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准说:“我在餐厅。”
“这不是屁话你助理告诉我了,我问你在餐厅哪?”宋淋说:“听着声音你是在卫生间?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魏准说:“你来可以,别露馅。”
“您韩总机关算尽还怕我一小小富二代露馅??”宋淋拿着手机转过弯,一眼撞见脸色苍白的男人,到嘴边的狠话瞬间说不出口。
他挂断电话,沉默几秒。
魏准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至于?”宋淋不解问:“改名换姓,删了那么多老朋友老同学,连公司法人的名字都换了,”他喉咙堵住,像是要替这个人哽咽,
“你真要替那个韩昼活一辈子?”
“矫情,”魏准冷言冷语,“名字换就换了,多大点事。”
“卧槽,”宋淋直接被气笑,摇着头给他比大拇指,“那祝韩总和许净洲百年好合,说不定以后还能发展出一个庞大的韩氏企业。”
“少给我阴阳怪气,”魏准瞥他,“这些你电话里说就行了,找我干什么?”
期间门口偶然会过几个人,
魏准总担心什么时候许净洲会出来找他,时不时往外面分神,后来索性拽着宋淋进了安全通道,摸黑和他讲话。
宋淋嗤笑,“你有那么大本事,我可没有。我那老爹跟你爸多少年交情?你爸被你气得住院,可不要我帮忙把你这个改名换姓的逆子给揪回去?”
“哦,”魏准眯起眼,“你是来逮人的。”
·
“已经去找了,老魏你消消气,本来心脏就有毛病,气出来点好歹你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办?”宋父啧声,“难道要留给我宋家收购?”
病房里,
魏家上下十几个人,连同魏氏企业的董事会,齐刷刷坐在两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魏准改名的事,
魏准甚至找人把自己从魏家的户口本上抹了,连从小到大的就读院校都藏的一干二净,活像是世界上没存在过这人。
魏深年纪渐长,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一个魏清鸣油头滑脑不务正业,只攥着公司股份却半点不作为。另一个魏准还有点本事,虽然叛逆,也跟魏家关系不好,但好歹是魏家的人。
这不!好家伙!
直接把姓给改了,以后他娘的就成韩家的人了!
一想到这个,魏深就气得直咳嗽,活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咳得脸通红,杨贞上前要帮他叫护士时,
病房的门猝不及防被人由外推开,魏准解开领口一枚扣子,原本绅士温和的气质便瞬间透出股子锋利和痞气。
宋淋在身后吊儿郎当跟着,比个手势,满脸写着“人已送到有事无事都勿扰”。
魏深瞪大眼,直接要从病床上跳下来,“你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魏准在他面前站定,神情冷淡:“魏老先生?”
魏深差点一口血呕上来。
“阿准,你跟我和你爸闹别扭都没关系,随你闹,但你不能忘本啊!”杨贞蹙眉,“当初你非要出去做生意,是不是管魏家借了几十万?”
魏准瞥她,“我不早就还了?”
“你还得了钱,还得了人情吗?你爸生你养你几十年,你在魏家从小长到大,魏家长辈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杨贞愤懑,“现在你说改姓就改姓?”
魏准冷笑,“你不挺乐意看到我滚出魏家?现在假惺惺给谁看呢。”
“魏准!”
一声几乎破了嗓子的沉喝从病床边传来,
杨贞当即闭上嘴。
魏准抬眸望向病床边的人。
说不恨他是假的。
当年生母去世,这人装模作样伤心没两天,扭头就娶了别的女人。他幼儿园都还没上完,魏深都已经抱了二子。
魏家祖辈传承,一堆封建家规,辈份不按年龄按正次。就因为杨贞是魏家的正牌夫人,他就得管比自己小几岁的魏清鸣叫大哥。
明明他母亲才是最无辜的,偏偏被人骂成未婚先孕的婊|子,他是被人捡回家的杂种。这些肮脏不堪的字眼打他进魏家以后就没断过。
就是因为魏深对此从来视而不见,
所以他才会年少一腔热血上头,瞎了眼似的以为周鲸肯护他就是爱他。
“你母亲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自问一直尽心尽力抚养你,吃喝住行上学这些一样没少,别家少爷什么待遇你也什么待遇!”魏深红着眼,“我知道你记恨那些风言风语,但你身为魏家的人这点难听话都听不进去吗??”
魏准面无表情嗯了声,
这人被气得又重新坐回病床上。
“魏家少爷这么难当,我就不当了。几年前拿着钱离开魏家的时候我就说过,做出来的公司、挣到的钱,都是我魏准的,跟你魏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魏准冷冷瞥他,“你觉得你的养育之恩很重吗?”
“魏家那么多会计,大可找一个来算算,这十几年来我在魏家的所有开支和学费,做个清单发给我助理,”魏准说:“我翻倍还,当算利息。”
“但是现在,我的公司就姓韩,我就叫韩昼。公司跟我的姓,不是跟你魏家的姓,”说着,他低头看眼手机上的时间,“你也可以代表魏家发通告,就说魏家和我断绝关系,我没意见。”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杨贞也不敢开口,她记得上一个敢这么跟魏深说话的好像已经蹲大牢了。
魏深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猛咳嗽两声,冷笑,“这是你说的。”
魏准好整以暇看他。
“行,韩总,以后魏家名下所有企业都不会再跟你韩总的公司有任何合作。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几十年的家族企业,和一个刚做没几年的小公司,行内的老总们会选择站谁!”魏深挑衅,“到时候你可不要再跪着说什么是魏家人。”
“哦,”魏准勾起唇笑,“可真会放屁。”
·
魏深的效率很高。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嘴里的口香糖已经嚼着没了味,胃里的反呕感才算减轻。魏准坐上车,先给助理发条消息。
魏家怎么闹他不在乎,只要别让许净洲看到。
开车的时候,林封给他来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许净洲什么反应?”
魏准说:“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情不错。”
最近立春。
绵长稀落的雨丝从车窗上划下,拉长一条条小尾巴。天气潮湿,带着冬天消弭的那股子冷气,比深冬还要冷些。
魏准分不清这股苦涩是空气里来的、还是心口来的,也习惯了。
将近一个星期,他都在适应韩昼的生活。
林封含糊应了声,又问:“你烟瘾戒了吗?”
“嗤,”魏准吐槽:“你以为这是什么?说戒就戒?”
林封:“……”
林封:“你要是实在戒不掉,就算了,反正许净洲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鼻子灵得很,以前保姆在家做点什么好吃的,他从二楼卧室,闻着就能跑出来,”魏准笑了笑,“跟小奶狗似的。”
林封叹口气。
魏准的烟瘾是那年染上的。当年周鲸背叛他,保送名额也丢了,他一个人拿着钱从魏家出来,做生意又被处处孤立。
烟瘾刻进了骨子里。
暂时能想到的应急办法就是嚼点什么东西。偏偏魏准最恶心的就是口香糖一类的小零食,不管什么味,他都能恶心得吐个不停。
“你再忍几天,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代替。戒烟糖你又不吃,魏准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林封絮絮叨叨抱怨起来。
刚抱怨一半,电话挂了。
魏准倒车入位,看眼屋里。
灯还亮着。
刚才李青给他发消息,说许净洲在他走后没能逃过一劫,被路导拉着喝了几杯。路导也不知道这人酒量能差到一喝就上头。
反正是醉了,路上还问过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问题。
魏准开门时,看到某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大抵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毛绒绒的被褥轻微蠕动,但也没转过身,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蜷坐在沙发上。
许净洲垂着头,半睡半醒间瞥见面前多了个人,
原先十二分的睡意散去大半,他从被褥里探出头,露出醉酒后通红的耳廓和脸侧,眼底盛着一弯浅浅水雾,笑得又乖又甜,“你回来啦!”
男人伸手揉他头的动作一顿,
他的笑不大自然,但在光影下并不清晰,略有停顿的动作很快恢复,
“嗯,我回来了。”他问:“小洲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许净洲抱住他的腰,一个劲的胡乱蹭,细软发丝被蹭成了飞机场,乱哄哄的,“我想等你回来,然后跟你说句话。”
魏准托住他的脸,忍不住笑,“别蹭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许净洲被他托着下颌,抬起头。
那双眼如初见时黑白分明,里间的神情不由分辨,也不得真假。魏准自知没那个资本接受这双眼里的爱意和温柔,他承担不起,
所以对视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许净洲眨了下眼,扬起脖颈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飞快低语:“谢谢你。”
第61章 惊喜
许净洲醉得厉害。
小鸟似的飞快在他耳边说句话,然后就一脑袋栽到他身上不省人事。魏准哄了没两句,就听见从耳边传来小声呼噜。
轻浅呼吸错着耳廓掠过,羽毛似的温柔。
他扶着人一动不动,在这样的状态下沉默半晌。
“有你这样的?”他压低声音:“话说一半撩完就跑,韩昼怎么忍你的。”
怀里人睡了,不声不响。
魏准把人抱起来,就这么掂量了下,还算满意。
从景区回来后在医院养段时间,许净洲似乎吃胖不少,肉也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看着就飘飘欲坠。
屋里开了地暖,所以这人又没穿鞋。
魏准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卧室,掖好被子。
他要关灯的时候,埋在被子里的人突然翻身,迷迷糊糊又睁开眼。这人还怕冷,就只从被褥里探出手,抓他手腕。
魏准从喉咙口泛起苦涩,“小洲,我明天还要上班。”
许净洲依旧抓着他手腕,还很大方的把被褥掀起来,眼睛明亮。
魏准僵住身体不动,
他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太异样的情绪,藏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肉掐出青来。
魏准看着他,最终还是妥协,
他半靠在床上,把这人手里的被褥重新掖回去,说:“那我再重新拿一床被子,你盖你的,不然着凉怎么办?”
许净洲声腔里困意很重:“好。”
魏准从柜子里抱出新被子,靠在他身边床上的空地。
他见许净洲还在看他,伸手要去捂他眼睛,刚一动作,许净洲跟只粽子团似的裹着被褥贴上来,凑到他身边抱住。
也只是这么抱着。
青年温热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很快暖热他这边。
魏准也记不清许净洲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在这样的温暖里呼吸困难,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的韩昼温柔体贴,没脾气的容纳这人的一切任性。
梦中梦,套环似的,连着做了五六个。
起初梦的主角是韩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他在梦境中分毫动弹不得,觉出从心口泛起浓而重的心悸。
后来甚至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睁眼盯着茫然黑暗,某个瞬间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天也亮了。
许净洲大抵也在梦境中遇到什么,收紧抱他的力度。
魏准握了几分钟他的手,
“小洲,”他哑声开口,嗓音里还带着因为绝望梦境带来的疲惫,魏准眉心舒开,盯着身边人缓慢睁开眼,眼底清明,
许净洲抬眼看他,没有乱撒起床气。
魏准轻轻捏他的脸,笑起来,“早安。”
·
试角的时间定在早上八点。
许净洲起床的时候,楼下已经摆好早餐。煎鸡蛋撒孜然,镶嵌在面包里,这种吃法自打哥哥去世后,他就没再吃过。
所以在看到早餐的时候,许净洲愣了下神。
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袖子卷到小臂,清晨光线从窗缝落在眉眼,显得柔和许多。
“前段时间工作忙,没来得及管你,你就又不吃早饭了,”他见人在发呆,就过来拉人往桌边走,“吃完后经纪人来接你。”
对方牵他手时,手心里略有薄汗。
许净洲看他一眼。
时间其实已经有些不够用,他吃到一半,门铃就已经响了。
李青进门前也像是被吓一跳,盯着饭桌缓了几秒方才哦一声,“韩总真会照顾人,我以前都不知道小洲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对方瞥向他,“你也吃点?”
李青:“……”
李青忙不迭摇头,“不了不了。”
“青哥,”许净洲抽纸巾擦嘴,起身,
他抱起沙发上的棉服,在路过魏准时贴上去抱了下,“我时间不够,先走啦。”许净洲偏头示意身后饭桌,恐吓:“等我回来洗碗,你不许动。”
魏准一愣神,失笑。
李青带人离开,回头时没忍住又看了魏准一眼。他低头琢磨,险些走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