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是要被砸烂。
他忙不迭出去,看到客厅一片狼藉,周母端着水坐在沙发上。
“周阿姨,”他睁大眼,“这是怎么了?刚才出去的是周鲸?”
“嗯,”周母笑了笑,“不用管他,你先吃饭吧。”
·
许净洲收到这个消息时,是当天下午。
他刚和房地产那边打过电话,把首付和买房的事确定下来。小区是早先就看好的,主题符合他的预期,是个浪漫爱情主题的沿江房。
因为买房和买猫狗的事是同期定下的,差不多一小时后,宠物店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赛级布偶猫可能要迟些才能有,但是萨摩耶近日可以送来。
李青气呼呼跑过来,
“我最近可能要换城市,所以您看到时候再把具体位置给您好不好?”许净洲说:“我还要再想想,但是钱先给您转过去。”
李青脚步停在门外,
“小洲?”他等许净洲挂断电话,疑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许净洲抬头看他,“青哥怎么来了?”
“啊,”李青停顿几秒,“是来跟你说几件事。”
“一个是节目组那边给了通知,说明天你和赵宇峰就要录最后一期。”李青蹙眉,“还有件事,是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剧本。”
他心里早就有了什么猜测,起初只是冒个头,最近两天观察这人的细节行为,那种猜测便愈发强烈:“小洲,你怎么把那个剧本给拒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
“我不是告诉过青哥?我最近不想拍戏,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许净洲钻进卧室,把几件衣服简单打包装好,“那个剧本时间不合适,我就推了。”
“一个剧本也就算了,其他几个导演呢?之前跟他们商量的一直都是等你状态好些再考虑,你怎么都直接拒了?”李青问:“许净洲,你别给我玩什么猫捉老鼠老虎打瞌睡,你昨天是不是去找魏总了?”
许净洲回:“是啊。”
“你找他干什么?”李青警惕问:“鹦鹉呢?你把鹦鹉给他了?”
“青哥,你今天怎么总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许净洲从柜子里拿一盒洋葱饼干,笑眯眯塞他怀里,“这是上次节目组送我的,听说很好吃!”
看他这样,李青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
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只能闷声不吭撕开饼干包装,一块块往嘴里塞,“小洲你可别乱跑,你青哥就指望你做摇钱树了。”
“放心,”青年嗓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我不跑。”
和周鲸的那场节目在热搜上足足挂了一天一夜。
正巧最近《征伐》即将上线,今晚剧组还准备让几个人气比较高的演员开直播互动,运营就厚着脸皮蹭了这个话题热度,事后还专门打电话向他感谢。
“周鲸许净洲正面交锋,许净洲幕前演技碾压,幕后拳头碾压。”
赵宇峰念完这个话题,直接笑出了声:“小洲你可真风光,我拍了这么多戏,可从来没哪个营销号敢写我碾压谁。”
“他们胡说的,”许净洲抬手揉耳垂。
这期节目还是对手戏,直播间里的粉丝一大半都是《征伐》粉。前段时间《征伐》的杀青镜头放出来,已经让足够多的人对他们表示期待。
“峰哥,”许净洲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你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
赵宇峰笑笑,“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拍《数一二三》的时候,我有一次说跟哥哥吵架了,聚会回去后闹得特别凶,还是峰哥安慰的我。”许净洲看向直播镜头,打趣道:“后来峰哥跟我聊过两句。”
赵宇峰翻剧本的动作一顿,同样看向镜子,
“峰哥对我很好,”他说:“希望以后还能和峰哥有合作。”
直播间的西皮粉心碎一地,但好歹没闹太过。
赵宇峰将视线收回剧本,总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正在直播,他也不好说什么。
“谁把上次那个记者叫过来的?”李青从外面回来,气得脸青一阵紫一阵,“什么时候能消停。”
赵宇峰挑眉,“节目结束就消停了。”
虽然总觉得这人状态不对,但节目里表现很好。
许净洲这次抽到的角色是仙侠剧里的小师弟,搭他干净脱俗的形象,脾气也是听话时人畜无害,炸毛时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复杂性格。
角色占优势,许净洲发挥也很出色。
一场戏下来,直播间里几乎大半人都在喊他神仙。
“上次评分是节目后出的,这次就还是节目后出。”下场后,导演一个劲的跟李青玩贴贴:“李经纪人,回头许净洲爆火了可要记得请我吃饭!”
“啧,”李青瞥他,“你是能保证我们小洲拿到第一?”
“这说不准,但我看很有可能。”导演一眨眼,“我们节目可是公平公正公开,千万网友的眼睛盯着呢。刚才评委就对小洲的演技赞不绝口。”
许净洲没跟他们一起,跟赵宇峰回化妆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和节目组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很熟,互相告别问候。
“你们如果需要,可以来找我啊,我们可以加微信。”许净洲抱着帆布包,腾出手划拉屏幕,“我记得好久之前在车站,有个姑娘跟我要联系方式。”
“诶呦,小洲后来给了没啊?”旁边人逗他。
“没有,”许净洲耳根一红,“我当时没有手机,而且我喜欢男生。”
他这话说出口,空气僵滞一瞬。
“小洲,”负责道具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二十岁出头,半笑不笑看他,“大家都在一起录了这么久节目,跟我们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吧?谁也不会说出去。”
许净洲愣神,“啊?”
“你说,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假的?为了给你和魏总打掩护?”男人压低声音:“圈里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青还在和几个评委打交道。
许净洲自己把戏推了,他可不能看着这人自断前程,想着法子从评委那里套话,问明年有没有什么比较受期待的剧要选角。
聊得正熟络,对方刚要给他细讲。
咣当!
猝不及防冒出的巨响吓得他一激灵,
李青怔愣回头,看见化妆间门口拥堵着一群人,不知道是谁飞快跑出去,又有更多的人留下来窸窸窣窣议论。
他眼皮一跳,立马过去,
“怎么回事?”李青目光在屋内飞速掠过一圈,没看到许净洲。压在胸口数日的怀疑和揣测瞬间爆发出来,占据他整个头脑,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自觉把声音提高一个度,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许净洲的电话。
电话那边嘟音响了半晌。
“……”
无人接听。
这人一向很听话,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李青打许净洲的电话从来都是随打随接。
这刚录完节目,怎么就不接电话了?
“刚才道具问了他一嘴男朋友的事,人突然就急了。”大抵也是被吓到,化妆师妹子急得眼眶发红,“倒是也没动手,小洲把人推倒后就跑了。”
撞翻个塑料衣架。
“你问什么了?”李青重拨电话。
“大家录节目相处这么久,我
就问了问小洲他男朋友的事,”道具捂着肚子,想不通,“就是问他男朋友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青看他一眼。
“假的也没什么,他说是真的,我就问他男朋友现在在哪,之类的问题。”道具想不通,“我就问了这些,然后人就急了!”
赵宇峰也从外面跑进来。
他差不多也能猜到发生什么,询问李青:“人找到了没?”
“没有,不接电话,”李青连拨几次不通,心里更慌了。
他看圈周围人,把赵宇峰拉出化妆间。
“你知道吧?小洲生病了,最近状态不大正常。”李青蹙眉,“前段时间就一直这样,但也没发生什么,我就只是担心,”
“这两天他状态尤为奇怪,”他说:“先是说要去旅游,后来又说不拍戏了,后来把鹦鹉送回魏总那里,原先买房和买猫的事也一直往后拖,”
李青话音一顿,“今天上午还听见他说要去外地,连着拒了好几个剧本。”
赵宇峰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是觉得小洲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他最近一直挺清醒的,不像是会做傻事的样子。”李青快纠结死了,“但你要说他那么爱戏的一个人,居然说出不拍戏这种话。”
“刚才许净洲也跟我说了两句,”赵宇峰突然打断他的话,人已经往外走。
上次记者围堵的事发生后,他有意多带了几个保镖。
李青紧跟在后,“他说什么?”
“说希望以后还能跟我继续合作?”赵宇峰蹙眉,“以前小洲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关系都这么好了,有机会当然要一起合作。”
“你是不是觉得?”他加快脚步,眼神里透出慌张询问。
“对,我他妈就是怕这个!这孩子憋这么久,一直不吭不响,我没见过哪个精神病像他这么乖,”李青经他这一眼,心底模糊不清的猜测仿佛被确认似的。
也顾不上别的,他打电话给警察局,顺便给魏准发了消息。
·
魏准接连几天没联系外界。
赶走周鲸的时候,公司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林封在外面催他出门。
他看眼桌上的鹦鹉,把约定推了。
后来联系一家装修公司。
原本的想法是找个借口,把房子的使用权彻底过给许净洲。反正他手里也不缺这一套房产,全当送去赔罪。
到时候直接让装修公司过去,按照许净洲的意思重新归置。
结果公司去的当天就告诉他,家里没人。
人搬走了。
连带号码和联系方式都已经被拉黑,微博也很久没更新。
目前唯一能关注到这人的途径,就是最近正在直播的综艺。最后一期许净洲还是和那个炒西皮的赵宇峰搭对手戏。
他忍着脾气看到一半,就丢到另边去做工作了。
“魏总,”助理猫着腰溜进来,“您心情怎么样?”
魏准签好文件,翻过一页。
“咳,我让人事出钱给您这里置办了一套新杯具,正好您先前那套被摔碎不是?换了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他故意把‘不一样’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助理一眨眼,“魏总,还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跟您说。”
“有事快说,”魏准本来就看节目看得心烦,见他半天蹦不出一句重点更烦,“你是觉得加班太少?”
“不不不,”助理连忙否认:“就是前几天许先生走的时候让我给您带几句话,当时不是快下班了吗?我就忘了告诉您。”
“哦,”魏准头也不抬,“他说什么?”
“说让您别生气,”他话音一顿,“还说以后都不会来打扰您。”
魏准皱起眉,退出直播间。
他抬起视线,重新问了一遍:“还说什么?”
助理:“……”
以为自己是触及到这位的哪个怒点,助理战战兢兢:“就说不会再来打扰,也没说别的,挺正常的啊。”
魏准收回视线,没理他。
再点开直播的时候已经结束,评论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魏准翻了两条就失去兴趣,重新琢磨起刚才助理转告的那句话。
许净洲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
走就走吧,还有模有样交代一句不会再打扰?还让他别生气?
魏准看眼直播间封面上的青年,这人笑着低头写字,眉眼温顺安静。
他给李青打了个电话。
前两天打是无人接听,李青跟他家艺人一起联手晾着他。
今天打倒是不一样了,变成正在忙线。
魏准打一次没通,不大有耐心的又拨了一遍。
这次通了。
电话那边很乱,背景音是聒噪嘈杂的人群声。
“魏总,”李青好像总是在这种环境下跟人交流,嗓子扯破了天,“正好您打来电话了,我想问您,小洲在不在您那里?“
“许净洲?”魏准心口一沉,意识到什么。
“卧槽,你干什么呢你?这么着急走旁边那条路!”李青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不知道跟谁骂了两句,才重新扯回正题:
“是许净洲,他今天录完节目跟工作人员发生点冲突,然后就跑出去了。”李青说:“我觉得这孩子是早就计划好的!”
魏准起身关上电脑。
“我刚才回去看过,小洲把衣服行李箱都拿走了,还有身份证什么的,”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又带上鼻音:“我之前明明问过他是不是要走,他都告诉我他不走了,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我真是,”
魏准快步走进电梯,站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按楼层。
他就这么傻站了五分钟。
魏准狠戳几下按键,像是要把脾气全部甩到这么一个小按钮上。
客车站、四个火车站、飞机场。
跑完这几个地方,最起码要四个小时。
他举着手机,在喘急呼吸里胡乱理思路,脑子乱成麻线。
一种深且重的无力感从四肢蔓延。
追不到了。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许净洲这次是真的打算永远不跟他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