了。
“救命呀!救命呀……”
两人沿着城隍庙前的大路边走边谈,忽然传来男人惨烈而急促的惊呼声。当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飞奔逃命的男子冲着司清湖迎面撞来。
“小心!”
萧桐震惊得瞳孔放大,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挡在司清湖面前。司清湖眼疾手快,想拉开萧桐,刚握到她手腕,男子便疾风劲速,如若白昼闪电一般劈过来,迅速而猛力。
萧桐的身子重重地往旁边倒去,司清湖握着她的手腕,也被带了过去,眼见司清湖就要垫在下面了,萧桐搂着她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再转一圈,终是把她护在了身上。
司清湖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平衡力很好,方才被萧桐带过去的时候,她刻意转身处于下位,正想迈开腿稳住两人,没想到腰肢被人紧紧扣住,还被一股强硬的力气带着转了一圈,半步迈不开,还摔了个满怀!
侧脸贴在平坦柔/软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里因呼吸带来的一起一伏,司清湖被人打乱计划而恼怒的心逐渐顺遂下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萧四郎也是出于好心让她少受点伤,方法笨拙了点而已。
犹记得,有一次萧四郎在路上搭讪她,刚好碰上无赖,结果她像只鸡仔一样躲在她身后,待她收拾完无赖后才战战兢兢地冒出头来。
没想到现在,在她遇上危险的时候,萧桐竟然敢挡在她面前,这份改变也算是难得了。
想到这些,司清湖的心似有一股暖流淌过,所到之处,泛起了阵阵涟漪。
“咳……”萧桐的咳嗽声自身下传来。
萧桐被重重一撞,还成了人肉垫,本就虚弱的身板差点散了架。
司清湖回过神来,为伏在人家胸.口这么久而尴尬不已,她起身扶起萧桐,“萧四郎你没事吧?”
萧桐弯着身子,面上像是涂了粉一般苍白,摆了摆手,“我没事。”
她看着司清湖完好无损,悬挂于心头的大石总算卸了下来。
眼前的女孩关乎着萧氏行未来的活计,是不能受伤的!
此时,灵儿也跑了过来,焦急地四面打量司清湖有没有受伤。
“哎呦!三娘子饶命呀……”
惨绝人寰的叫声再次传来,把司清湖和萧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方才喊救命的男人被一个女子拎着衣领,按在地上。
女子一袭窄袖黑衣,及背长发凌乱地挽起一半。身子矫健,面容俏丽,乌黑的杏眼怒光迸发,如若嗜.血神煞,挥起拳头正要抡下去。
“三姐!”
“师姐住手!”
萧桐和司清湖几乎同时呼喊出声。
女子的拳头戛然而止,悬在半空。
萧桐和司清湖赶紧过去将人拉开。
“三姐,你怎么打人了?”
“师姐,这人犯何事了?”司清湖道。
司清湖和萧桐把目光投向那个被打得正瑟瑟发抖的男子,虽然鼻青眼肿,但瞧着唇红齿白,脸上略施粉黛,这不是从萧氏行出走的伎人吗?
第9章 签约
宋都汴梁,有四条穿城而过的人工河,为蔡河、汴河、五丈河和金水河。
今日天气爽朗,微风和煦,是这三月暮春难得的好天气。
汴河之边杨柳随风轻摇。正是晌午时分,许多人坐在临河而建的茶肆饮茶交谈,很是惬意的样子。
萧桐、司清湖和萧椅久别重逢,在这汴河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三姐,此事我们不是没怀疑过,可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呀!”
萧桐望着对面那气呼呼的俏丽女子,无奈地劝道。
萧椅义愤填膺地拍了下桌子,“我就是看不过白氏的人欺人太甚!”
“砰!”一声,打破了闲适惬意的气氛,引来周遭人异样的目光。司清湖拉了拉萧椅的衣袖,示意她消消气。
萧椅刚回到汴京城便看到了以前自家的艺伎与对家白氏牙行当家一起饮酒,她正想过去质问,便听到了他们把萧氏行当作笑谈,把白当家指使他离开萧氏,趁火打劫一事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