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是莲花棚外,是因为萧桐自从与莲花棚老板合办司清湖的重唱会后,萧氏行的艺伎也在莲花棚登了好几场演出,他们关系打得好。这次《花木兰》戏曲,从筹备剧组开始便商量好了,先在莲花棚连演三日。
爆米花店开在莲花棚外,自然是便于到时候与《花木兰》来个捆绑销售,培养观众看演出吃爆米花的习惯。
萧梓听了计划,感觉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浑身是劲,找铺位、请师傅、收购稻谷,一一照做!
除了莲花棚,萧桐还与另外两家相熟的勾栏谈好,下了莲花棚就到那两家各演两场。其余的,若是《花木兰》火了,到时候有的是上门求演出。
到了六月初七这日,萧桐终于让萧榛在小报上登出《花木兰》将在七夕晚上在莲花棚上演的消息,并开始预售门票。
那日,艺伎们排练得累了,都在排练室席地而坐,休息谈笑。
伽罗和萧玉奴粘在萧桐左右说个不停。
闷热的天气,十几号人聚集在一间屋子,这个时代也没有空调风扇,热得人浑身渗汗。
萧桐拿巾帕擦着脖颈间的汗,不小心把戴在里面的银坠翻了出来。
眼尖的伽罗很快便瞅见了,欺身上前,拿着银坠细细打量。
“你什么时候戴银器了?”
她靠得太近,以至于萧桐浑身局束,把身子往后挪,拉开一点距离。
看着银坠的小猫咪,伽罗欢喜不已:“这小狸奴好可爱,谁送你的?”
萧桐尴尬地挤出笑容,看向了对面的司清湖。
司清湖和灵儿也是席地而坐,她正用巾帕擦着额上的汗,时不时把目光往萧桐那边瞟,萧桐与伽罗靠得太近让她烦躁,她干脆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不知为什么,萧桐感觉到司清湖不开心了。
或许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和伽罗这种举动,确实有失礼仪了。
她赶紧扯回被伽罗握在手中的银猫,道:“是我自己买的!”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司清湖的背影,她这么说,做对了吧?
总不能对外说是司清湖送的,这把她的清誉置于何地?
到时候明明她们没什么,也被人传成有什么了,说是自己买的最省事!
正当伽罗要刨根问底,林一方就拿着一份小报急匆匆走了进来。
“四郎你快看看,这白氏牙行也太不要脸了!”
林一方把小报递给萧桐。
那是一份彩版小报,封面写着小报的名称《大宋风华》,还画着一幅妩媚的人像。
萧桐哭笑不得,挪到司清湖身边,“清湖你看看这是谁?”
司清湖看向萧桐手上的彩报,封面画着的女人妆容妩媚,身着大红色曳地华服,头戴凤冠,看起来华丽而浮夸。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青玉坊的柳清沐。
萧桐又翻了翻这期《大宋风华》,从封面到内容版块,都与他们的《汴京风华》一模一样,后面还有小说连载!
萧桐看得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会有山寨版的出来!”
司清湖瞧着她那不正经的样子,恼了,“你还笑得出来,白氏牙行和青玉坊联手了!”
这就说明他们的小报有竞争对手了!
林一方也道:“四郎,此事不能掉以轻心,这份小报除了一方书肆,其他书肆都有卖,还学我们派人拿到瓦舍里卖。”
萧桐无所谓道:“这种事无可避免,我们着急也没用。”
上辈子她也是混娱乐圈的,跟风抄袭这种事见多了,的确无可避免。汴京几百万人,只要他们的小报做得够好,也不怕没人买。
“你该不会花银子买的吧,一方姐姐?”萧桐忽然问。
林一方摇头,是另一个开书肆的友人给她的。
萧桐淡淡一笑。
看,她们的小报第一期卖了个精光,而这份山寨小报,还有彩色版的送人!
这势头就比不上了。
她又翻了翻这份山寨小报,封面的商品是女性产品,新闻区内容也相当龌龊下流,都是艺伎和客人之间的恶俗事。
而购物区,什么广告都接,一则胭脂的,一则酒水的,一则药材的。
再看小说连载,萧桐和司清湖扫了个大概,差点没笑出声。
一个乡巴佬入汴京,一路发迹,成为最大的艺伎牙行老板,最后一口气娶了四个妻子,家庭和睦的故事。
林一方告诉她们:“听说这小说取材自白当家的爷爷。”
萧桐一笑,是听家里人提起过,白氏牙行创始人确实是从乡下出来打拼的,靠着正妻扶持发迹,后来还娶了三房小妾,但家庭内斗不绝,最后创始人还是在正妻和小妾打架的时候,被失手砸死了。
这部小说用词之粗俗、剧情毫无逻辑,放后世,就是一部低劣的男频文。
萧桐道:“他们的读者群体,应该是男子吧?”
林一方道:“或许办报人没想过专门卖给男子或是女子,但四郎说对了,他们的黑白版确实有许多市井男人抢着买。”
萧桐放心了,这就对她们的小报威胁不大,毕竟她们做的是面向女性的。
司清湖也放松了心情,笑道:“上层的士大夫贵公子志趣高雅,我看他们也未必喜欢这些低俗的内容。以下层男子的财力,最多也就能买黑白版的。”
她瞧着封面的柳清沐,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
好端端的名伎,形象高贵风雅,非要给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做封面拉低格调!
萧桐不由得眯起了星星眼,钦佩地看着司清湖。
长得美若天仙,会唱曲、作曲、演戏、武功、琵琶,现在还会市场分析。
真是个宝藏女孩!
白氏牙行和青玉坊办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要什么样的读者,只知道山寨跟风,再按照自己的恶趣味填充内容。
最后内容只迎合了下层男性读者,廉价的黑白报的确不愁卖,但是贵价的彩色报,上层士大夫也不屑于买!
能买的大概都是封面柳清沐的粉丝,看过内容后,可能还会脱粉!
萧桐看着那部男频小说,估计他们就是为了跟风创作填充小报的,没想过要排戏曲。
况且《花木兰》排练期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青玉坊那边估计也没得到消息,更不会跟着排一部。
她不怕别人跟风,就怕跟得太快,和她一起抢资源!
萧桐舒了一口气,安慰林一方放宽心,这份小报威胁不到她们!
…………
青玉坊内堂,柳清沐抓着两份彩色版小报,看着两份小报的封面,一幅是自己的画像,另一幅是司清湖的。
她妩媚精致的面容气得扭曲成一根绳。
坐在她旁边的余姑姑叨唠道:“你也别怪你那份小报卖了三天都没卖完。你看看人家清湖那副画,画得多精致!那白当家也是抠,画师都没请好的。再看看里面的内容……”
余姑姑不再说下去,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从逼走司清湖后,她的青玉坊最赚钱的艺伎就是柳清沐了,如今和白氏牙行合作办的这份小报,内容都是那白当家的恶趣味。把柳清沐画上封面,她都担心柳清沐身价暴跌,影响了青玉坊赚钱!
柳清沐看着司清湖封面那份小报,越想越气。
当初萧桐和一方书肆合办的小报出第一期后,她看到封面上画的司清湖那么好看,还卖进了高门大户,心里就妒火中烧。
再看小报里的艺伎新闻,显然是萧氏行主观选择的。
时不时出现司清湖,还有那些与萧氏行合作的艺伎。她柳清沐和青玉坊的艺伎一点水花也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名气不够,连新闻都没有!
余姑姑本想厚着脸皮找萧桐谈合作,但她想到当日萧桐在街上为了司清湖当众拒绝她,便阻止了余姑姑。
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柳清沐提出和白氏牙行合作办小报。
没想到同样第一期印了三十份彩报,司清湖的一天卖光,她的三天还没卖完!
柳清沐咬牙切齿,两手捏着司清湖封面那份小报就想撕,余姑姑紧张的立即扑过去按着她的手,苦心劝道:“使不得!这是姑姑从唐公子那儿借来的,要还回去人家珍藏的!”
余姑姑夺回小报后如捧和氏璧一样小心翼翼,整理平静,放在柳清沐够不到的地方。
柳清沐一听到这还是借来的珍藏版,气得猛地起身,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
余姑姑又道:“不如别跟白氏牙行合作了,最多姑姑厚着脸皮去找清湖,在萧四郎那儿求求情。”
柳清沐气汹汹道:“余姑姑,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既然决定和白当家合作,就别像墙头草一样来回摇摆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司清湖当作竞争对手。好不容易把她排挤出青玉坊,现在又怎么忍得了继续和她合作?
与其找萧桐,不如去白氏牙行商量一下怎么调整小报!
余姑姑望着柳清沐的背影,那急躁不安的走路姿态,哪儿还有知名艺伎的风采?
她叹了口气,望着小报封面上的司清湖,划过懊悔的神色。
那时候,得知司清湖和萧桐合作后,她还嘲笑她自毁前程,一手好牌打烂,枉费了青玉坊的苦心栽培。
如今看到她名声不跌反涨,萧氏行也因她越来越有起色,心里就酸酸涩涩的。
为什么当初她就选中了柳清沐而看不上她?
白氏牙行位于大内前汴河之边的一条大街,与青玉坊相距二公里左右。柳清沐很快到了白氏牙行,由一名小厮引着进了内堂。
白氏牙行当家白树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束发戴金冠,穿着一件深青色的绣花锦服,质地光亮得像是打磨过一般,再配上那尖嘴猴腮的面容,俨然一个暴发户。
他看见柳清沐走进来,阴恻恻地笑着从座位上起来,“呦,是柳清沐呀,来得正好,白某刚好有事与你商量。”
柳清沐没好脾气,直接把彩版小报甩到几案上,道:“白当家,这彩色小报怎么会卖不完,是不是内容口味不对?”
白树满脸无所谓,“我看黑白小报卖得不错。我想好了,咱们不做彩色的了。”
“什么?”柳清沐又惊又气。
“成本大又不好卖,还是算了。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白树把一份黑白小报递给柳清沐,他让柳清沐看演出资讯那一栏。
柳清沐被《花木兰》的上演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已经顾不上彩色版小报滞销的事了。
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连载《花木兰》小说是为了排戏曲!”
白树把一折《花木兰》剧本给柳清沐看,柳清沐震惊得柳眉倒竖,捏着剧本的手都颤抖了。
如此新奇的戏曲,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她闻所未闻。以她多年混迹勾栏的经验,几乎可以预料到这将会是司清湖的又一部代表作!
她看向白树,“要不我们也排一部?”
白树低垂着眼眸,摩挲着扳指,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我们都不了解这个戏曲是什么东西,排一部也不可能赶得及七夕上映。到时候等我们排好,钱都给萧四郎赚够了!”
“那现在怎么办?”
白树指了一下柳清沐手中的剧本,道:“这个话本,是一个哥儿给我的,他现在在那《花木兰》里演一个凑人头的小兵,这几日也进萧氏牙行排练了。”
“你想干什么?”柳清沐略有惊惶。
白树脸上划过一丝狞笑,沉吟良久,道:“既然主角是司清湖,我便让她上不了场。就算那萧四郎有天大的能耐,到时候也只怕是竹篮打水了!”
…………
清晨,司清湖吃过早食后便来到了排练室外,正好碰上萧桐。
萧桐咧嘴笑道:“清湖,早呀!”
金黄色的的日光打在萧桐身上,显得神采奕奕、清爽俊秀的。
司清湖看得有点着迷,嘴角上扬:“早。”
“今日是你排练的最后一场,明天开始你就歇息几日,等上演前再排一次。”
还有半个月便是七夕,今日排练的是花木兰一人对阵五个敌军的情节。其他的,司清湖基本练得比较熟,是时候休息几日了。毕竟是真人演出而不是放电影,司清湖是不可替代的主角,万一疲劳过度生病了,叫她上哪找一个替代的?
司清湖浅浅地道:“好。”
就在她们谈话之际,一个男子搂着衣襟,从她们背后走进了排练室,来到更衣间,左右环顾正在换戏服的其他伎人,确认没有人在看他后,拉开衣襟作遮挡,把藏在里面的真刀拿出来,与道具刀掉换了!
第24章 受伤
在宋朝的勾栏瓦舍里,除了演杂剧、唱曲和说书等伎人,还有耍杂技的,这些伎人登台演出高难度杂技,往往需要自身优良的武术功底。
《花木兰》戏曲自木兰从军后,戏份多有武打成分,选的伎人大都是有武术底子,包括今日来排练,饰演柔然敌军的几个无名小兵。
这一场讲述的是木兰追击柔然将军,中途遇上小兵拦截,以一敌多的情景。
司清湖身着一袭红色的战衣,长发一半绑起马尾,一半披在后背,手握长剑立在排练室中间,显得飒爽英姿。
萧椅正在安排几个饰演柔然小兵的龙套如何绕在司清湖身边站位。
看到其中一个小兵握着军刀,一动不动地望着司清湖发怔,萧椅提高声音道:“刘奴哥,你站清湖斜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