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麟以为他要沐浴了,刚要开口,便听他道:“去问问马……”
“殿下!殿下!”一士兵在帘外道。
济麟皱眉,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不要惊扰了殿下。”
那士兵正是在马车旁看守的人,哭丧着脸道:“钟天青丢了。”
门外,刚与雪照议事的几个将军还未走远,他们从雪照一回来便察言观色,刚在大帐里几次三番要问钟天青之事,只是觉得哪里不对,一直不敢问,此时听到这个名字,都慢慢停下了脚步。
雪照根本没有顾及帐外的闲人们,他从阴暗处慢慢走出来,沉而缓慢地问:“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疯狂修剪,完整版有缘再见,谢谢等待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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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小兵扶着帽子,直接跪倒在帐外,道:“刚那钟天青醒来,自己开了门,打量了一下,说要如厕,小的想殿下吩咐过不要为难他,便与别人押着他一起去,送他进去后,小人几个守在附近,忽然听到里面有很轻的惊呼声,小人们赶紧去瞧,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待小的们出来一看,钟天青已随着另一人往荒草尽头而去,两人似乎挽着手,身法极快,几息之间便不见身影。”
话音刚落,王金虎也奔来,“殿下,刚那师子章竟然潜入咱们军营,已冲破了戍防的将士们,把钟……”
“好了。”雪照抬手止住他,神色晦暗难辨,平静地,缓缓地道:“我知道了。”
“殿下……”王金虎觉得不对劲,他从两拳间抬起头,片刻后,被吓得缓缓跪倒。
济麟和帐外的行经的将军们也波浪似的,由近到远缓缓跪倒一片。
雪照沉默着一语不发,在半明半暗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豁然转身回去。
三日后。
数百上千个白色帐子分布在草地上,许多将士脚步匆忙凌乱的奔波在各个营帐间,人人脸上挂着焦躁,间或还能听到遥远的战火声。整个营地似乎都躁动不安。
自从钟天青被偷回辟邪军,辟邪军一下子又有了主心骨,军队被他一把持,立刻整肃强悍,悍勇无比,仿佛狼群得到狼王。而一直在军中如旗帜一般被供奉,却在私下并不怎么得人心的师子章,这一次居然铁骨铮铮,被属下偷运到争渡河边,也不肯走,不肯放弃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让整个辟邪军意外感动,也空前团结,整个大军仿佛焕然新生,打的慷慨激昂,毫不畏死。
云光军本来眼看要大获全胜,这一来两军又胶着起来,他们还隐隐有些不支。
雪照的寝帐卷着帐帘,随时有人不断出入,账内西边横着一张长案,上面除了厚厚地卷宗外,还有笔墨纸砚,他一身常服,正在案前练字,似与身边气氛格格不入。
这几日,雪照夜里只能睡三两个时辰,常常在凌晨时分莫名的醒来,没有做梦,也没有任何原因,醒来时胸口堵着一团郁气,堵得他镇日都浮躁,做事、听禀报、下军令,没有一件事能安心,常常分神,常常气血翻涌,加之前线形势不好,一听情报便觉烦躁。他只得练练字,强迫自己静心凝神。
王金虎一路快走,进了帐子,低声道:“殿下,黑石山没守住……”
雪照饱蘸浓墨的笔停在半空中,笔尖上的墨滴滴落,在宣纸上晕出一个多余的墨点,他看着这墨点,烦的无可复加,淡淡地道:“知道了。”
王金虎请求大军后撤,他允了。
将蘸着浓墨的笔扔在白纸上,留下一道墨痕,他闭上眼,双手撑着案边平复气血。
他一直被人赞颂的好脾性,好涵养,好风度,此刻正在难以维持的边缘。
不是,其实近些日子,他似乎一直没维持住。
他糟心的扶着额头,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扶案休息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想换一件新衣。
打开箱子,一件三日前从黑石山回来时换下的旧衣正整整齐齐叠着,猛地映入眼前,雪照看了一眼,不想穿它,揭开它翻找时却摸到一个硬物,他掏了出来,正是那日他在马车上翻看的,小小的红油纸包裹。
他拈着看了片刻,生起气来,挥手将它丢进衣服堆里,连箱子也一并盖上。
一个月后,云光军一路后退至云泽城城内。
他们这个月已撤退三次,连失三城,这次扎营连营帐都扎的仓促简单。
众人正忙着生火开灶,扎营结寨时,雪照身后随着十几个人一路穿行而过,他略带风尘之色,形容有些疲惫,正安静地听身后人汇报,“……云泽城是最后一道防线,若被他们冲破云泽,进入北境腹地,那可大大不妙了。”
王金虎愤愤道:“数年来,他们像流寇一样在河边几城流窜,从没能越过云泽,放心,这次他们也过不去!”
但是,数年来,辟邪军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突飞猛进的攻城略地,方才说话的将军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
雪照沉默不语,路过云泽城通关石碑时,站住不动了,他抬头凝视,这石碑从千百年前便矗立此处,上面有许多征战留下的刀剑痕迹,但这块石碑从来都属于他们师家王朝,从未丢过。
难道要在他手上丢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道:
“我在京都,曾向天君承诺,必将辟邪军清除干净,还河山太平,现在他们虽已打到此处了,但我绝对,绝不允许他们进云泽城一步。”
济麟激动不已,率先跪倒,“属下请命作急先锋,若有突击,请令我前往。”
王金虎也跟着跪倒,“属下也一样。”余下人也纷纷跪倒。
雪照扶起济麟,情况仓促,他们不挑军营还是荒野,随时随地布置任务,雪照心中有了计划,一群人围在石碑前,原地布置安排一番。
济麟侧耳听着,当听到雪照果真给他安排重任时,兴奋不已,当下领命而去,连夜准备。
凌晨时分,济麟带着全部的弓箭手和大量火药悄然潜入黑夜中,向着辟邪军的方向而去。
他要突击辟邪军,烧其粮草,但钟天青那个人反应迅捷,所以他一定要快速,多点放火,攻其不备,若被那人反应过来,不仅粮草烧不成且自己没命,也怕他们腾出手来,调头攻打云泽城去——大军所有的火药可几乎都空了……
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夜深千帐灯,雪照的寝帐内,十几个将军静默不敢出声,雪照从东慢慢踱步到西,又从西踱步到东,他少见的,把心底的不平静露于面色。
他手里捏了一把汗,自然,这种情势,无论是谁都要焦灼到极致。
前半夜风平浪静,雪照看着沙漏,那细沙簌簌而下,显得黑夜格外沉静。
“报!”一声急促的声音将他的意识唤醒,他立刻转身迎出,报信的将士上气不接下气,喊:“禀告殿下!济小将军回来了!”
王金虎立刻问:“身后有没有追兵?”
将士道:“没有!只有济小将军他们!”
雪照道:“快开门。”
不消片刻,济麟一身夜行衣,满身烟火尘土味奔到寝帐内,扑通一声跪倒,大笑道:“属下不负使命,将那辟邪军所有粮草少了个干干净净!”
雪照自然高兴,只是立刻疑惑道:“辟邪军没有反应?就由着咱们烧干净了?”
济麟歪了歪头,道:“属下也觉得奇怪,咱们刚潜伏在他们营帐边上后,心里也十分紧张,迅速放了十几个火源,他们立即便有人发现了,营地里一片兵荒马乱,士兵们打着水盆水桶救火,可那火足足烧了一刻钟,眼看着十几个火源几乎连成线了,他们才请了军令,出动水车灭火,那火势自然已烧的几层楼高,神仙降世也救不来了。”
王金虎奇道:“不应该啊,他们的头儿钟天青不是向来反应很快吗?”
济麟想了想,道:“王将军一说,我想起一件事,我们撤退时,曾遇见他们救火的小兵,一边抱盆提水,一边喊,‘头儿还没吐完吗?’”
这下,从雪照到王金虎全皱起眉,王金虎道:“怎么?难道是钟天青喝醉了?哈哈,这可真是,这叫什么事,生死关头还能饮酒?”
雪照摇了摇头,钟天青那个人……他想,应该不是饮酒的缘故。
无论如何,这次大捷实在是太令人欣喜若狂,他无暇多思,忙稳住心神,略一思量后,沉声道:“我们要把握机会,王金虎你火速带人从后方包抄,断他粮草来路,这次来一个瓮中捉鳖,饿也要饿死他们。”
这一次,他要将那人与他的主子通通捉住。
辟邪军大营,熊熊火光照亮半个夜空,无数士兵呼天抢地奔走,而钟天青的营帐里,他正坐在圈椅上,斜倚扶手,闭目养神,身旁围着元宝等数人,俱忧心忡忡。
师子章站的不远不近,皱着眉头一脸嫌弃道:“你怎么回事,烧粮草的味道都能把你熏吐?”
方才,钟天青在营帐休息,他营帐离粮草处很近,粮草一烧起来,连火光都没瞧见时,钟天青抽了抽鼻子,问身旁元宝:“什么味道?”
元宝也闻了闻,一脸疑惑,“没味道啊,属下什么也闻不到。”
钟天青轻皱眉头,仔细嗅了嗅,闻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勾得他胃里难受。
他停了一下,想仔细分辨,努力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刚吸到底,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口秽物。
元宝惊的跳了起来,正在此时,帐外一将士冲进来道:“报!大军粮草着火了。”
这个关键时刻,平白着起火,任谁都会多想,钟天青在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里,想让人赶紧查找放火者,然刚一张口,“呕”的一声又吐了出来,吐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
他勉强打着手势要下面搜人去,将士前脚领命而去,师子章后脚就进了门。
师子章一边掩着散开的衣襟,一边骂骂咧咧大步走来:“怎么回事,必是那边使人偷袭,可抓住人了?”
钟天青恶心的满嘴冒酸水,脸色灰败,腰身佝偻被人搀扶。师子章看看他,又瞧瞧忙着打扫地面的将士,质问的话停在嘴里,“……这是怎么了?”
钟天青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勉强道:“属下惭愧,刚让人去搜寻了。”
师子章回头看了看领命远去的人,“粮草都快烧光了,你才使人去?”
钟天青弯着腰不敢回话,他自知犯了大错。
第20章
师子章立刻后仰着深吸一口气,大怒之下来回踱步,指着钟天青骂道:“你刚才是睡死过去了吗?!猪都该反应过来了!”
钟天青拨开扶着他的元宝,缓缓跪下去。
若在往日,师子章说着说着便要动手了,今天他刚骂起兴,却看到钟天青格外虚弱的样子,他停了停,猛地甩了袖子,不再理会他,命人请各将军们到来,亲自筹谋布置。
他思量着他的好皇叔烧他军中粮草,下一步必定是断他后续粮草的来路,故此他立刻派人去后方接应,抢先占据先机。
两个时辰后,师子章和各将军们说的口干舌燥,疲惫不已。
他挥挥手命人暂且散了,自己也回寝帐休息,钟天青忙一路亲送到帐外,目送他走远。
此时粮草早已烧成灰烬,钟天青嗅了嗅,空气中似乎还有焚烧的余味,这若有若无的味道竟也勾得他又泛起一丝恶心,他平复了一会,立刻回营帐放下了帘子。
元宝待人走光,才赶上来问,“头儿,一会儿叫军医给你看看。”
钟天青摇摇头,“我这些天肠胃不好,不要小题大做了,况且子章殿下正烦我,让他听到再勾起气来。”
元宝想了想也是,他心疼钟天青,偷偷出去吩咐厨房背地里做些好吃的送来。
钟天青心事重重,躺在榻上揉腰,他上次的腰伤过重,几乎要了半条命,至今仍然好的不算利索,需要时时按摩。
忽然有将士低声来报,钟天青边按腰边命其进来,将士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元宝接过来,道:“头儿,你一晚上吐也吐干净了,赶紧垫补点儿。”
钟天青看着那食盒,将士还拿布略作遮掩,他知这是因为此刻粮草是敏感又要命的大事,所以将士们给他做饭也要偷偷摸摸。
他叹息一声。
元宝忙着把菜往外端,道:“别愁了,天塌下来还要靠你给我们顶着呢,饿谁也不能饿你,快点吃些吧。”
钟天青笑笑,没有矫情。
元宝揭开盖子,盘中有三样小菜,两荤一素,一道浓油赤酱的蜜汁排骨,一道油水充足的回锅肉,还有一道油盐炒豆芽。
钟天青一见这色重味浓的菜色,忽然觉得口涎猛涌,胃里虚火上升,他抓了干粮,先吃排骨,又挑着油水直滴的回锅肉吃,最后把素菜也一扫而空,急急吃了一刻钟,这才觉得胃里充实。
他一边洗漱一边吩咐元宝为他将大军人数与剩余粮草情况细细统计报来,反正天快亮了,他又心中不安,必定会如往常一样失眠,不如整理军情,心里有数了好应对下面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