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行军的注意事项……”注意事项这几个字,陆乘舲听着耳生,但莫名其妙又觉得很简洁明了。
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将以前家中出征前需要准备些什么,都如实告知。
加上这些年,他又常常去西北跑商,知晓那里的气候环境,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一一道来。
怕谢安澜记不住,他还专门写了一张清单。
两人你来我往的商讨着,天色不知不觉就暗淡了下来。
陆初一本来是不想打扰两人的,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那颗激动的心,带着一封信,闯了进来。
“少爷,忠叔他们给我们回信了,说是不日就会抵达京城,来给少爷贺新婚之喜。”
“忠叔他们回来了?”陆乘舲眼露惊喜,从凳子上站起来,纤长的手指抽过褐色的信封,三两下的拆开,一目两行的读完信上的内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看得谢安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一向波澜不惊的陆乘舲都为之动容。
“谁呀,一个两个都这么开心。”谢安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也这样问了。
陆乘舲听到谢安澜的声音,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毫不掩饰地对谢安澜说道,“殿下,家中长辈不日就要抵达京城,我……我想在王府收拾两个院落出来以供他们下榻,可……可以吗?”
“可以。”对上陆乘舲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眸,以及那小心翼翼祈求的可爱语气,谢安澜的心猛地一跳,他发现他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第23章 穷!
由于答应了陆乘舲,次日,两人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在后院忙碌起来。
连选院子都用了小半天,更遑论整理院落。
那小雀跃的劲头,仿佛要将王府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给划拉到那小院子里头。
好在,两人并没有被喜悦给冲昏头脑,装点院子的东西都是寻常之物,一些不符合规制的东西,两人都没有碰。
他们越是这样,谢安澜就越好奇,这位长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趁陆乘舲不注意,谢安澜将陆初一唤了过来,问道,“你们家少爷的那个长辈是谁啊。”
如果谢安澜没有记错的话,陆乘舲家里应该不剩下什么亲戚了吧。
“回王爷,忠叔是陆府以前的管家,老太爷出征前,把少爷托付给了他,少爷一直都拿他当亲人看待的,这些年忠叔在外面帮着少爷打理生意上的事,聚少离多,所以少爷才会如此开心。”陆初一说完算了算,自从忠叔带人去了草原部,他们差不多有两三年没见过面了,别说少爷,就连他都有些想念他了。
“这样啊。”谢安澜弄清楚后,心头莫名其妙地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见陆初一正小心翼翼地拿眼神看着他,那小模样像是生怕自己会因为忠叔是一个下人给拒绝给他们院落住一样。
不由得笑了,“本王还没那么小气,不就是两间院子嘛,王府这么大,随便你们折腾都行。”
“多谢王爷,王爷是大邕王爷中最好的一位王爷了。”陆初一得到了允诺,笑眯了眼,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谢安澜无奈摇了摇头,还真当他是好人不成。
难道重点不是,他们两个越折腾得多,修葺王府的花销越小呐。
果然冤大头什么的,最可爱了。
谢安澜了解到了真相后,就没在关注陆乘舲那边,而是拿着陆乘舲写给他的清单,筹备起出征的事来。
大冬天的,帝都都冻得人不想出门,更别说西北那么冷的地方,首先要准备的自然是御寒之物。
可是当谢安澜带着钱进了皮货店,他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踏了出来。
太贵了……
虽说他的皇帝哥哥给他送来了不少金银珠宝,但总共估价也就值八/九千两到一万两之间,买身几百两的皮裘倒也不过分。
可问题是,谢安澜觉得不值。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棉花,他怎么会选择皮裘,明明棉花更加保暖,还经济实惠。
棉花……
谢安澜灵光一现。
这个世界没有棉花,他有啊。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系统,搜索棉花。
果然看到各式各样的棉花种类,有棉花种、棉花被、棉制衣物。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谢安澜学聪明了,打算一一比价后,再选择一个性价比高的。
结果,谢安澜兴冲冲地一连翻了十几个牌子,看到的价格都是一千起步。
更可怕的是系统根本没有计算谢苍溟赏赐给他的那些钱,所以他系统的账面上还是孤零零的一百整。
连一颗棉花种子都买不到。
买不成棉花,谢安澜只好关闭了系统,先将清单上的其他东西给置办齐。
幸好,其他东西就不如衣物这样贵,花上个几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
采买完最后一样东西,看着店家招呼店小二装车送去宸王府的时候,谢安澜突然想起家里的那辆马车来。
第一次坐马车,因为马车没有安装防震系统的缘故,就坐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车,就把他颠得难受。
这一次一出门可是要走十天半月的,这十天半月都得在马车生活,这样一路颠簸,颠着颠着很有可能人就颠没了。
思及此,谢安澜又重新打开系统,搜索起马车防震系统来。
最好的马车防震那就是用弹簧做一个弹簧减震器装在马车上。
可惜,就算他买了这个减震器的制作方法,以大邕的工业落后程度也制造不出来。
依稀记得,普通的钢是制造不出弹簧的,还要经过合金和特殊处理才会具有很高的弹性。
而邕朝,目前连最基本的钢都没有……
谢安澜默默地滑走了系统板面上一排排令人眼馋的弹簧减震器。
如果不是后面那一排排的零,令谢安澜望而生却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买一个。
事实证明,系统的空子并不好钻,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它的价格比起这件东西本身的价格要贵上十倍百倍不止。
当然如果谢安澜自己琢磨就能逐渐琢磨出来的东西它就会酌情给价,比如火|药,在谢安澜已知具体配方的情况下,这破系统还厚颜无耻的收了他二十两,可见天下奸商一般黑。
早知道会穿越,他当初就不该去学什么金融……
谢安澜无聊地筛选着马车防震系统,最终在他不知道翻了多少页的时候,终于让他找了一个最简易的防震装置。
就是把支撑整个车身的那根车轴改为一个U型,如此简单,却没人能够想到。
这个主意没花钱,因为谢安澜仅仅只是看了眼图片就明白了。
成功的钻了一个系统的漏洞后,谢安澜立即去工部找刘光彦借工匠去了。
就在谢安澜带着工匠在给马车做防震系统的时候,陆乘舲也终于接到了从西北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商队。
好几大马车的贺婚礼往王府大门口拉,引得周围的百姓频频侧目。
但一看见那马车两边站立着的高大威猛的汉子,又胆小地挪移开目光。
陆乘舲带着陆初一两人心不在焉地接收着这一车车的贺礼,目光止不住地往车队最后望去。
直到最后一车贺礼进了王府,陆乘舲终于忍不住向最首的那个汉子问道,“忠叔呢?”
“忠叔他……他没回来。”那汉子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嗫嚅道。
“不可能,忠叔最疼少爷了,少爷出嫁这么大的事,他接到消息能不回来看上一眼?”陆初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觉得这大汉一定是在开玩笑。
陆乘舲倒是心有所感,眼眶一下就红了,不敢相信地沙哑着嗓子道,“忠叔……”
“少爷,对不起。”大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泪水颤抖不已。
“忠叔……他……他永远的留在了草原,就在我们出草原部的头天晚上,威远候兵败延河,整个草原部的人都疯了,他们肆意虐杀大邕的商人,抢夺商人们的财货,忠叔为了我们,主动去引开了他们……”
大汉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哭着不停地给陆乘舲磕头,“少爷对不起,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忠叔死在了草原人的刀下却无能为力,连……连他的尸首也没能带回来。”
眼泪在眼眶里硬生生打了个转,最后陆乘舲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冷静而又有条理道,“不……不怨你们,你们一路走车劳顿,也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面前的汉子张嘴又说了些什么,一旁的陆初一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乘舲全然听不见了。
耳朵里一片寂静,只觉得头重脚轻的,“我累了,就先回房了,初一,剩下的事你来安排吧。”
陆乘舲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插上房栓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谢安澜坐着装好简易防震装置的马车回来,就发现了府里的不对劲。
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的陆初一,看见他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
“怎么了。”他出门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这样了。
陆初一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谢安澜哑然,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个忠叔的归来,对陆乘舲来说有多重要。
那股子从心底洋溢出来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突然接到这样的噩耗,换成谁也接受不了吧。
“你少爷人呢。”
“少爷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唤也不开门。”陆初一担心道。
“他不开门你们不知道踹门啊?”谢安澜难得没有以往的好脾气,甩下一句话,去了陆乘舲房间,不管不顾的就一脚踹向了大门。
好在王府年久失修,这门虽然被人简单的修葺过,但也只能勉强遮风避雨,可经不起谢安澜这一脚的力道。
门一开,谢安澜的眼神就往屋里的房梁上瞧,见房梁上并没有吊着有绳子、人一类的事物,放下心来。
又往床上,桌子等地扫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看见有团清瘦的人影,正蹲在墙角,双手环抱住膝盖,双眼空洞无神地流着泪,就连谢安澜踹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见,就那么静静的、无神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连哭都没有声音。
如果不是他的眼眶还在淌着眼泪,看上去就同一个雕塑没有区别了。
谢安澜心脏猛地一缩,心疼地上前去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用从来没有哄过人的语气,低声细语地哄道,“别怕,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
谢安澜本以为陆乘舲还得跟自己较上好一会的劲,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就听见陆乘舲细碎的哭声。
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压抑着的,到了后面就完全放开了。
“我……我……再也没有家了。”
陆乘舲靠在谢安澜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自责、懊恼、愧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像密密麻麻的网,将他束缚得难以呼吸。
如果不是他,或许……或许忠叔就不会走到今天。
“宸王府以后就是你家。”谢安澜一边安慰,一边替陆乘舲顺着气,怕他哭岔了气。
“不一样的。”陆乘舲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了?”
陆乘舲哽咽着不说话了。
其实谢安澜明白陆乘舲的那种感受。
陆乘舲是忠叔带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父子了。
有父亲在的地方就有家,如今父亲去了,这世间只剩便再也没有亲人,没有家了。
他懂这种感受,因为他也经历过,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麻木了。
望着陆乘舲那张哭花了的玉颜,谢安澜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替他揩去泪水,然后俯身亲吻在他那因为缺氧而显得异常艳丽的唇瓣上。
“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有家,好不好。”
陆乘舲睁大了眼睛,愣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沾满泪水的眼睫承受不住重量,滑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还没等陆乘舲反应过来,谢安澜又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
“定情信物。”
第24章 第24章
陆乘舲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连哭都忘记了。
这……
这算哪门子的定情信物?
谢安澜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唯有它是最具有意义的一样, 但不可否认也是最廉价的。
“殿下……这是要我串起来系在脖子上,还是配戴在腰间?”陆乘舲沙哑着嗓子, 拿着手里的东西茫然不知所措。
“额……”
谢安澜头疼, “或许可以串成一把小剑放在身侧辟邪?”
古人都有把定情信物佩戴在身上的习俗, 所以大多数人送的都是发簪或者玉佩, 最不济也是香囊。
然而他看了看他送的东西。
这戴在哪儿都不好看吧。
陆乘舲直接被谢安澜的话, 给弄得忍俊不禁, 又不是道士, 哪有把定情信物做成辟邪剑的。
“要不我还是重新送一样吧,反正你的也没给我,等你给我的时候, 我们再交换信物, 如何?”谢安澜有心想要把刚才头脑一热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却被陆乘舲给拒绝了。
“不用,殿下既然给乘舲此物,那它对殿下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乘舲收下了。”陆乘舲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东西不撒手。
而后又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谢安澜的头顶,呢喃道, “乘舲的信物早已交与殿下,只是殿下从未放在心上过。”