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刘奴哥回过神来,走到了司清湖右后方站好。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司清湖的背影,脑海里都是昨日白当家对她说的话。
人的肋下三寸非要害之处,他只需要把刀插入司清湖肋下三寸的地方,让她受伤无法在七夕之夜登台,把《花木兰》搞砸,就能从白当家手里领得三百两。
伤人后只要死口不承认真刀是他故意换上的,萧桐也无法追究到他头上。
本来他也不想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但想到自己一身的赌债,最终咬牙答应了。
那三百两,比他现在当这个无名小兵的的报酬还要高几十倍。
艺伎准备就绪后,萧桐向旁边的乐队一挥手,紧张肃杀的号角声吹响,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擂鼓声。
在伴奏声中,司清湖和小兵们开始绕圈走位,刘奴哥刚好停在了司清湖右前方。
小兵们接二连三挥舞着军刀上前攻击司清湖,司清湖抬剑抵挡。他们按照排练前约定的位置,被还击后退开,在下一轮擂鼓声中继续上前。
刘奴哥第一轮退下来,举着沉甸甸的真刀,盯着司清湖肋下,双手不由得紧了紧,手心也汗水直冒。
擂鼓声再次大作,刘奴哥豁了出去,冲上去就往司清湖肋下刺去,速度如闪电飞快。
就在刀锋差点插入司清湖的身体之际,铮的一声,清脆地响彻了周遭。
司清湖挥剑一把将刀挡开了。
她记得,萧椅的动作编排顺序是这样的。当这个小兵刺上来,她便以剑挡开,那小兵装作畏惧后退。
只是,眼前的小兵,似乎忘了剧本,非但没有退开,还再次举刀向她腰间刺去。
她霎时有些疑惑,这到底是演哪出?
就在她愣神的瞬息,忽然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刺痛。眼风往下扫,只见那小兵的刀从自己腰侧划过,那刀锋,分明泛着寒光。
这是开过刃的刀。
司清湖抬头看那小兵,他的眼神戾气腾腾的,显然有意而为之。脸上划过愠色,快地划动着手中剑,柔软的剑皮抽在刘奴哥手上,三两下就将他的刀挑落在地。抬腿就是一脚,把人踢出了一丈远。
“哎呦!”叫声惨绝人寰。
刘奴哥本以为自己会点武功会很快得逞,没想到司清湖武艺远胜在自己之上,接不过三招就被打趴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得停下来,乐音也戛然而止。
萧桐、萧椅赶紧跑了上去。
“怎么了?”萧桐道。
司清湖以剑挑起地上的刀,一把握着刀柄,道:“这刀开过刃!”
萧桐赶紧夺过刀一看,刀身沉重,锋芒之处隐隐约约有一条细线。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那是开过刃的。
她准备的道具刀虽然仿真度较高,但可以肯定都是没开刃的。这把刀……
她把目光投向了刘奴哥,萧椅早已将他按伏在地上。
刘奴哥一见事情快要败露,赶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无辜地道:“萧当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刀一定是给人换了,你不能冤枉我呀!”
萧桐不太懂兵器,差点被他说服了,开始思考是何人换的刀。
萧椅提醒道:“这把刀和咱们的刀具虽然外观上无何异样,但上手的感觉明显不同。别听他狡辩,去官府再说!”
司清湖也道:“师姐说得没错。刘奴哥也是武行出身,怎会掂量不出这刀真假?”
方才他杀气腾腾的眼神,足以证明这人在贼喊抓贼。
“啊!”
腰间忽然又传来一阵刺痛,司清湖伸手一摸,粘稠的感觉。
萧桐看了过去,白皙的掌中一片骇人的鲜红。
“清湖!”
司清湖痛得扶在萧桐肩膀上。
萧桐二话不说,搂着司清湖的背,另一手往她膝盖后一捞,把人横抱了起来。
“快去找大夫!”
说罢,她抱着人急匆匆往排练室外走去。
司清湖一手按着自己的伤口,感觉没那么痛了。想对萧桐说放她下来,她可以自己走。但抬眸之际,看着萧桐脸上布满了紧张,咬着牙关,一步也不敢慢下来。感觉到这份珍视,她的心里就莫名暖暖的,缩了缩脖子,揣怀着小心思窝进了萧桐的怀里。
牙行地处繁华的东角楼街,出门就能找到大夫。
牙行伙计很贴心地请了女大夫,来到的时候,司清湖的血基本被她自己用白布止住了。
司清湖脱了戏服,身上只剩一件白色中衣,坐在床上,大夫翻起她的衣裳,一道刀痕,从前贯穿到身后。
用巾帕湿水擦干血迹,大夫松了口气,所幸,伤口极浅,就是损了皮,破了一点肉。
司清湖的伤口在隐私之处,萧桐识趣地到外间等候,心里忐忑不安。
想到担心也没有用,她又把思绪放回到那刘奴哥身上,想来也是白氏牙行的人派他做的。
《花木兰》戏曲从开始筹备至今,她挑选的主要艺伎都是琉璃坊的,签过保密协议,在他把售票资讯发出去之前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在排这部戏曲。而刘奴哥这几名龙套,她想着也不甚重要,便掉以轻心,就在勾栏里会武功的杂技艺伎中选,没想到就给白树钻了空子!
若是司清湖伤得太重,七夕那天……
她想了想,无奈地喃喃自语:“还是延期上演吧,人命要紧!”
隔着屏风的里间传出脚步声,萧桐赶紧走了进去,只见大夫和司清湖一前一后行出来,司清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就是步子迈得有点小。
萧桐愕然,“你能走路?”
司清湖扶着茶桌而立,抿着嘴,心虚地垂下眼眸:“大夫说伤口没什么大碍,就是破了皮,血流多了看着可怕而已。”
萧桐脸颊忽然热得像是被点燃了,尴尬地摸了摸头。就是破了皮,人也能走路,结果她刚才二话不说就给人强行来了个公主抱,真尴尬!
大夫从箱子里掏出一瓶金疮药给萧桐,道:“这是金疮药,一会你给她敷上。虽然伤口小,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桐怔怔地接过金疮药,看了一眼只穿着里衣的司清湖,有点不知所措。
既然是女大夫,都不帮忙上药的吗?
大夫猜到她在想什么,遂道:“我还有别的病人等着,就麻烦萧当家了。”
然后,她和司清湖对视了一眼,互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桐送着大夫出司清湖的院子,路上请求她对司清湖的伤情务必保密,大夫一一应了下来,本来也是他们医者的职业操守。
握着金疮药回到司清湖的闺阁,只见她又坐回了床上。
那是一张黄花梨木架子床,镂空雕花的床栏精致典雅,一袭粉白色的纱帐,半起半落,把床上的身影遮挡得朦朦胧胧的。
萧桐走到床前就把落下的床帐挂到了钩子上,左右环顾,问司清湖:“灵儿呢?”
司清湖道:“今早我让她出门买东西了,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回来。”
“那这药……”
“你帮我敷吧!”
萧桐想了想,答应了。
都是女的,心虚什么!
她坐下来,看着司清湖阔身的中单,抬手就想掀起到腰际,衣裳却如水般滑落下来。
雪白的手臂,莹润的锁骨和那身可爱的红肚兜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萧桐怔住了。
司清湖抬头瞅了瞅她,虽然是自己与大夫打好招呼,刻意安排萧桐为她上药,她想试探萧桐是不是真如萧椅和伽罗所说,身子虚了当真对女子毫无想法,但真把衣裳褪下来后,她还是心如捣鼓,脸都烧红了。
她羞得无地自容,背过身去,趴下来,头枕在软枕上,侧到一边,瞄着萧桐道:“你帮我上后面的,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萧桐坐下来,入目便是背部的雪肌,这回轮到她的脸被烘烤了似的,红到了耳朵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司清湖捕捉到了她的反应,潋滟的杏眼划过狡黠的光,心里嘀咕了起来,“看来也没有很冷淡。”
果然如她猜测,她不是没感觉,只是变得成熟理智了!
萧桐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放到腰间那道长长的红痕。伤口确实如大夫所说,只是浅浅的皮.肉伤,但长度不短,也会很痛吧 !
她俯下身起,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淡棕色的药粉遮盖住了触目惊心的殷红。
她温声问:“疼吗?”
“不疼。”
不疼才假,司清湖为了不让萧桐有所顾忌,方才都是悄悄咬着牙,忍着一声不哼的。
敷完背后的,萧桐道:“你翻过来,前面的我也给你上了吧!”
司清湖轻哼一声,乖乖地翻过身,平躺着,明澈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萧桐。
她专注的目光锁在伤口上,分毫没有越.轨,多么正人君子,真是深得她心。
看着萧桐的眉头蹙了蹙,她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了,大夫说这点伤口五六天就能好,不会耽误登场的。”
萧桐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原来和司清湖熟络后,会被她温柔以待,有心事了,她还会善解人意地安慰。
“这下手的人明显是为了不让我登场。这次没得逞,不知还会不会派下一个?” 司清湖忽然有些忧心道。
萧桐笑道:“你放心吧,我让大夫保密了你伤势,明日就让大姐登报,说你伤得不轻。”
这样一来绝了白氏牙行再次派人下毒手的念头,其次,还可以为《花木兰》做一波饥饿营销,让观众知道这戏曲能如期上演实属不容易,七夕那天还担心卖不完门票?
作者有话要说: 萧当家:自家的艺伎越来越骚了,怎么办?
过了这两章,《花木兰》就要上演了。
注:人的肋下三寸不会有性命危险这点不知道有没有医学根据,就是古装剧这么用,作者就跟着用了。
第25章 饥饿营销
萧桐给司清湖上完药后,嘱咐她躺在床上休息便出去处理刺客之事。
萧椅把刘奴哥死死控制在后院,派人报了官,开封府很快来了两个捕快。由于伤者是个女子,他们还挑了个女仵作来验伤。
正在公干的萧栗听闻牙行出事,急得赶了回来。而他的同僚梁公子得知受伤的人是司清湖后也跟着来了。
萧桐走到后院,刘奴哥还伏在地上不断地喊冤。
梁公子看到她后赶紧迎了上去,“萧当家,清湖她怎样了?”
萧桐扫视一眼众人,想到不能暴露司清湖的伤情,于是装模作样道:“她流了很多血,伤得不轻,现在在休息。”
梁公子心疼得垂着眼眸,捶胸顿足。不断地自责给不了司清湖名分,不然早就将她娶回家,她就用不着遭这罪了!
萧桐走到捕快跟前,指着刘奴哥说:“捕快大哥,这个人刺伤我们的艺伎,想必幕后也是有指使的,还望你们调查清楚。”
刘奴哥闻言哭喊出声,“这位捕爷,我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刀换了,都是误会!”
二十岁出头,顶戴幞头的捕快听着两人各执一词,吧唧着嘴,纳闷地掏着耳孔,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对萧桐道:“你也听到了,他可能是冤枉的。若你认定他有罪,你们能找出证据吗?”
萧桐气得一口血没吐出来,若她们能找到证据,还要他捕快干什么?
她紧张道:“捕快大哥你别听他的,那刀上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他在贼喊抓贼。”
萧栗也帮着道:“陈捕快,你先把人带回去审吧!”
梁公子走到跟前,一抹悲愤的眼泪,对捕快强硬地道:“陈捕快,这人伤了清湖,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
萧桐故意附和:“对对对,尚书公子说得对。”
捕快一听萧桐的话,霎时想起梁公子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其他人的话可以不当回事,他就不一样了!
像是会变脸一样,立即敛起了无所谓懒得理的态度,转而威仪凛然地道:“好,把这人带回官府,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
接着,捕快让仵作给司清湖验伤,伤情报告也是保密的,萧桐倒也不担心泄露。
待仵作写好伤情鉴定,捕快就把凶犯带回了官府。
梁公子临走前,目光往司清湖的院子里探了探,不知今日萧桐会否网开一面让他见见司清湖。想了想,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萧桐。
这是他听闻司清湖受伤后,派身边的小厮回府中拿了送过来的。
“萧当家,这瓶金疮药是宫里的杨御医配的,据说就算严重的伤口,只要敷上这药,十来天便能愈合。”
萧桐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药,道:“我代清湖谢谢梁公子了。”
“那……”
梁公子又瞄了瞄司清湖的院子门口。
萧桐从他眼里看出了眷恋之色,知道他想见司清湖,于是赶紧笑着对他哥说:“大哥,劳烦你好生把梁公子送回去了。”
那笑容,装得可热情好客了!
萧栗不明所以,高兴地应好,随后拉着梁公子走出了后院。
萧桐看了一眼手中的御用药,贱贱一笑。
收药归收药,但见人是不可能见人的!
一切恢复平静,萧桐又去找了萧榛,让她登报报道司清湖遇袭,身受重伤,《花木兰》演出周期恐会有所缩减,言外之意便是让想买票的抓紧买了,不然司清湖伤情限制,演不了半个月,到时候有钱也看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